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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窗前胡思乱想了一阵,就见屏翠宫门外进来一个着鸦青官服的白面青年宦官,斯斯文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却甚是灵动。 顾仪迎出门外,笑问道:“是哪位公公?” 那青年宦官一拜,“奴才是陆朝,师从高贵公公,特来拜会顾才人。” 顾仪微微一笑,“原是陆公公。从前承蒙关照。” 陆朝想到了她曾托人送的那一片金叶子,赧颜道:“奴才无能,顾才人莫怪。” 这一周目虽未成,但上一周目,她却是实实在在地受过小陆公公的提携。 “陆公公言重了,往后也请陆公公关照……不知今日陆公公来,可是高公公有何嘱托?” 陆朝笑道:“才人聪慧,陛下此去乌山别宫,宫中妃嫔托付此去送奏疏的快马,寄笺传书于陛下聊表相思,师傅托人来说,近日还未曾收到过顾才人的寄笺,特使奴才来问问……看是否是才人有何不便之处,因为耽误了信笺……” 顾仪身处西苑,平日里除开齐美人,与其余各宫皆无往来,自然不知道宫妃往乌山别宫寄笺之事。 不过,既然高贵公公专程差了徒弟来问,就说明她此笺必须要寄。 顾仪斟酌片刻,问道:“多谢陆公公,容我细想一日,明日快马何时行?” 陆朝又笑,“才人尽可写一日,明日快马,午后方行。” 第64章 刘太妃 陆朝走后, 顾仪就研磨提笔酝酿此信笺。 酝酿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却迟迟没有下笔,桃夹给她换了两回茶, 见她依旧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才人,还未想好要写什么?不若奴婢去打听打听,看各宫都写了些什么?” 顾仪摇摇头, “不必了。” 她可以想象。 可能大部分都会附上几首诗情画意的小诗,再咏个秋,借景抒情。 模板她会, 但不是很想写。 毕竟现在萧衍整个一墨镜一戴谁都不爱的酷盖。 她忽然想起从前顾美人还给没有番位的周亭鹤写过情书,也不知道写了点啥。 桃夹见她面露苦恼, 眼珠一转, 献计道:“陛下此去乌山别宫多日, 早已错过了才人的生辰,才人何不提一提生辰当日, 才人独自于西苑放天灯,过得冷冷清清, 说不定陛下往后会弥补才人呢……” “还是……不了……” 她的生辰的日子本来就不碰巧,还是别去触霉头了。 顾仪视线不经意扫过书架,灵光乍现, 飞快提笔在纸上,写下了“秋栗赋”三个大字。 她写得快,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就写满了整整两页纸。 桃夹立在一旁,伸长脖子,逐字逐行读过,疑惑道:“才人所书, 这前半段仿佛是食谱?后半段是赞秋栗赋?” “正是。”顾仪颔首。 前半段写如何烹饪秋栗,后半段就写‘秋栗美啊’的十八种夸法。 桃夹沉默了一会儿,“奴婢还是出去打探一圈罢,才人莫急。” 顾仪:…… 隔日不到午时,陆朝来的时候,桃夹恰去了膳房领膳,顾仪便将写好的“秋栗赋”放进了信封,走到了庭院之中。 见陆朝公公似乎正在全神贯注地欣赏庭院中的那口水缸。 这个平平无奇的水缸就这么多人观赏? 是不是她的屏翠宫庭院绿化太差,除了一棵树,就是一口抢镜的缸。 “烦劳陆公公久等了。”她出声道。 陆公公回转目光来,揖道:“顾才人言重,都是奴应该的。” 顾仪将信封递给了陆朝。 陆朝接过,在手里一掂,觉得颇有些轻,和其余各宫的信笺没法比。 他不由得多打量了顾才人一眼。 诚如师傅所言,懈怠的顾才人。 非是响鼓,定要重锤。 “今日快马走了,三日后还有一程,奴过几日再来。” 顾仪懵了,还要写? 观她讶然神色,陆朝有心提点道:“才人不必回回写信,比如秀怡殿婉美人,犹善女红,就给陛下打了个玉坠流苏,好多其他宫的娘娘,美人,贵人都是绣丝帕,才人做些小物件也行啊,全凭才人心意……” 顾仪再次感受到了来自同行的压力。 陆朝见她沉默,便微微侧目,转了话头道:“才人庭院里的这口水缸,等到下月间天冷了,就得让宫人在下面放些细炭,不然水结了冰,小鱼儿就都得死了。” 顾仪闻言,伸头也去看了一眼,点头道:“劳陆公公挂心,这冬日里,我便将小鱼儿移进屋中,用小缸养着。” 陆朝颔首,笑道:“才人慈心。”顿了片刻,又道,“这水缸幽深,冬日里地板结霜,才人行到此处亦要小心些才是,从前也不是没人脚滑落水过。” 懂得,司马光砸缸。 陆朝见顾才人面露了然,轻笑道:“桃夹妹妹伺候才人已有多时,想来也是告诉了才人。桃夹妹妹之所以怕水,便是小时候落到过水缸里的缘故。” 顾仪心中一惊,桃夹怕水,她知道,可这怕水的缘故她可从没听说过,但她勉力压抑住惊讶之色,只徐徐问:“陆公公可是亲眼见过此事?” 陆朝点头,追忆道:“回才人,当年奴与桃夹妹妹同在御花园洒扫,她不过八岁,可御花园老奴刁钻,切磨新人,整天指示桃夹妹妹去水缸取水,可她当时还没水缸高,便只得踩了小凳去舀水,熟料那小凳露天摆得时日久了,早结了层霜。桃夹妹妹脚一滑,扑通一声就落进了水缸里,头颅立刻就淹没进了刺骨的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