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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其姝不想多看云归任何一眼,扬起脸,冷冷地打量了屋子内龙凤红烛、双花囍字的喜庆布置,轻轻地呵笑了一声,不抱什么期许地平静询问道:“我哥的意思?” 云归伏地叩首,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 “你这给我用得是什么?”裴其姝啧了一声,扭了扭发软使不上劲的四肢,冷冷淡淡道,“不像是普通的迷药吧……都还能让我在半梦半醒、没有多少自主意识的情况下,自己爬起来吃吃喝喝。小虫子?蛊毒?跟我哥一样,你也和苗疆有关系?” “也对,是我又说傻话了,你本来就是他的人。”裴其姝没有多少情绪地平铺直叙道,“你的身份并不简单,却甘愿在我身边潜伏多年,只伪作一个普通的宫女。” “这么说,你来我身边,从一开始,就是受了我哥的指使?” “不,不是,”云归颤抖着嘴唇,惶然摇头,急急辩驳道,“我来到公主身边,是因为,十年前的那个雨夜,是公主一时心善,救下了我们姐妹。我,我不……” 我不是自愿背叛您,只是身体受制,完全无法违抗那位殿下! 可惜的是,裴其姝却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云归解释了。 裴其姝皱眉想了想,艰难地从记忆里挖出来了那么一回事:似乎曾经在身为昭乐公主的某天深夜,她与东宫太子一道,确实是一时恻隐,救下过那么一对可怜兮兮的双胞胎姐妹花。 但是—— “哦,这样啊,”裴其姝非常纳闷,诚心诚意向云归请教道,“可当初既然我是‘救’了你,你却为什么,偏得要恩将仇报,反过来害我呢?” 她是真心想不明白。 就像裴其姝同样想不明白:五皇子为什么非得要用这种方式,来强迫自己与太子断个“一干二净”…… 云归颤抖着嘴唇,痛苦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走吧,”裴其姝疲倦地闭了闭眼,冷冷道,“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云归深深地伏在地上,仿佛被人凭空抽出了自己的脊梁,喉间颤抖,放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悲鸣。 “你自己出去,”裴其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平气和道,“别逼我说难听的话。” “你陪我这么多年,应当也清楚,我对你是会心软、是会不忍心,但这都改变不了,”裴其姝面无表情道,“我现在也是真的,非常非常地讨厌你。” 云归抽搐着四肢从地上爬了起来,弓着身子退出了门外。 正门一开一合,显露出外面那着一身大红喜袍、长身玉立的新郎官。 裴其姝从喜床上吃力地爬了起来,蹒跚踉跄着走到屋内的铜镜前,怔怔地望着那里面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子。 和那女子脸上严妆修饰过的艳丽容颜。 “外面的那个,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裴其姝艰难地挺直了脊梁,隔着一道房门,冷冷地冲着外面那位不知真容、她也压根一点也没兴趣知道是谁的新郎官,一字一顿、咬得格外清楚道,“本公主是当今皇帝的女儿,长乐宫宓贵妃膝下的昭乐公主。” “送我过来这里、摆弄着我和你拜堂成了亲的人,应当有把话给你说清楚了的吧?” 外面立着的身影顿了一顿,恭顺地一掀衣摆,沉默着跪了下去。 “好,”裴其姝微微点了下头,冷着脸毫不客气道,“你既清楚,就应该也知道:嫁给你,并非出自我本人的意愿。” “我是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前提下被迫嫁到这里的……我不认识你,也根本一点都不喜欢你,更不会答应跟你去圆房生子,”裴其姝寒声警告道,“如果想好好活命的话,本公主的屋子,你府里的任何人都不许踏进一步;本公主的事,你也最好什么都不要过问、什么都不要多嘴。” “不然的话,本公主保证,你会死得连一个全尸都留不下来。” “你若是不能接受、心里有怨,要怪,也不要怪我,”裴其姝冷冷道,“先去怪一手安排此事的五皇子;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要点头答应下和一个昏迷不醒之人的婚事吧!” 门外之人沉默地跪了许久,片刻后,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裴其姝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我是堂堂昭乐公主,你应该按规矩回我‘是,下臣遵命’。” 门外人这次沉默了更久,然后不带丝毫情绪地一字不差重复了这一句。 裴其姝这才觉得心头一直堵得死死的那口气微微松了须臾。 “五皇子是怎么跟你说的?”裴其姝冷声询问道,“他现在把我放在这里,又是怎么一个安排?想我一辈子困居这方寸之地、老死这里么?” “五殿下的意思是,”门外人轻轻应道,“三个月之后,他会向陛下禀明公主之所在……然后正大光明地迎公主回宫。” “三个月,”裴其姝微微冷笑了一声,说不出自己心里现在是怎么个情绪,只觉得一切都让她疲惫极了,也厌恶极了,“一个已经嫁了人的昭乐公主……他的计划原来是这样的。” 裴其姝不得不敬佩五皇子一句“心思缜密”。 “那就这样,”裴其姝疲倦地闭了闭眼,冷冷道,“你退下吧。” “我不想看到你,这三个月,你都不要再过来这边。” 门外的人犹豫了一下,安静地沉默了许久,久到裴其姝都恍惚以为对方已经走了的时候,才缓而又缓地出声,低低地试探道:“公主心中有怨,在下明白。只是在下家中,祖母与长姊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