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行了，你也别气了，事情都发生了，你在这生气有什么用？既然万岁爷愿意给两家赐婚，那也就是还有挽回的余地，我明日就递牌子进宫一趟亲自去给见见荣嫔”再去看看她那叛逆的小女儿。

    噶布喇夫人是承恩公夫人，先皇后的亲娘，小太子的嫡亲郭罗妈妈，蓉琳一个嫔在她跟前没想过摆谱，也摆不起谱。因此巧儿说承恩公夫人求见，荣嫔客客气气的亲自出来将人迎了进去。

    两人的这一次见面全程也都很和谐。噶布喇夫人带了厚礼，替之前索额图的失礼表示了歉意，并感谢荣嫔这几年对小太子的照顾，还提到了自己被赐婚的孙女巴拉巴拉。

    从钟粹宫出来，噶布喇夫人又去了小赫舍里氏那一趟，给小赫舍里氏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一点点讲，“……你是赫舍里氏家的女儿，这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额娘知道，额娘跟你说女人要以家族为重，这话你听不进去，你觉得没有背后的家族你也可以过得很好……确实，这一点额娘不否认，有的人确实可以，而且眼前就有一个——荣嫔”

    荣嫔从康熙四年进宫，可以说马佳氏根本就没有给过她什么帮助，她全是靠的她自己的好运起来的，“如果你也能有荣嫔的好运，能生下五子两女，不都不需要五子两女只要有两个阿哥，完全可以。可是咱们不是没有吗？这时候你再没有了家里的支持，你以为你就能好了？你现在这样只是因为家里阿玛跟额娘还在，还能做你的后盾……等你阿玛他……他去了，你还这样不听话，你信不信家里会立马再送一个姓赫舍里的进宫？到了那时，你觉得现在你身边那些还愿意供你驱使的人会怎么待你？万岁爷会怎么对你？”

    噶布喇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泪，看着不吱声的小女儿，无奈的站起身，“该说的，额娘都跟你说了，要怎么做，你好好想想吧……家里已经得到消息，如今南边局势不错，万岁爷有意在今年颁金节再次大封后宫……要不要把握这次机会，全看你自己吧。”日子总是要人自己过，她这个做额娘的再心疼，小赫舍里氏不配合，她也没办法。

    “小主？承恩公夫人已经回去了。”

    小赫舍里氏没吱声，任眼泪扑扑往下落，几个宫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直到第二天近午时，小赫舍里氏才拉开房门，叫人进来给她梳妆打扮然后去了钟粹宫。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小赫舍里氏都成了钟粹宫的常客，只要她有空，蓉琳又不撵她，她就在钟粹宫待着。一开始彼此比较陌生，其实有点尴尬，多是兆佳氏没话找话跟她说上几句。时间长了熟悉了，蓉琳也会跟她聊聊天，闲扯些有的没的，就连经常来往钟粹宫、乾清宫的小太子也对她亲近了不少，至少看到她会主动叫她一声姨母了。

    八月十五，中秋月圆夜，本就是阖宫欢庆的日子，正值此时，南边又传来大好消息，清军已有江西进围长沙，吴三桂失败之势已成。

    康熙一时高兴，就在中秋宴上吐露了不久要大封后宫的消息。

    说来也巧，康熙这边话才说完，就又有报喜的人来了——乌雅氏怀孕了。

    “乌雅氏是谁啊？”

    后宫有耳目的不少，康熙在乾清宫有侍寝宫女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乌雅氏的存在其实后宫真正一点耳闻都没有的很少。但这年头，谁还不会演个戏咋的，就连蓉琳不也在兆佳氏看过来时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而事实上早一两个月她就已经从小七那知道了。

    不过不管是早就知道，还是真的今天才知道，该酸的，还是要酸的，所以后宫立马跟不小心砸了一车醋似的，到处都是酸味。

    与此同时乾清宫，乌雅氏一手轻搭在小腹上，看着小腹的位置满脸柔情。

    旁边叫葱儿的小宫女一连紧张的看着她， “乌雅姐姐，咱们会不会做错了？”这个时候爆出怀孕，肯定会招后宫所有人恨得。

    乌雅氏摇摇头，“今天才是最佳时机，恨肯定是会有的”，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可是今天万岁爷宣布了不久会大封后宫，大家的注意力大部分都会集中在这件事上，就算现在酸一酸，后面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而且……” 她必须这个时候放出消息，否则，这次的大封肯定又跟她无缘了。难道她怀了孕还要在乾清宫的茶房做奉茶宫女？那她这个时候怀孕，还有什么意义？

    第58章

    正如乌雅氏所想, 因为康熙即将大封后宫, 乌雅氏的怀孕虽然当时酸的整个后宫都像浸泡在醋里面, 却并没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引起太大的反应。几乎所有人想的都是自己这一次大封能不能有个好结果。就连蓉琳，也不能免俗的臆想了一下, 嗯，自己这一次应该能封妃……

    然并未如她所愿的是, 即便她中秋宴爆出有了身孕, 万岁还是无动于衷, 似是一点想把她往后宫扔的意思都没有。

    这让乌雅氏很惶恐, 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一连好几日都没睡好。

    直到八月底，快进九月, 康熙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 给了梁九功一道圣旨：乌雅氏封为庶妃，入住承乾宫西配殿。

    ###翊坤宫

    颁金节大封的消息一出, 内务府制衣局立马就成了后宫众人关注的重点，因为这里会提前制作嫔妃大封的礼服。

    侧面得知内务府最近正在赶制凤袍，钮钴禄贵妃有很大希望封后, 织月兴奋的不行。只是还不等织月高兴太久，钮钴禄贵妃便又病倒了, 且一直不见好转，进入九月后因为换季气候变化, 就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娘娘, 实在不行, 咱们多找几个大夫进来看看吧？”宫里的太医看了一个又一个，这病都没起色，娘娘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钮钴禄贵妃摇摇头，“宫里太医本来就是天下医术最高明的，最好的都看不好，宫外那些又怎么可能看的好？”再说她自己的身子，她自己心里清楚，何必多折腾？“这两天宫里没什么大事吧？”

    “除了大封的事儿，没什么大事，就是奴婢看着那拉庶妃这两天似乎过于兴奋了些？”那咧起的嘴角这几天就没收起来过，搞不清楚的，还以为是她要封后呢。

    “她兴奋很正常，如果你家娘娘我真的封了后，她的八阿哥就是皇后的养子，她之前那么爽快的把小八给我养不就冲着这个吗？如今即将心想事成，兴奋些也正常。”

    “奴婢就是看不惯她那小人得志的样子。”

    “看不惯不看就是了。谁还能把你眼睛绑她身上不成？”钮钴禄贵妃好笑的摇了摇头。

    结果第二天织月口中的小人就凑到她们跟前来了。

    “那拉庶妃？你，您怎么在这？”这才卯时吧？娘娘都还没起呢。

    “我过来伺候娘娘起身。”

    “什么？”

    织月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结果一点都没有，小那拉氏竟然真的抢了她这个大宫女的活计，亲自拧帕子、端水伺候钮钴禄贵妃梳洗，如果不是手艺不行，竟然还想着伺候钮钴禄贵妃更衣、梳头。

    织月整个人都懵掉了，想要伸手阻止，却被钮钴禄贵妃制止了。“她爱做，就让她做吧，若我真有那福分，小八养在我跟前，将来必将受益不菲，她做这些我还受得起。”不过，她若是想要将来利用钮钴禄氏的势力有什么非分之想，怕是就想错了。“回头你亲自去一趟东所，想来我这要封后的消息传开后，延禧宫那位这会儿应该也正后悔着呢。小五怎么说也在我跟前养过些日子，你去了就说我想小五了，叫他过来陪我用个饭……”

    “娘娘的意思？奴婢不太明白。”

    钮钴禄氏笑着解释，“傻瓜，什么东西都是少才珍贵，你家娘娘我膝下若只小八一个，回头我真得了那个位置，小八自然也水涨船高。可如果再加个小五，她们自己就会斗起来了……另外，你再让人送个消息去钮钴禄府上，就说我想小妹了，叫额娘带小妹进宫来看看我。”

    ###延禧宫

    大那拉氏得知钮钴禄贵妃即将封后的消息，确实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不那么着急把五阿哥要回来了，让五阿哥在钮钴禄跟前一直养着，以后怎么也能得个继后养子的名头，再好好筹谋筹谋不愁未来大事不成。如今，好好的一副牌，全都让她自己给弄砸了，大那拉氏恨得不能以头抢地。

    “小主，翊坤宫的织月姑姑去东所了。”

    小宫女的一句话，简直就跟那强心剂似的打入了那拉氏心里。喜得那拉氏在房里一个劲的转圈圈，好啊，太好了，看来钮钴禄贵妃并没有放弃五阿哥。

    “来人，快，给我梳妆，我要去东所。”

    那拉氏赶到东所时，织月已经走了。

    五阿哥看到大那拉氏这个时间点过来还诧异了一下，“额娘？您怎么过来了？”

    “额娘听说翊坤宫你织月姑姑过来了，来看看”大那拉氏拉着五阿哥关心了一下他这几天的生活、学习情况，然后才问及织月过来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织月姑姑说，钮钴禄额娘近来身子不太爽利，有点想我，让我没事过去看看钮钴禄额娘”说完，怕那拉氏不高兴，忙又快速道，“不过额娘放心，我不会去的。”

    “不，你要去，你钮钴禄额娘之前养了你好几年，现在她身体不好想你，你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可是额娘不是……”不是不让他跟钮钴禄额娘亲近吗？以前，额娘只要一看到他亲近钮钴禄额娘，就会哭的可伤心。那情形，到现在，五阿哥都还记忆深刻。

    “傻儿子，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还小，还不懂，只需要记着，既然钮钴禄额娘让你去，你就去，还要高高兴兴的去，知道吗？”

    “好吧，知道了。”保清虽然有点混乱，却很听话。

    隔日，保清就带着大那拉氏替他精心准备的礼物去了翊坤宫。钮钴禄贵妃表现的对他也很温柔亲近，事无巨细的问了他不少生活上的事情，还特意让人做了一堆他爱吃的给他，让五阿哥颇有些受宠若惊。

    同时也看的这些日子一直坚持在钮钴禄贵妃身边讨好卖乖的小那拉氏心惊胆战的。钮钴禄贵妃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把五阿哥送走了吗？怎么又把五阿哥叫回来了？不行，绝对不能让五阿哥回来分她的小八的好处。即便是要分，这个人也只能是她的胤禶。几乎瞬间小那拉氏就做下了一个决定。

    另一边，钮钴禄夫人也在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带着刚刚豆蔻之年的钮钴禄。明静进了宫。

    在宫门口看到钮钴禄贵妃那瘦削衣裳都似乎挂不住的身形，只一眼，钮钴禄夫人眼泪就下来了。“之前不是说已经好很多了吗？怎么就这样了？”这哪里是个好的样子？

    “前些日子是好些了，只是这段时间又不好了，咳咳……”钮钴禄贵妃话没说完，就是一阵急咳。

    钮钴禄明静赶紧过来给她姐拍背，“姐，你没事吧？”

    “没事”钮钴禄贵妃摇摇头，以手抚胸压下咳嗽，抬头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姑娘，小姑娘年纪不大，看着也就十三四岁大小，面容姣好只是稍显稚嫩了些。

    “姐？”明静被她姐这么看着，突然就有些不安。

    钮钴禄贵妃冲其安抚的笑笑，“后面刚搬来几盆菊花，有株墨菊非常不错，我让织月带小妹去看看，我跟额娘说会儿话。”说完，钮钴禄贵妃看向候在一旁的织月。

    织月点点头，带着明静出去了。

    “娘娘？”

    “额娘，我的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钮钴禄贵妃一上来就给钮钴禄夫人放了个大招，把钮钴禄夫人都给吓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着钮钴禄贵妃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钮钴禄夫人上前拥住钮钴禄贵妃嚎啕大哭，“老天无眼，我苦命的格格啊……”

    “额娘，您别这样，您知道我的，并不想看您这样……我知道钮钴禄氏不能没有人在宫里，上次族里就想往宫里送人，没成功，一旦我……族里肯定还是要往宫里送人的，从咱家这一支的利益着想，小妹是最佳人选。既如此，这次就让她留下吧。”提前适应一下，她也能好生教导一番，就是有些委屈小姑娘了，这宫里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钮钴禄夫人流着泪点点头。“其实你这次点名要额娘带你小妹进宫，额娘跟你阿玛就已经有些猜测了。只我们只想着你是终于想通了，想要你妹进宫给你生个孩子抱在自己跟前养，却没想到……早知如此，早知如此，额娘当初何必逼你逼的那么狠？”

    钮钴禄贵妃流着泪摇头，“额娘不必如此，女儿并不后悔养小五、小八”最起码他们让她体会到了几分当额娘的乐趣，她这辈子也算是无憾了。只是往后，恐怕会比较麻烦。“太子的位置如果能稳住自然无忧，否则，小五、小八怕是有的闹了。”大小那拉氏，可都不是善茬。“额娘回去跟阿玛说说，心里也有个计较。”

    钮钴禄夫人流着泪点头。

    ###康熙十六年十月十三颁金节

    提前一天，蓉琳就跟着太皇太后、皇太后一行浩浩荡荡赶往京郊的皇家猎场。三胞胎还小，这次没有带过来，蓉琳怕曹佳嬷嬷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把小张嬷嬷也给留下了，身边只带了春分跟巧儿。想着就是一个颁金节活动，最多就是到时候梁九功宣读大封圣旨，接个旨，春分跟巧儿足够应付了，却没想到，还没到猎场就出事了。

    第59章

    前往猎场的前半段路, 蓉琳非常开心。进宫十来年, 今天第一次真正出宫放风，蓉琳整个心都是飞的。加上她现在大小也是个嫔, 能混到单独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便把小七、小四都叫了过来陪在自己身边（承瑞、小太子一个长子一个嫡子要跟在康熙身边，三格格跟明珠一起陪在太皇太后、皇太后身边）。

    路上，蓉琳眯眼靠在马车车厢上，笑着听小四跟小七畅想着到了猎场去抓兔子给她做兔毛围脖、兔毛披风，正听的高兴呢，只听‘轰轰’两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阵巨震。

    “主子？”

    马匹突然受惊，开始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事发突然，蓉琳连点准备都没有，想要稳住身形都困难。混乱中，蓉琳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尽力把小七、小四护在怀里。手肘、胳膊、腰、额头、后脑勺不知道狠狠的撞在马车车厢上多少次，蓉琳整个过程脑袋都是懵的，只知道本能的抱紧怀里的两个孩子。

    明珠得到消息匆匆赶过来时, 正好看到拉着那辆马车的马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撞得马车车厢‘哐当哐当’响, 仿佛下一刻就有散架的危险。

    有侍卫跟着马车跑, 试图去牵马身上的绳子, 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顾不上多想, 明珠拔腿去追奔马……

    “格格小心。”

    为了快速控制住马, 明珠仗着自己自小在草原上长大, 有功夫底子，又马技高超直接借助边上的一块石头，一个飞身扑到了飞奔的马上。因为动作太过惊险，吓得春分、巧儿等人魂都要掉了。

    “吁……吁……”终于骑到马身上，明珠又控制着奔马跑出去一截，才好不容易将马安抚住，把马车停下。

    马车一停，春分、巧儿第一时间扑到马车上。明珠也第一时间跳下马，赶到马车跟前。

    “主子？”

    “娘娘？”

    马车里，蓉琳磕的满头满脸都是血，小七、小四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样，只知道紧紧抓着蓉琳的衣襟掉眼泪。直到蓉琳柔声轻拍着两小的背哄‘没事了没事了’，小七跟小四才猛然‘哇’的一声哭出来。

    “主子？”巧儿‘哇’的一声也扑到蓉琳身上开始嚎，显见也是吓得不轻。

    春分跟在边上掉着眼泪一边叫人赶紧去叫太医，一边抽出身上的帕子给蓉琳小心翼翼的擦脸上的血迹。

    蓉琳忍着恶心想吐，好不容易安抚的小七、小四不哭了，太医也过来了。此情此景，也不能指望太医多细致，蓉琳只简单处理了一下头脸、左胳膊上比较重的伤，脸上的血迹都没擦干净就开始问到底怎么回事。

    “前面的山突然崩了。”明珠示意蓉琳看前面。

    蓉琳一抬头，只见不远处山上正往下落石头，因为事情突然很多人被砸，像她一样已经马匹受惊受伤的也不少，现场惨嚎声震天，绝对可以称得上惨烈。

    可是这很不对，蓉琳抬头从落石的地方往上看，这一片山不高，山石也没有明显的凸起，植被看着也还算茂盛，无缘无故的怎么会山崩？蓉琳揉着小七、小四只觉得心突突跳，“万岁爷那边有消息吗？”

    明珠摇头，“因为山崩队伍前后被隔开了，现在还不太清楚那边的情况。太皇太后已经退到了安全地带，娘娘跟阿哥也先跟我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