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康熙笑着转身揉了揉长子的小脑袋，“刚刚不是还说要去看你额娘，现在去沐浴说不定还来得及……”

    “皇阿玛, 不陪承瑞了吗？”

    “皇阿玛这里正好有些事情要处理，下次再陪承瑞。”

    承瑞懂事的点点头, “那皇阿玛快去忙吧，今天时间可能来不及了, 孩儿今天先去寿康宫看看妹妹, 明儿再去看额娘。”

    “好。”康熙点点头, 又转头跟梨儿、小福子交代几句，就转身步履匆匆的回了乾清宫。

    刚进乾清宫，梁九功就火速将那封染血的折子递了过来。

    折子是常德知州冒死八百里加急送回来的，言吴三桂率军进攻湖南，常德失陷……

    “报，岳州的八百里加急……”

    “报，澧州八百里加急……”

    “报，衡州……”

    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整个湖南都落在了吴三桂的手里。他还派出人四处散发檄文，声讨大清。

    檄文的内容传到宫里，康熙看了都被气笑了，“吴老狗，忒厚的脸皮……”当初明明是他自己为了自保，派人主动向他们大清求援，引清军入关，还几次三番求当时担任南下主帅的多尔衮‘速整虎旅，直入山海’，现在竟然反咬一口……也不知道他读这檄文时有没有羞愧的抬不起头。

    “万岁爷，您快拿个主意啊，如今包括广西将军孙延龄、四川巡抚罗森在内，许多地方大员纷纷造反，再这么下去，大清的基业危矣……”

    康熙摆摆手，不用再这么下去了，已经危矣了，刚刚得到的消息，“福建耿精忠也反了。”

    “福建耿精忠也反了，那，那岂不是”滇、湘、桂、闽、川都……一些老大人乍然听到消息，受不得刺激，直接在朝堂上厥了过去。

    一时间整个朝堂乱成一团。

    康熙只能提前退朝，然后留下福全等核心人物继续议事。这一议就没日没夜的议了三天，康熙跟福全等人整整三天都没合眼。期间，迫于压力，康熙内心也挣扎过要不要向吴三桂妥协讲和，可是只瞬间他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不行，他不能妥协，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他决不能向吴三桂妥协讲和……

    ###坤宁宫

    “裕亲王他们还没离开？”已经八个多月的赫舍里氏，艰难的捧着大肚子在徐嬷嬷跟大宫女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散步，一边跟徐嬷嬷打听着前朝之事。

    徐嬷嬷摇摇头，“还没呢。”现在外面到处议论纷纷的，怕是事儿不小，只是这事，就算再大，她们娘娘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帮上什么忙？因此劝道，“前朝之事，自有万岁爷操心，娘娘月份大了，为了肚子里的小阿哥着想，也少操心一些吧？”

    赫舍里氏摇摇头，“若是往日也就算了，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关系到大清前途命运的大事，她身为正宫皇后，如何能置身事外？她得想办法为万岁爷分忧。别的不说，后宫总不能在她手里出事吧？“近些日子，嬷嬷万万要多上些心，帮本宫管好后宫之事，后宫这时候绝对不能乱起来。再有那烂嚼舌根子管不住嘴的，直接叫慎刑司拿下……”还有宫外赫舍里氏那边，她也得送个消息，别的不说，万岁爷需要支持的时候，赫舍里氏怎么也得站在万岁爷这边。

    徐嬷嬷张张嘴，看看赫舍里氏的肚子，想再劝劝，可是看娘娘那坚定的面容，到底还是把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

    另一边，怀孕满了四个月，终于恢复了一些精神的蓉琳也从那拉氏口中听说了吴三桂造反的事。

    “吴三桂？”蓉琳上辈子因为晚清清政府无能，在历史课本上看了太多丧权辱国的条约，不太喜欢清朝历史，就没怎么了解过清朝早期的事，康熙时期之前听刘茜科普的那些，这几年下来，除了赫赫有名的四妃、四四八八十三也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吴三桂造反，蓉琳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真有点懵。

    还是那拉氏简单跟蓉琳科普了一下，蓉琳才在记忆的角落里巴拉出来一点，嗯，也是之前刘茜跟她说的，康熙一生的功绩里面好像就有这一项——平定三藩？

    既然历史上都平定了，那这一次问题应该也不大吧？“那什么吴三桂如此卑鄙无耻，想来也不会多得民心，不是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嘛”康熙虽然对女人太薄情了点，但却不失为一个明君，更是小小年纪就显现出明君的潜质，亲政这几年来，所作所为，也是可圈可点。朝野内外都看在眼里。

    “话是这么说，可外面那么大声势……而且这中原之地，早先毕竟是汉人的地盘，咱们满人才入关几十年……”一些人的有些根深蒂固的思想怕是改不过来吧？就像她玛麽，年纪大了，即便这京城环境再好，嘴里也还老念叨着要回盛京呢。

    兆佳氏担心不已，她肚子大了，本身就身体不好，胆子又小，这两天听了外面的消息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已经连着做了好几日噩梦了。脸色看着很差。

    蓉琳感受到她的不安，安抚的握了握她的手，“没事的，有我们英明神武的万岁爷在呢，肯定会没事的。你安心，小阿哥再过一个月就要出来了，别多想，嗯？”

    “对，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可是我怕……”说着情绪上来，兆佳氏直接哭了。

    还哄不好，最后没办法，那拉氏直接把自己的铺盖搬到了西配殿，兆佳氏才好些。

    蓉琳倒是也想搬过去，可她自己肚子也五六个月了，别说那拉氏、兆佳氏不敢就是曹佳嬷嬷也不敢让她轻动。

    ###乾清宫

    经过康熙跟福全等人几天几夜的争执、商议，坚决打击吴三桂，同时对其他叛变者大开招抚之门的方针策略应运而生。

    在此方针指引下，康熙很快重新进行了军事部署：把湖南作为军事进攻的重点，命礼亲王代善的曾孙，顺承郡王勒克德浑的第四子，宗人府掌事爱新觉罗勒尔锦等统领大军至荆州、武昌，正面抵住吴三桂，并进击湖南，又命和硕安和郡王爱新觉罗岳乐由江西赴长沙，以夹攻湖南。

    只是在，重用汉将汉兵作战这一问题上，以康熙为首的决策集团又出现了巨大分歧……

    康熙主张大胆放手重用汉臣汉将，另一边却是代表大清利益的保守派，觉得汉人不可靠，不可重用，即便要用也要以满将指挥、监控以防中途出现什么不测。

    气的康熙忍不住在乾清宫破口大骂，“你们是猪脑子吗？还是那些汉人是傻子？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一边要用人家一边又防着人家，谁会真心给你卖命？”要比脑子，眼前这些连人家个指甲都比不上。

    骂完了，几个老臣却还是不同意，梗着脖子跟康熙对干。

    最后气的肝疼的康熙一挥袖子，直接从乾清宫跑出来了。

    “万岁爷，您慢点，慢点，万岁爷……”盛怒之下，康熙走的飞快，梁九功小跑都跟不上。

    一直等进了奉先殿看到里面供奉的世祖、世宗的牌位，又在里面站了足足有两刻钟，康熙才渐渐冷静下来。

    “万岁爷？您不回去”啊？裕亲王他们都还在乾清宫等着呢？

    “暂时不回，既然出来了，就去后宫转一圈吧，赫舍里氏和那个跟马佳氏住在一起的谁是不是要生了？”

    “兆佳庶妃，是，是要生了，已经九个月了。”

    康熙点点头，抬脚从奉先殿出来，顺着奉先殿后面的小路径直往钟粹宫去，“马佳氏呢？她现在还吐的厉害吗？”

    “那没有了，满四个月之后，马佳庶妃的孕吐反应就轻了不少，五个月之后就没再吐了，近来胃口都不错，能吃能睡的……”

    康熙难得的勾了勾唇角，“她倒是心大”就算是他这段时间没往后宫来，也能猜到，最近恐怕不少人都睡不安稳。

    “算了，不去钟粹宫了，直接去坤宁宫。”

    眼瞅着拐个弯就到钟粹宫宫门口了，康熙临时变卦，直接奔坤宁宫去了。

    坤宁宫，赫舍里氏这些日子操了太多的心，孕中忧思过多，胎像有些不好，不得不叫了太医。

    康熙到时，正好听到太医叮嘱他的皇后娘娘，“娘娘，近来思虑过甚，于自身于胎儿都不利……日后还是要少思少虑，放宽心……”

    这一刻，康熙第一反应不是他的皇后娘娘为他殚精竭虑的感动，而是觉得烦躁糟心，他在前朝事情已经那么多了，到了后宫，赫舍里氏还不让他省心。甚至有些后悔，他应该去钟粹宫待一会儿再过来。

    “万岁爷？”

    赫舍里氏一脸欣喜的看向已经有些日子未踏足坤宁宫的康熙。

    康熙收起心下隐隐的不满，笑着上前扶起了他的皇后娘娘。

    太医、徐嬷嬷等人知趣的退下。

    “爷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她还以为康熙还要很久才能抽出时间进后宫呢。

    “去了一趟奉先殿，想起你肚子大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生了，过来看看你……这段时间，朕顾不上后宫，劳累你了。”想想，这些日子赫舍里氏站在他身后默默为他做的那些事，康熙心里的不满消散了些。话语中的感激、关心也真心了不少。

    “臣妾不劳累。”能得到康熙这句话，就是再累也值。

    “那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就算是不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们的孩子……”康熙珍视的将大掌放在赫舍里氏的大肚子，轻抚赫舍里氏的肚皮，这里面是他的嫡子呢。

    去后宫转了一圈回来，康熙耐着性子又跟几位老臣据理力争了好几天，在他的执意坚持，及目前势不容缓的局势下，几位老臣最后不得不选择低头，无奈同意了康熙放手重用汉臣汉将的意见。

    康熙几日来，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是吐出来了。只是还不等他这口气吐太久，后宫就又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大事……

    第42章

    “梁九功,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万岁爷, 坤，坤宁宫那边, 皇后娘娘她，不慎摔了一跤, 要, 要生了……”

    康熙脑子蒙了一下, 不过很快反应过来, ‘腾’的一下从御案后面站了起来，“还杵着干什么，走啊。”

    ###坤宁宫

    康熙到时, 太皇太后、皇太后、钮钴禄氏等人已经在产房外守着了，坤宁宫的宫女、嬷嬷来来回回的不时递送着东西。产房里不时有压抑的痛苦□□声漏出来。

    “皇玛麼、皇额娘, 里面情况怎么样？”康熙大步而来。

    钮钴禄氏等人连忙屈膝行礼, “参见万岁爷……”

    康熙摆摆手，这时根本顾不上钮钴禄氏她们，径直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摇摇头，表示情况不怎么好。赫舍里氏这种情况, 明显是难产了。

    “我记得上次二哥跟我说过，他福晋难产, 有个什么嬷嬷帮了大忙……”

    “已经让苏麻去叫了……”可是难产这种事情，能救一个就已经是运气了, 更何况两人难产的原因还不一样。正说着, 郁嬷嬷就跟着苏麻进来了。看出来应该是走得有些着急, 气喘吁吁的，形容略有些狼狈。

    等到了跟前，郁嬷嬷要给太皇太后、皇上行礼。

    康熙抬手就给免了，连声催促着郁嬷嬷赶紧跟苏麻进产房去帮忙接生。

    与此同时，钟粹宫

    兆佳氏白着一张脸，担忧的不时翘首看向坤宁宫方向，“马佳姐姐，你说，皇后娘娘应该不会有事吧？”

    兆佳氏跟赫舍里氏差不多日子怀孕，预产期也就这几天了，蓉琳的肚子也大了，太皇太后怕产房里那个还不怎么样，蓉琳、兆佳氏两个一惊吓再出点什么事情，就叫两人先回来了。

    当然，回是回来了，但这心却还是提着的。

    兆佳氏九个多月的肚子了，平时蓉琳跟那拉氏死拽着她叫她动弹她都不愿意，今天却跟那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不一会儿就要捧着硕大的肚子艰难的从椅子上爬起来，在萱草的搀扶下，挪到宫门口伸脖子往坤宁宫方向看看。其实那里根本就看不到坤宁宫，她还是一遍一遍这么做……

    蓉琳也担心赫舍里氏出事，不，从她那仅有的对这个时代的可怜预知里，康熙的元后赫舍里氏好像就是生太子时难产去世的，可惜她什么都做不了，因为知道结果一张脸反而更白。

    “小主，您，没事吧？”

    蓉琳摇摇头，压住可能因为太紧张造成的反胃感，“巧儿，你从景阳宫那边走，去西所一趟。现在后宫乱糟糟的，叫梨儿她们多注意一些，大阿哥这两天没事就不要往后宫来了。”

    巧儿点点头，答应一声，简单收拾收拾，就出门去了。

    到宫门口正好跟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小安子撞上。两人相视一笑，又快速分开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小主，坤宁宫那边情况可能不太好……”万岁爷着急上火的如果不是太皇太后一个劲压着都快把太医院那帮太医都拉出去砍了。

    蓉琳轻轻颔首，听完也没说什么，怕回头皇后娘娘真的出什么事情，小安子被连累，也没再叫小安子出去，干脆叫人关了宫门，拿了纸笔出来抄起了金刚经。还叫曹佳嬷嬷她们给兆佳氏也拿了一份。

    “马佳姐姐？”

    “抄吧，我们给皇后娘娘祈福……”也静静心。

    抄经书是一个很玄妙的工作，一开始拿起笔蓉琳还心思纷乱，抄的字迹草的她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来，等三五页纸抄下来，竟然真的就慢慢的投入了进去，等回过神来，揉揉酸痛的脖颈往外一看，外面天早已经黑透了，房间里为了蓉琳抄书看得清，春分几个点了有十多根蜡烛。

    “小主，奴婢给您揉揉？”

    蓉琳点点头，好久没一下子写那么长时间字了，这肩膀、脖子一下子还真受不了，都僵掉了。“兆佳妹妹呢？”

    “兆佳庶妃身子重，只抄了小半个时辰，就疲累不堪，曹佳嬷嬷就让萱草扶着兆佳庶妃先回去歇着了。”

    蓉琳点点头，“巧儿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