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蓉琳陡然放松下来，闲着没事，看着庭前光秃秃的，又想到后殿那棵石榴树，就让小张子去了一趟内务府，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果树苗。

    结果，小张子一下子给带回来十几棵。“奴才不清楚主子更喜欢哪一种，就一样都带了两颗回来。这里面有常见的石榴、枣、柿子、葡萄、桃、杏的幼苗，还有不太常见的银杏跟野生猕猴桃……”

    蓉琳看看庭前，心里估量了下距离，庭前估计种不了这么多。再说种多了乱七八糟的，打理起来也麻烦，那就种两颗银杏吧？这个秋日里叶子黄了，看着也是个景，结的果子能吃还能入药，也不太招虫子。

    “剩下的这些，你去问问那拉妹妹、兆佳妹妹，问问她们要不要种，要种的话，就把苗给她们留下，她们若不种，你就把剩下的再送回去，别浪费了。”

    小张子点点头，瘸着个腿出去办事了，没想到回来竟然给她带回来个大消息——有外命妇进宫跟钮钴禄贵妃提选秀的事。

    “说是因为去年选秀停了一年，若是再等两年，各家不少如今正当龄的格格就超龄了，似乎是想请贵妃娘娘给拿个主意是让她们自行聘嫁还是怎么样……奴才也不知道真假，只是不小心听到的。奴才去送树苗，走的有点累，回来路上，靠在假山上歇脚……”偶然听来的。因为不小心听了壁角，他自己还吓得够呛。

    蓉琳点点头，安抚了两句，又叫曹佳嬷嬷给了赏，将人打发下去，才歪着身子，细细思考选秀的事。应该会自行聘嫁吧？皇后娘娘这才故去不到一年呢。这时候选秀怎么想都不是很好。蓉琳轻声嘀咕。

    曹佳嬷嬷回头听到蓉琳嘀咕，轻轻摇头，“这个可不好说”

    “嬷嬷觉得今年会选秀？”

    “这个老奴可不敢说”只是觉得后宫该进人了而已。

    进人？蓉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不选秀怎么进人？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太单纯了，不选秀人照样进，且这进宫的人选，她还见过。只不巧的是在几人进宫之前，前朝先发生了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平南王尚可喜的儿子尚之信软禁了他爹跟着吴三桂反了。跟着广东尚之信一起的还有陕西提督王辅臣等人。

    这样一来叛乱进一步扩大到了广东、江西和陕西、甘肃等省。大清江山一度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

    早些时候，那些被康熙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提议跟吴三桂妥协讲和的声音又跳了出来，有人哭求到了太皇太后跟前，言‘皇上年轻不知轻重，简直是在拿大清的江山社稷打赌……’；还有一些宗室里的老人声称要去奉先殿跪□□、太宗。

    康熙气的脸色发白、浑身发颤却始终坚持不愿意跟吴三桂妥协，哪怕身边所有人都反对，逼急了年轻的帝王甚至放出了狠话，“只要朕在这个位置上坐着，朕就不可能跟吴三桂那狗贼妥协讲和……”

    可能是前朝诸事不顺，进后宫有时候还会被太皇太后抓住唠叨，康熙已经很久没进后宫了，倒是有时间就往巩华城跑。蓉琳估计康熙是觉得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不支持他，然后去巩华城把先皇后赫舍里氏当树洞，找人诉苦并冷静情绪去了。

    ＃＃＃钟粹宫

    蓉琳自打康熙十四年开年到现在，这几个月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平静，除了孩子们不时头疼脑热的，还有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今年犯太岁，二月底戳了凉撕心裂肺的咳嗽了有小半个月。

    三月初，裕亲王福晋进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请安，请完安过来找她说个话的功夫，她就在自己宫里，左脚绊右脚自己把自己给摔了。左脚中间三个脚指头磕在桌腿上，疼的她眼泪当即就下来了。生生被曹佳嬷嬷跟春分、巧儿几个压在床上躺了将近两个月。

    直到四月底，脚好的差不多了，三格格、五格格的生辰眼瞅着没几天了，蓉琳才被允许下床，操持五格格的周岁宴并三格格的两周岁生辰。

    可惜，有养在康熙身边的六阿哥珠玉在前，三格格、五格格的生辰宴注定了将寂寂无闻。

    但蓉琳怎么也没想到只因为康熙在五月初三六阿哥周岁这天，突然丢了个炸弹出来，就把三格格、五格格的生辰宴都给炸没了……还间接导致后续钟粹宫那么大的变动！

    第45章

    “太子？他要立六阿哥为太子, 难道就不能早点说出来吗？非得赶在今天？”

    蓉琳现在对赫舍里氏母子真的有点怨念了, 她的三格格啊, 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周岁宴因为赫舍里氏难产没了，好不容易想要过个两周岁生日, 又被一个立太子弄没了。这都什么破事啊？

    她还不能怪一个白嫩嫩, 确实被康熙教养的很好的奶娃娃。蓉琳也不知道应该跟谁生气, 自己憋屈了两天, 把自己气的胸闷。

    “额娘？三格格，不生气, 三格格大气……”这是皇太后教三格格的，意思是让她来哄哄她额娘, 哪知道小丫头没听懂，当成了是夸自己, 一边说，一边还指着自己, 逗得蓉琳一下就乐了。

    “是，我们三格格大气, 不跟你皇阿玛生气。走, 额娘给三格格擀面吃。”

    为了几个孩子过生辰时, 能吃上一碗他们额娘亲手做的好吃的手擀面，蓉琳可是花了大力气跟小张嬷嬷学过的, 虽然擀的没有小张嬷嬷那么细, 却也不错, 味道也不错。

    因为五格格也是同一天, 蓉琳特意多做了一些，弄好了，给五格格也盛了一小碗特意煮的烂烂的。

    看着小姐妹俩吃的高兴，蓉琳心下总算略有安慰。

    及至晚些时候，太皇太后、皇太后先后送来给两个小格格的生辰礼，康熙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搅和了两个，啊，不，准确来说是三个，还有跟三格格、五格格只差一天的四格格的生辰宴，百忙之中亲自抽出一个时辰到钟粹宫来陪两个闺女玩了会儿，蓉琳心里才算是舒服了一些。

    可第二天四格格生辰，康熙并没有到钟粹宫来，连去翊坤宫看看四格格都没有。那拉氏这心里，一下子就又失衡了。凭什么？凭什么三格格、五格格过生辰能有皇阿玛的陪伴，她的四格格过生辰就连皇阿玛的面都见不上？她的四格格哪里差了？

    这一夜，那拉氏一夜未眠，思想完全钻进了牛角尖，甚至不停的在问自己重生回来的意义是为什么？直到小腹一阵刺痛将其惊醒。“如意，如意……”

    蓉琳是大半夜被东配殿的动静吵醒的。

    醒来时，小七也有些被惊着了。蓉琳赶紧先哄小七，待把小七哄好再次睡过去，才得知东配殿那拉庶妃又怀上了，“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有些见红。”显然，当初那拉氏怀四格格的时候的情况，几人也都还记得。

    “问题不大吧？”

    “问题不大，太医已经过来看过了，也开了药”蓉琳点点头，那就好。今儿也晚了，再看看被小七攥的紧紧的衣襟，蓉琳也就没再过去。第二天，才跟兆佳氏一起上门恭喜。

    可是那拉氏看着却并没有多少喜庆的样子。

    看到蓉琳、兆佳氏过来面上也冷冷的。

    蓉琳有些莫名其妙，张佳嬷嬷、如意看着也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难道说她们小主昨晚在太医过来后直勾勾盯着正殿看了将近一个时辰，那眼神到最后看的她们都怕？

    “主子，您以后对那拉庶妃还是防着点吧。”

    一行人看望完那拉氏，兆佳氏又跟着蓉琳回正殿说了会儿话，看了看五格格，逗着五格格玩了会儿，才回了她的西配殿。

    兆佳庶妃走后，曹佳嬷嬷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蓉琳诧异的看向曹佳嬷嬷，“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老奴看着那拉庶妃的眼神有些不太对。现在老奴还不确定，主子心里有点数，注意些就行。”

    蓉琳点点头，若有所思。

    只是还不等她细究那拉氏的行为，郭络罗氏、李氏、王佳氏三人就都以庶妃的身份进宫了。

    “郭络罗庶妃被安置在延禧宫；李庶妃安置在承乾宫；王佳庶妃被安置在隔壁景阳宫……其他的奴才没打听到太多，不过这三家家里听说都有人在前线，尤其是郭络罗氏，还不少。”

    蓉琳轻轻颔首，“这几天，几位妹妹新进宫，宫里估计要热闹上日子，你们没事就不要出去了。”以免惹出什么麻烦来。“东西配殿你们也都去说上一声。”

    巧儿几个连连点头。

    只是她的话才说出去都不到十二个时辰，东配殿的那拉氏就出门了，而且在路上还‘偶遇’了新进宫的郭络罗氏。

    两人不知什么原因，似乎闹的有些不愉快，那拉氏回来就再次叫了太医。

    这下，蓉琳要是还看不出来，那拉氏故意的，她就是傻子了。她这人也不是个没有脾气的，只是毕竟相处那么久，她不想撕的太难看。可她也没兴趣去知道那拉氏到底那根弦搭错了，或者说，她心里其实隐隐约约也大概能想到一些。

    就这样，在两人有意识的‘默契’下，正殿跟东配殿从原来的亲密变成了陌路，双方的宫人敏感的察觉到了两个主子之间的关系微妙的变化，接下来的日子，两个宫人之间像之前一样凑一起说话的都少了。

    仿佛一夕间，正殿跟东配殿之间划下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双方都不愿意去越界。

    这期间，最难做的就是西配殿的兆佳氏了。

    她也试图从中斡旋过，可是在一次无意中听到那拉氏语气激动的说起她的五格格因为跟三格格同一天生日，无形中不知道捡了多少便宜，竟然比她养在钮钴禄贵妃身边的四格格还得万岁爷、皇太后的疼爱后，兆佳氏突然就悟了：她们三个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原本，三人从本质上就存在利益竞争关系，除非有人愿意退让，或者实力相当，否则，这个三角关系永远无法平衡。

    以前，没孩子的时候，自己受点委屈，少点宠爱什么的也就算了，可是换到孩子身上，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孩子比自己的孩子受宠，得到的更多，起点又是一样的，有几个人能放平心态？

    为母则刚，这句话，真不是一般的说一说。

    “萱草，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做出跟那拉姐姐同样的选择？”

    萱草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不过，“奴婢觉得，大概率不会吧？”小主跟那拉庶妃性格不同，追求也不同。如果，她说的是如果，如果小主这辈子能有个小阿哥的话，说不定还可能会……只是五格格的话，她打心里觉得五格格跟三格格有同一天出生的缘分，养在荣嫔娘娘膝下就挺好的。

    兆佳氏点点头，“我也觉得我不会。”

    ###咸福宫

    郭络罗氏一进宫就跟小那拉氏闹了一场，还险些将小那拉氏新上身的胎儿给弄掉了的消息，董氏几乎都没怎么刻意派人去打听，还是飞速传到了她耳朵里。

    初听到这个消息，董氏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前的董庶妃，现在的董贵人一个人在宫里哈哈笑了半天。枉她之前还觉得小那拉氏是个聪明的，早早就抱了荣嫔这个大腿，现下看来也不过是个糊涂的。

    这是看着钮钴禄氏成了贵妃，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成为皇后，她的闺女就养在钮钴禄氏跟前还颇为得宠，觉得她有机会傍上钮钴禄贵妃，甚至未来的皇后娘娘，所以迫不及待的踢开荣嫔？她真当钮钴禄贵妃的大腿是那么好抱得？

    不对，董氏眼神一厉，如果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儿子。贵妃、甚至皇后的养子，倒确实值得她拼一把。

    只是她又为什么要挑上郭络罗氏？那可也是个不好惹的。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董氏干脆把这个问题扔到一边，思量起了自己的计划。

    自己不是一直想着接近荣嫔，想要荣嫔再帮自己得个孩子吗？不管是阿哥还是小格格，只要一个她就满足了。之前荣嫔身边有那拉氏、兆佳氏，她找不到机会，现在那拉氏如此，倒是正好给了她机会……

    想到此，董氏立马叫了宫人进来给自己梳妆打扮，她要去钟粹宫。

    但此时，蓉琳却不在钟粹宫，她在皇太后的寿康宫呢，一个是过来看看三格格，另一个也是也试探试探皇太后的意思，能不能让那拉氏从钟粹宫搬出来。

    之前两人关系好还好，现在两人闹僵了，还一个宫里住着，总觉得有点别扭。蓉琳觉得她应该更希望去翊坤宫。

    “你想让她去翊坤宫？”

    “我觉得她应该想去”

    “那你急啥？”皇太后翻了个白眼，一点重点都抓不到，吃力不讨好。真想不明白，她那么聪明的三格格怎么会有这么笨的额娘？

    “嗯？”蓉琳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眼睛一亮，是啊，她急啥啊？她现在稳坐钓鱼台啊，着急的是那拉氏才对……

    果然，皇太后娘娘这是一针见血、大智若愚啊！当初将三格格送到皇太后娘娘身边养，真是她做的最正确的一个选择了，就是不知道她的三格格跟在皇太后身边，能学到皇太后的几成？

    “娘娘？延禧宫的郭络罗小主来了。”

    “谁？”

    “延禧宫的郭络罗小主，郭络罗氏新进宫的大格格，您之前还说挺喜欢她的性子来着……”

    皇太后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蓉琳，略带嫌弃的道，“我这要待客了，你还不有点眼色赶紧走？嗯，去看看三格格也可以，但是不要待太久，三格格等会儿还要跟乌兰学蒙语呢。”

    蓉琳笑着连连点头，“是是是，臣妾这就走了，您忙您的，回头，臣妾就不过来再跟您辞行了。三格格那，您也放心，臣妾保证不耽搁三格格学习……”

    说完，蓉琳赶紧笑着退出来，走到门口正好跟一个容色明艳，明眸善睐的宫装女子对面撞上。

    一开始双方都愣了一下，蓉琳率先反应过来，笑着冲对方点了点头，郭络罗氏也下意识回了蓉琳一个灿烂的笑容。郭络罗氏原本猜测着蓉琳身份还想给蓉琳行礼，哪想蓉琳根本没这个意思，笑完就错身走了。

    “乌兰嬷嬷刚刚那是？”

    “那是荣嫔娘娘。”

    跟郭络罗氏心里想的一样，倒是没想到荣嫔娘娘竟是这样不羁的性子。可那拉氏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荣嫔娘娘跟钟粹宫的那拉庶妃交好吗？郭络罗氏只觉得自己头脑里仿佛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就连原本想要过来跟皇太后告状的想法，也暂时压住了……

    从寿康宫出来，郭络罗氏第一时间就让人去打听钟粹宫的消息，尤其是荣嫔娘娘跟那拉庶妃之间的关系是否有什么变化。

    “怎么样？”

    “小主猜得不错，荣嫔娘娘跟那位那拉庶妃之间肯定有问题，奴婢打听到因为小主等人进宫，荣嫔娘娘昨天才让人传出话叫人没事不要出钟粹宫以免遇上什么麻烦，可是今天那拉庶妃招呼都没打就出来了，还‘故意’找上了小主……这不就是明着打荣嫔娘娘的脸？”

    郭络罗氏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有什么关系呢？她刚进宫，四处拜访，认个门、混个脸熟，本来就是应有的流程不是吗？

    “多兰，你替我去钟粹宫下个帖子，你家小主想明天去钟粹宫拜访，你去问问荣嫔娘娘明天有没有时间？”

    ###钟粹宫

    “明天郭络罗庶妃要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