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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珠笑过一声,也不纠缠,只回手一挥,乐声骤停。 她语似娇嗔,“扫兴,一路上听到的传闻里的赵妃可不是这样。” 多珠果然是有些气人啊,顾仪见赵婉脸色暗了暗。 多珠旋即回身步履轻盈地回到台上,朝着御座双手交叠于肩前,垂首一拜:“多珠拜见皇上。” “平身。” 多珠眨了眨眼,仰望高台之上的帝王,一字一句道:“多珠不远万里自丹鞑来,是想嫁予大幕皇族,不知道皇上能否成全多珠?” 却听座上的皇帝唤道:“慎王,意下如何。” 萧律其座,自王台不远,一听此声呼唤,立刻起身拜道:“皇兄。” 多珠循声扫了一眼萧律,蹙眉道:“多珠想嫁予大幕真正的勇士,并非此慎王。” ‘不是真正的勇士’的萧律的脸色也是明显一僵,却维持着良好的风度,回首朝多珠笑了笑,此一笑容光逼人,可多珠却不再看他了。 气氛霎时冷了下来,园中鸦雀无声。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自丹鞑使团的座处,信步走上前来,躬身长揖道:“丹鞑使臣哈木尔拜见皇上,多珠公主年纪尚小,多有得罪,望皇上,慎王见谅。” 他身穿黛青长袍,头上梳着丹鞑发式,可脑后却半梳了发髻,鬓边微白,身材生得富态,脸上犹似带笑,可眉心褶皱很深。 哈木尔。 顾仪心中一跳,抬眼目不转睛地再打量了他片刻。 他的五官虽是端正,可望之并无太多相似之处,她没见过于代,兴许哈木尔和于代像一些。 萧衍唇角微不可察地轻扬,眸色俱冷,“使臣言重了,朕与慎王自是不会怪罪多珠。只是丹鞑大君此行送来多珠,并非丹鞑真公主,令朕着实诧异。” 多珠闻言脸色白了白,一咬嘴唇,刚想开口,却被哈木尔出言打断,“陛下有所不知,大君的女儿们皆已出嫁,且面貌多不及多珠公主,多珠公主乃是我丹鞑草原明珠,虽是义女,却是被丹鞑大君当作亲身女儿教养的,背后亦有丹鞑大族们的支持。” 一旁的多珠转头瞄了哈木尔一眼,便垂低了眼默不作声。 萧衍轻声一笑,“原来如此。”他复又击掌数声,丝竹复又奏起,舞姬登台。 哈木尔和多珠立在原地须臾,只得旋身回到座上。 饮宴直至亥时方歇。 一场并不十分愉快的夜宴之后是接连数场并不十分愉快的会面。 丹鞑本应按照旧例纳贡,可使团此番带来的牛马皮草却多有短缺。 使团趁机道,是由于今岁大幕禁了私茶,改设官茶,茶马贸易不畅所致,恳请大幕重开私茶,垤城茶马市集方可复市。 帝不允。 又过几日,使团再言多珠和亲之事,欲将此女献于帝王。 帝再不允。 六月悄然而至,剑拔弩张之势稍缓,众臣提议夏日正好,引丹鞑诸人南苑骑射一日,并设宴为使团饯行。 顾仪学了那么久的骑马,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今日自卯时便起了床,顾仪换了一身骑装,先乘了车辇,行到林地山脚下,御马官给她牵来的马就是她在马场里常骑的那一匹白马。 顾仪踩蹬上马后,先快走了一圈,就驾轻就熟地跑起马来。 南苑林地处于缓坡之上,盛夏草甸茂盛,骑马击球皆可,林地背靠大山,森木郁郁葱葱。 早晨的日光并不毒辣,迎面稍有习习凉风,顾仪坐在马上,眺望绿野,心情激荡。 此时此刻,一同而来的女眷们也纷纷上了马,顾仪巡视一圈,见到了赵婉业已上马,正停在林场边缘的一棵树下,由御马官给她系上马镫。 顾仪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转回眼便见一个火红的身影策马,朝她疾驰而来。 正是多珠。 她的马速甚快,顾仪捏紧了缰绳,本欲避开,却见她行到近前,一勒缰绳,马蹄扬起,错了过去,堪堪停于顾仪身侧。 这是炫技。 顾仪懂了,“好身手!” 多珠扬眉笑道:“你就是柔嫔?方才我见你马骑得不错,为何要叫柔嫔?大幕的柔不是温驯的意思吗?” 这个问题太过刁钻,顾仪思索片刻,“我是外柔内刚。” 多珠不知道听没听懂,只笑了笑,颊边露出一个酒窝,她今日穿得红衣骑服,美得明媚。 多珠上下打量了顾仪一番,赞道:“你头顶的钗环好看。” 顾仪伸手摸了摸红宝下的乌木柄,也笑了笑,“多谢。” 多珠又问:“你待会儿也要来马赛么?” 顾仪颔首,“当然。” 马赛,顾名思义,便是比谁骑马快。缓坡接连山地,提前勾画了马道。 今日来得女眷不止宫妃,亦有官员家眷,难得凑在一起打马球,赛马为乐。 多珠点点头,目光朝前一望,便调转了马头,“我先走了,待会儿再见!” 顾仪看她去的方向,正是赵婉停留之处。 她撇开了眼,策马朝前行了几步。 林地之上,男女分而处之,隔着一道木栅栏,顾仪望见了坐于马上的萧衍。 他今日着一袭黑袍,冠发高竖,只有腰间锦带上纹龙相。 他的身后跟着萧律。 丹鞑使团来人也都个个坐于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