第100节
求解他喝了多久,醉了没有? 不知道。 连沈音之都不知道他酒量如何,只觉着他的眼神有些乌沉、散倦。 她坐着坐着,身体忽然朝左晃一下。 他的眼珠跟着往左移。 她猝不及防往右倒。 他又缓缓往右移。 好像醉了? 再试试。 沈音之精神为之一振,指指他的酒,义正言辞道:“你酒里有虫子!” “有么?” 他真的低头去看。 一层白的单薄的眼皮下落,睫毛细细长长,铺盖住静谧的眼瞳。 好傻哦。 沈音之双手捧腮,追问:“看到没有?” “没有。” “就在那里,好大的一个。” 小傻子以假乱真嚷嚷:“它居然活着,又飞出来了,你看你看,往那边飞!!” 她指着他背后的方向。 他回头去看。 趁这个间隙,她狡黠一笑,伸手碰到他的红酒杯。 不料刹那之间,沈琛已经回过头。 冰凉如玉的五指按住她,也按住杯,语气轻柔:“想做什么?” “没做什么呀。” 出师不利被逮个正着,果然醉了的沈先生照样不好对付。 沈音之连忙缩回手,信誓旦旦地发誓:“我只是有点儿口渴,绝对没有想偷你的红酒。” 他有些迟钝似的看着她,细细的看,而后说:“厨房里有牛奶。” ——我才不要牛奶。 这话差点脱口而出,幸亏她机灵,临到嘴边改成:“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牛奶?我今天可是给你做了世界上最好的蛋糕呢!” “好。” 他非常好说话地站起来:“我帮你拿。” 万岁! 举双手庆祝,沈音之眉飞色舞,立即凑过去咕噜一大口。 为了弥补空掉的部分,还眼疾手快又往里头倒上半杯。 半分钟后,沈琛回来。 酒杯依旧稳稳当当摆着。 小孩依旧有模有样坐着,瞧见他便冲他笑,犹如一束照进灰暗冬天里的春光,灿烂得几乎晃眼。 “偷酒喝了?” 他这话好像说得不太醉,沈音之眼神闪烁,不过坚持摇头:“才没有,不要诬陷我。” “就算醉了也不能胡说八道!” 她理直气壮地伸出右手,“牛奶给我。” 他默不作声,将一杯牛奶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修长漂亮的手指搭在她的手上,沿着骨节肌肤向下滑。 柔软的指腹悄然触到她的指尖,捏了捏。 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简直犹如一团棉花糖裹住你的心脏尖处,这样捏上一捏。 酥酥麻麻的。 让人难以招架,像冰淇淋一样融化。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音之疑惑又戒备十足地睁圆眼睛,二话不说就想跑。 然而沈琛更快一步,以另一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压住她的肩,让她动弹不得。 “你——” 你为什么捏我? 她想问这个,他已然俯身过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沈琛仍然一点、一点,仿佛猎人看待陷阱里徒劳挣扎的猎物,不紧不慢地逼近,直到不能更近。 一股清冽的、他的味道扑面而来,如阴云笼罩。 眼神暗沉而有力地游走在皮肤之上,描绘过有菱有角的唇,那儿泛着点暗红色的痕迹,是红酒。 “是不是偷酒喝了?” 他又问了一次。 “没有,根本不是。”沈音之小声说着,摇头,非不肯承认。 沈琛笑了笑,呼吸很烫地落在她的唇角。 “那我换个问题。” 气息顿了顿,慢条斯理接下去:“这世上没人知道我的生日。” “你是怎么知道的?” * 你自己上辈子说过。 这话当然不能说。 糟糕。谁能知道过个生日会露出马脚呢? 所以才说不能做好人,好人死得快! 嘴角抿成一条凌厉的直线,沈音之双手抵着他,不太机灵的大脑努力转动。 怎么说好呢? 怎么说才可以蒙混过关? “你自己告诉我的。” 她快嘴快舌地说:“在医院里的时候,你都要睡着了,说你过几天生日,想要我的礼物。” “真的?” “嗯嗯,真的。” 她以为敷衍过去了。 可他倏忽又紧紧捏住她的手,喉间溢出一点儿低低的笑。 “你骗我。” “我没有。” 短短三个字如晴天霹雳,沈音之多想一跃而起,却被沈琛死死压制着。 “你有的。” “你一直在说谎,说得太多了。” 他近乎温柔、冷静地拆穿她,像大人看待一个孩子的恶作剧。 这般幼稚、拙劣,不值一提。 沈音之几乎瞬间从他的语气里,从他那细微的诡谲的叹息里识别出一个事实。 这不是沈琛。 绝不是那个,她可以直呼其名,只用五成功力轻松应付的沈琛而已。 他是沈先生。 他回来了。 又或者他从来如此。 心脏砰砰跳着,沈音之也随之冷静下来,歪头。 摆出最天真烂漫的模样儿,故作疑惑:“你都在说什么呀,越说越乱,我都听不懂。” 沈琛背光站着,面庞被阴暗拢住,细碎的发丝掩住眉目。 似乎在看她,似乎又没有。 浅浅弯着嘴角,说了一声:“没关系。” “说谎也好,装傻也好,继续做梦都没关系。” “我不在意这些。” 在货车撞上来的那一秒,在昏厥沉入黑暗的那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