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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夫人卯时便起了,梳洗过后,对镜郑重地打扮了一番,换上簇新的五品礼服,褙子上镶嵌云霞鸳鸯纹,长裙绣缠枝花纹,发间簪了银镀金的鸳鸯钗环。 顾长通早就起了,等在桌旁,待到她将欲出门时,又上前嘱托道:“待会儿见到娘娘,礼不可废,宫里的规矩繁复,可不要让娘娘为难。” 顾夫人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说了这么多遍,我自有分寸。”说罢,就往外而去。 等了这么久,终于可以见到小仪了。 “阿娘。” 人刚走到长廊上,就见顾昭衣衫齐整地从客栈的另一端快走而来,“阿娘,去看阿姊,可否替我带一件东西给她。” 顾夫人为难道:“进宫前都得细查身上之物,你想给阿姊带什么?” 顾昭从怀中摸出一个石雕的飞鹰,不过巴掌大小,上了五彩,形制并不十分精致,一看就知是他新近做的,“我闲来无事雕的石像,送给阿姊赏玩。” 顾夫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宫里头的规矩大,若是不能带进宫去,可怪不了人。” 阿昭高兴地点点头,“阿昭晓得。” 走出客栈,天刚蒙蒙亮,宫里来接的车辇却已经到了。 顾夫人惊了片刻,见车旁立着一个青衣侍从,着宫服,模样生得白净,于是歉意道:“烦劳久等了,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顾夫人客气了,奴也是才到,夫人唤奴陆朝便可。” 顾夫人笑道:“多谢陆公公。”便踩了车前的矮凳登上车辇。 马车一路徐行,并不颠簸,直到行至朱雀门外,东边的太阳已经全然升了起来。 车辇停稳后,顾夫人掀开车帘,方见车前两个青衣女官躬身道:“夫人见谅,臣妇按例需细察夫人所佩之物。” 顾夫人便没有动,两个女官随即进了车辇。 足有一刻之后,两个女官才退出了车辇,“顾夫人下车罢。” 顾夫人好歹保住了顾昭做的石雕,整理了衣裳,确定妆容齐整,才从车辇上下来,随着女官的引领,她进了朱雀宫门,两旁红墙高竖,青瓦无尘,令人无端生畏。 漫步过狭长的甬道,拐过一道拱门,顺着石径,一行三人进到了御花园中。 其中一位女官回首笑道:“柔嫔娘娘住在河洛殿里,离御花园不远,夫人再行半刻就到了。” 顾夫人点点头,“多谢引路。”眼睛却也不敢乱瞟。 初夏的御花园,香气馥郁,草丛之间,碧叶之上犹有晨露,巴掌大小的雀鸟时而停留轻啄晨露,复又欢快地振翅而去,顾夫人走了半刻,心也静了些。 行到河洛殿外,她却仍旧被眼前巍峨的宫殿震慑住了,层甍反宇,飞檐拂云,而穿行其间的宫人亦井然有序,虽是天光方亮的早晨,可前庭昨夜落花碎叶已不见踪影,几口水缸中的碗莲甫露花苞,生机勃勃。 顾夫人被引到河洛殿门外,便见一个年岁不大的碧衣宫婢疾步迎了出来,满脸笑容道:“问顾夫人安,娘娘今日知道顾夫人要来,特意起了个大早,夫人用早膳了么,娘娘此刻还未用膳,等着夫人呢!夫人快随奴婢来吧。” 顾夫人心中诧异,答道:“尚未用膳,烦劳带路。” 顾仪坐在花厅里,乍见来人,立时站了起来,只见顾夫人恭敬地长拜道:“臣妇参见柔嫔娘娘,问柔嫔娘娘安。” “平身,快起来罢!”吓了顾仪一跳,上次见面,兴许是在宫外,顾夫人便没有行此大礼。 她继而细致地打量了眼前的顾夫人,与她印象里一般,只是更为拘谨了些。 “谢娘娘。”顾夫人起身后,抬头也在细看顾仪。 一年有余未见,长大了,容色鲜妍,平添了几分妩媚。 小仪过得不错。 顾仪上前拉住顾夫人坐到桌边,劝了两三回,顾夫人才肯落座。 两人安安静静地用过早膳后,顾夫人适才放松下来,打开了话匣子,先说了顾长通考满得称,晋升五品吏部侍郎之事。 顾仪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从五品升五品,不算什么,可顾长通自抚州升任在京的官职,调任京中差事,寻常多是平级或是小降一级,皆算升迁。顾长通不降反升,乃是破格。 顾夫人说得眼中光芒愈盛,“往后老爷在京中置宅,臣妇便可每岁都来拜会娘娘。” 顾仪淡笑不语,顾夫人便又徐徐说了皇帝暂不立后一事。 见殿中无人,她才面露惋惜,幽幽一叹,“圣心着实难测,谁都摸不准似的。”她抬眼凝视顾仪一息,“娘娘切莫心急,伴君虽不是寻常夫妻,可今上年轻,立后立嗣不急于此一时。”她轻轻拍了拍顾仪的手背,“娘娘以后的路长着呢,朝夕相伴之恩,并非一时一刻,经年之累,才是恩深情重,日后才不会色衰爱驰。” “夫人说得极是。”顾仪笑道。 按照原书剧情,赵桀翻案之后,萧衍便散了后宫,主张立赵婉为后,遭到了朝臣反对。 可是,眼下自己还好端端地坐在宫里,这六宫显然是没散的。 感情线如她所料,略微偏移了。 顾夫人见顾仪面上带笑,眼中却无甚笑意,心知可能说到了她的伤心处,便立刻转了话头,将怀中的飞鹰石雕,递到顾仪眼前,“此飞鹰乃是阿昭闲时手作的,特奉予娘娘赏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