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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嬷嬷素来待她亲厚,赵婉立时定住脚步,“季嬷嬷何事?” 季嬷嬷见她手捧绸缎,“这是要去何处?” 赵婉:“去秀怡殿。” 季嬷嬷微微蹙眉,“秀怡殿的王贵人今日心情不甚好,已经罚了好几个尚膳的宫婢,你……小心些才是。” 赵婉:“是,我不过是去秀怡殿西偏殿处顾美人处,应是碰不上的。” 季嬷嬷颔首,“我叫住你是有一桩差事同你说。” “嬷嬷请说。” “司制司掌制二人,其中一人满二十五岁,出宫了,就缺了掌制一人,你善女红,有巧思,我便向司制司举荐了你。” 司制司掌制已是八品的女官了,比毫无官阶的浣衣局宫婢强上数倍。 赵婉福身道:“嬷嬷大恩。” 季嬷嬷知道赵婉在浣衣局屡屡遭人排挤,语重心长道:“你样貌好,心思敏捷,遭小人嫉妒,司制司是个好去处,我虽举荐了你,可过几日仍要按规制遴选,各司各院都有被举荐的,你这几日勤加练习才是。” 赵婉拜道:“赵婉谢过嬷嬷。” 天边滚过一道惊雷。 季嬷嬷抬手将赵婉扶起来,“你为人通透,嬷嬷信你将来定有大福气,快,起来,拿把伞速去秀怡殿,莫要误了顾美人的差事。” 轰隆隆几声雷响,大雨瓢泼而下。 顾仪紧张地站到窗边,透过三交六椀绸绢菱花纹看外面的雨影。 这雨下得真大。 有男女主角初次相遇的内味儿了。 求求女主角快来!信女愿意半年不喝奶茶!求求了! 桃夹见她离窗户太近,连声劝道:“主子,莫要沾了窗外雨污。今日特意梳得流云髻配上这藕荷色对襟长衫,碧色罗裙甚美。”说着,又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同色团扇,“若是美人嫌落雨关窗,憋闷得很,可以用小扇,轻轻扇扇。” 顾仪接过团扇,轻轻扇了扇,今日层层叠叠确实穿了不少。尤其里衣里还有一层薄纱。 曼妙是曼妙,可不透气啊…… 顾仪给自己打着扇,就听外面一声长喝:“皇上驾到。” 妈耶,他来了,他来了,绝情帝王他来了! 顾仪不禁腰背挺直,站如青松。 萧衍穿过雨帘,脚步极快,跟在他身后掌伞扇的宫侍一路小跑,唯恐雨落在皇帝身上。 萧衍走进秀怡殿西偏殿,顾仪领着宫婢跪了一地。 她以额贴地,是个五体投地的拜服大礼。 “起来吧。”萧衍道。 他的声音意外的清朗,落地有声,不像顾仪想象中的阴冷。 顾仪一点一点地抬头仰望这个书中的绝情帝王。 首先看到的就是他的明黄色常服,上列十二章。 顾仪数着日、月、星辰逐级往上,胸前描摹的是飞天金龙。 面前的帝王头戴金翼蝉冠,落下的几缕黑发如墨,眉如鸦羽,长睫下是一双桃花眼,暗褐色眼珠若琉璃剔透。 本应眼中风流,可他额角鬓角一道浅疤,目光更是殊无欢喜,无波无澜,看自己就像在看一个寻常物件。 昨夜暗中只觉他光芒照人,可今日在灯下细看,顾仪才真实地感受到这的确是一个无情的帝王。 他的气势沉沉如广厦将倾,生杀予夺,全在一个帝王的一念之间。 顾仪脖子后面起了一层冷汗,吞吞吐吐道:“问……问皇上金安!” 萧衍细看了眼前的顾美人一眼,她的脸色微白,气息因紧张而加快,她在怕他,可却在瞬也不瞬地看他。 杏眼中的瞳仁若黑漆点墨,一动不动。 直视帝目,已是不敬。 顾家送来的也是个草包?还是个只拿得出手一颗金花生的草包…… 他顿觉无趣,抬手道:“你起来。” 顾仪刚才太紧张了,即便皇帝叫起了也忘了要站起来。 她这会儿才终于站了起来。 高贵公公带着一众宫人退到了殿外。 殿中一时之间就只剩下了顾仪和萧衍二人。 女主角怎么还没到,是不是在来的路上? 顾仪分神去听窗外的动静。 天边又滚过一道惊雷,轰隆作响。 萧衍见顾仪呆若木鸡地立在原地,展开臂膀不悦道:“今日没有尚仪局的教养嬷嬷教过你?” 不是还送了一颗金花生,怎么这么不长眼? 顾仪闻言,见他手臂招展,旋即反应过来,“是……臣妾的疏忽……”又小声补充道,“今日嬷嬷来教过的。”她伸手摘下了萧衍腰间玉带,替他脱下身上的常服。 肩膀处的绸缎触手冰凉,顾仪打算拖一拖时间,“陛下淋了雨,泡个热汤浴,会好受些,也防风寒。”她踮起脚伸手取下了他头上的金翼蝉冠。 萧衍怔愣片刻,鼻尖闻到了她袖口处散开的熏香……仿佛杏花春雨的味道。 顾仪立刻将萧衍的沉默当作默认,到殿门口唤了宫婢进来备浴汤。 因为今夜下雨,宫人早早地就备下了热水。 不到一柱香的时间,萧衍就在隔间泡上了热汤。 顾仪等得心急如焚。 女主啊,你可要争气啊!快点来啊! 等到隔间水声渐歇,宫人为萧衍递上了换洗的衣物。 他只着素衣从屏风处转出来,因为刚沐浴过的缘故,脸颊有些粉扑扑的,大大削弱了凌厉的气势。面目如玉,长发仅用青丝带绑住,青色纱裤紧贴腿部矫健的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