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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明明看得真切,那人影分明不是顾仪。 她终于转过了头来。 萧衍见她伏低身,惊道:“陛下恕罪!” 赵婉。 萧衍霍然睁眼。 眼前仍旧是蒹葭殿的雕花横梁,他躺在矮塌上,头已是不再疼了。 他蹙眉坐起,高贵公公见他醒来,连忙上前,“陛下,可好些了?” 萧衍大梦初醒,疲倦地轻抚额头,“朕无碍。” 心中却是惊疑不定,赵婉并未去过乌山别宫,他为何会梦到赵婉,难道就是因为今日见了她? 萧衍只觉愈发心浮气躁,索性起身,“走罢,回天禄阁。” 赵婉听到宫婢来报时,皇帝已经走出了蒹葭殿。 她从偏殿出来,只望见了他离去的背影。 皇帝的头疾仿佛愈发严重了。 她捏着丝帕,想了片刻,叮嘱素雪道:“这几日空闲时,你便去太医院寻些安神的汤羹食谱来……” 素雪笑道:“是,贵人。” * 正午过后,雪便停了。 顾仪用过午膳,探出轩窗一望,便见几个小宫婢在扫门前落雪。 她们都是升作美人以后,来屏翠宫伺候的新人。 其中一个身量最小,名唤多络,穿一身厚栗色夹袄,小脸被风吹得发红,只有十二岁。 “多络,你来。”顾仪出声叫道。 多络一见是她,两眼一亮,立刻提着竹帚,跑到窗下,“美人,有何吩咐?” 顾仪浅笑道:“我午后要去骑马,桃夹先去了马房,我要换上骑装,你来帮我系带吧。” 多络飞快点头,“奴婢去净过手后就来。” 顾仪笑了笑,便转身回了寝殿。 骑装是一套,上袄下裙,只是底下多了一条布做得裤子,裤脚系带,很是繁复。 多络来后,两个人都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替她换上了整套骑装。 多络见她脚下套上一双皮靴后,不由道:“美人这样的打扮真像是草原上的女儿……” 顾仪笑了一声,“你这样小,还曾去过草原?” 多络点头:“奴婢阿爹原是丹鞑人,奴婢小的时候就住在丹鞑,后来才南下到了京里,阿爹做了军里的骑官,就让奴婢进了宫,说是让奴婢争气些,往后做个女官。” 顾仪但笑不语,理了理衣袍,往御花园马场去了。 桃夹和一个御马的宦官已经在马厩外等她了。 今日是顾仪第一次骑马,选得马就是一匹十分温驯的白马。 顾仪被人扶着坐上马鞍后,御马的宦官牵马带着她先绕场两圈,才把缰绳递到她手里,“美人,不若试一试,奴就在一旁。” 顾仪兴奋地接了过来,照着方才学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马臀,那白马就驮着她慢悠悠地走起圈来。 自此之后,顾仪每天午后都要去御花园练习骑马,不知不觉之间,日子就进了十二月,她已是可以策马徐徐前行了。 临近年关,宫中诸事繁杂,宫人个个足下生风,忙着准备过年前的诸多事宜。 屏翠宫身处西苑,虽是冷冷清清,却也有宫人来挂了五彩宫灯。 自月中开始,顾仪每天都能听见前殿方向传来的鞭炮声响。 戌时一到,若非雨雪天,空中皆会次第燃点花炮。 顾仪立在庭院里,抬头望天,尚能看见星星点点的火光。 想来此刻若是站在前殿观赏,此景定是尤为壮观。 已有月余未见萧衍了。 自上次蒹葭殿外偶遇之后,她再没有见过他。 桃夹见她原地站了一小会儿,便拿了嵌毛斗篷出来,“美人披上罢,这鞭炮还得放一会儿呢……” 顾仪笑了笑,低头去系斗篷上的绳结。 身旁的桃夹忽然道:“美人快看,外面好像来人了……” 顾仪抬头由大敞的屏翠宫门望出去,果见几盏昏黄宫灯飘飘摇摇,渐行渐近。 待到足音响到近处,她便朝宫门快步走去,屈膝一拜:“臣妾参见陛下。” 萧衍见她披着斗篷,立在灯下,“平身。” 顾仪抬起头来,适才看了萧衍一眼,见他并未竖冠,头发只用丝带松松绑住,身着青色常服。 节庆将至,百官休沐。 萧衍见顾仪眼中含笑,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 连日以来的积压愈久的郁郁仿佛削减了半分。 他开口问道:“听说你最近常去马场跑马?” 顾仪不觉诧异,只点点头,“臣妾左右无事,便想着去跑跑马聊以打发时日。” 你既无事,为何不来见我…… 萧衍因元旦朝会,番邦纳贡诸事脱不开身,天禄阁之中也时有宫妃来送汤羹,可顾仪自顾长通当日被他叫去过,竟再也没去过。 耳畔依稀能辨前殿欢庆的鞭炮声不绝,眼前的萧衍面色却骤然冷了下来。 顾仪不知所措地笑了笑,开口问道:“陛下方才可是赏过灯了,臣妾听说前殿庭前立了千灯山,壮丽极了。” 萧衍“嗯”了一声,迈步自她身旁掠过,径自往屋中而去。 萧狗子好像心情又不好了。 顾仪求助地看向高贵公公。 高贵公公难得地叹出了声,他压低声音道:“陛下近日头疾频频发作,睡得并不安稳,美人机灵点,多宽慰宽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