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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魂落魄地立在原地,着实有些可怜。 他胸中不禁起了微澜,正欲出声,却听身后的端妃开口笑道:“陛下果是英明,可顾妹妹却有些冤了,她所用之球并无重量差错,顾妹妹球技出神入化,到头来却没有得赏,以臣妾来看,不若给顾妹妹赏些别的?” 顾仪适才抬头,打量了一眼端妃,见她是个着胭脂色的宫装丽人,头上斜插一支金步摇,于日光下闪闪发亮,可她的面目却有些寡淡,清丽却并非浓墨重彩。 她觉得颇有些奇怪。 自己和端妃从不往来,为何要帮她讨赏? 只听端妃又道:“顾妹妹原就是由美人贬为才人,此际或许恰是个好时机,恢复顾妹妹的品级……陛下……以为呢?” 萧衍回首,细观端妃神色,见她笑得温和,忽也笑道:“爱妃仁厚,所言极是。” 他转回脸,复又朗声道:“今日晋屏翠宫顾才人为顾美人。” 顾仪心头一跳,朝前迈了两步,跪拜道:“谢陛下恩典。” 萧衍见她脑袋低垂,头上的黛青发带飘落耳际,被清风吹起。 他缓声道:“你起来罢。” 顾仪起身,抬头望了他一眼。 见他眼含探究,她于是假笑了一下。 第68章 年年岁岁皆如是 申时过后, 顾仪自御花园回到了西苑屏翠宫中。 她只朝着飞快迎出门来的桃夹摆了摆手,甫一进寝殿便脱下锦靴,栽倒在了木榻之上。 一声闷响过后, 顾仪把头埋进了柔软的锦被里。 桃夹追到床帐外,喜笑颜开道:“贺喜美人,恭喜美人, 今日捶丸戏拔筹,晋了份位!” 顾仪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美人份位。 一千两。 按照美人的月俸,她要想存到一千两, 要存整整一百年。 一百年太久! 只争朝夕啊! 她始终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就这样和一千两白花花的银两失之交臂了。 越是想, 越是气。 好比本来辛辛苦苦干一年, 终于等到了要发丰厚年终奖的那一天, 可领导却突然说,今年不发奖了, 给你一个口头荣誉…… 啊啊啊啊啊啊…… 桃夹见榻上的顾美人双腿胡乱蹬了蹬,却猜不出为何明明晋了份位, 美人还这般萎靡不振。 她思索片刻,只得出言安慰道:“奴婢……这就去膳房瞧瞧,给美人要一碟原先美人爱吃的酥饼……自贬了才人后, 美人还没尝过呢,奴婢再讨一份美人爱喝的羹汤来……入秋后用恰恰好……” 我不想吃。 顾仪生无可恋地想,却连话都不想说了。 桃夹见她不答, 索性蹲身一福后自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仪再次听到寝殿之中响起足音。 她埋头道:“我不想吃酥饼,你就先放那吧。” 高贵公公本欲开口唱声,却被皇帝示意噤了声。 他只好孤独地又退回了门外。 萧衍跃过他, 绕过屏风走得近了些,见榻前的琉璃珠帘已换成了青纱帷帐。 只见纱帐之中,顾仪趴在木榻之上,四肢不动,可若是细察,便见她双肩似乎微微颤抖。 他心中一落,不禁撩帘,伸手拢住她的肩膀将她翻了过来。 蹙眉问道:“你在哭么?” 顾仪一看,来人是他。 顿时怒从心头起。 哭个屁! 我是气抖冷! 萧衍见她一双眼霎时亮得惊人,似有怒意陡然而起,顷刻之后,却又偃旗息鼓,只是瞪大了眼盯着他。 顾仪坐起身来,暗吸一口大气,“陛下金安。陛下怎么来了?” 萧衍观她神色,“朕知你今日或许不快……来瞧瞧你。” “陛下慈心,臣妾并没有不快……”她是很不快! 萧衍见她额前鬓发早已散乱,几丝碎发落在眼前,也不知她是在榻上趴了多久,才有如此行状。 想来……心中定然有些不甘。 他缓和了语调,“今日捶丸戏不过是秋日消遣,胜负之欲不必太重。” 顾仪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一起一伏。 “臣妾争得并不是胜负之欲。只是有些痛心罢了……”一千两,此痛之巨,难言说! “臣妾苦练捶丸数月,好不容易拔了头筹,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虽是晋了份位,陛下恩典,臣妾惶恐,但臣妾想要得不过就是区区赏筹,赏筹本就是为捶丸而设,臣妾赢了,为何没有……” 说到最后,顾仪又心酸了。 萧衍看她说得可怜,到最后眼尾微落,仿佛真要哭了。 他欲伸手,却又顿住,“朕今日不赏筹,是为公允,你明白么?” 顾仪一万个不明白,摇头说:“于臣妾而言,此并非公允,臣妾并无差错,为何受过?臣妾所求不过就是赏筹……” 萧衍望着她圆睁的杏眼,徐徐道:“胜负之争,端看筹码大小,非是好局,胜负之间争得不过公允二字。今日捶丸之争,你虽拔筹,婉美人亦拔筹,可她若是弄虚作假,将你二人齐齐赏了,辱没得便是你之不遗余力,若是今日只赏你一人,可若今后查实,婉美人确实被诬陷,那么于她亦是不公。” 顾仪听罢,凝眉道:“陛下何不先赏臣妾五百两,若是日后证实婉美人无错,再将五百两补给她,若是日后证实她有错,陛下再补五百两予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