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回到家，两个人的手也没有松开，顾慕澜拉着跟房前屋后各处的长辈们打完招呼，只有贾妈妈多看了两人牵着的手一眼，到最后也没有说什么。这事儿，就算明了。

    第41章 电影惊心

    天刚擦黑, 村委会前的大幕就拉开了。酒足饭饱的放映队员们不用亲自动手，动动嘴，自有热情的村民们乐颠颠的帮着安装机器，架设幕布。场地上密密麻麻的安排着座位, 有座的就是村里的老人们以及德高望重的人, 年轻人自个儿靠后面站着吧。小孩子则是在树杈上、爸爸的肩头上安了座。贾珍珍一家子也来了, 本来她作为公司的主要领导人, 在前排是有座的, 但她不耐烦跟着长辈们一处，把位置让给了结束工作也来凑热闹的贺老。自己跟顾慕澜像着其他年轻的情侣们一样, 往灯光照不到的墙角阴影里靠着。

    还有此殊荣的有贾东阳和“东阳媳妇”两口子, 两个人被村长命人半是胁迫的拉了来, 在第一排边上安了座。有幸，左边是村长陪着，右边是小伙子们。贾东阳还自以为很有面子的跟村长寒暄着。村长懒得搭理他, 早得了信, 今儿演的这出全是抗日战争戏，要得就是看看他们的反应, 免得冤枉了好人。

    贾珍珍四下打量着，见到了些陌生人, 奇怪的跟旁边的嫂子打听,

    “军哥嫂子, 咋有些人我不认识呀？”

    “嗨, 今中午放映队进了村, 村里面几个外嫁进来的媳妇就派人回娘家请了爹娘亲戚来看电影呢。咱们村以前穷，没什么可说嘴的，现在渐渐富裕起来了，可不得在老子娘面前显摆一下嘛，也让他们放心不是。”说着，她还看了贾珍珍一眼，怕她不喜，征求意见道，“你说是吧？”

    “这是应该的。”贾珍珍点头应了。穷的时候能把女儿嫁进村子里来，这是对贾家村的高看。而现在贾家村越来越富裕了，村里面可还有大把的小伙子没找着对象呢。想到这，她笑着道，“嫂子，我有件事想要麻烦你。”

    “珍珍妹子，你说！”这军哥嫂子也是个伶俐的，知道贾珍珍的身份，她的随口一指点就让人受益无穷。

    “你带几个嫂子们去小卖部领点瓜子花生等零嘴，再烧一些茶，这电影一看估计到半夜了。给大家伙垫垫肚子，尤其是远来的亲戚们，可得招呼好了！让各家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在亲戚们面前露露脸，也让人知道知道咱们村还有这么多棒小伙。到时候，要是成了几门亲事，你们还能得谢媒礼呢！”

    “那敢情好！我这就去。”结了婚的女人们平时八卦最爱谈的就是这家的姑娘那家的小伙什么的，这做媒积功德的事更是乐意干的。

    当下军哥嫂子就带人开始干了，这花生选的是往超市卖的颗粒饱满的，又拿铁锅炒得酥脆。瓜子则是村长媳妇带人弄出来的煮瓜子，久吃不上火。

    只可惜，这些吃食没有派上用场。所有人都盯着屏幕，看着这活生生的人在幕布上动了起来，都新奇不已。先是东芝电视的广告，村民们听说过电视，却第一次见到图像，还是一个漂亮女孩在那里甜蜜动人的介绍着产品，都交头接耳的谈论着，恨不得自家也能有一台电视。

    贾珍珍却是面无表情，这个时间段正是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后的蜜月期，国内市场对日开放，大量的日本产品进入中国市场，日本人的援助换来了更高的经济回报，富裕起来的国人都以拥有外国货为荣。而这样的广告更是铺天盖地，只是放在接下来要播出的片子之前真有点莫大的讽刺。因为按照她的精挑细选，今晚上会放两部片子，这头一部就是揭露日本人反人类罪行的《黑太阳731》，第二部 是纪念抗日战争伟大胜利的《血战台儿庄》。每一部都是经典的片子，每一部都发人深省。

    果然，电影一开始，黑色屏幕上打出的一句白体大字：“谨以此片献给千千万万被实验的苦难人民。”整个几百人的会场安静了下来。当那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在荧幕上上演，一位妇女在冰天雪地的室外不断的在室外被在手臂上浇上水，被冰冻住，又被拉进室内，浇上滚烫的热水，直至皮、肉全部脱落，露出深深白骨。当妈的连忙把树上、墙头的孩子们拉了下来，搂进怀里，怕被吓到了。坐在前排的老祖宗发话了，

    “让娃子们看！看得懂的该铭记日本人的罪行，看不懂的也有个印象。大不了晚上回去挨个灌一碗安神的汤药！”

    于是娃子们挨着自己的母亲温暖的怀抱，认知过去惨烈的历史。那一出出惨烈的杀戮，细菌实验、毒气实验、大屠杀、烧杀抢掠等等的呈现，所有人都捏紧了拳头，牙齿咯咯作响。年轻的血性的汉子们额头的青筋直冒，好不容易等电影放完，不知谁先冒出一声怒骂，

    “日本人！我*日*你*祖宗！”

    下面开始井喷的呈现出一句句国骂。坐在第一排的日本女人芳子也是极力镇定着，刚刚为了不被引起怀疑，她也被迫跟着众人看向屏幕。看着那些让人生理不适的片段，她是绝对不信的，因为她所接受教育的历史教科书没写。只是，这部电影是以纪录片的形式拍摄，参考了很多的历史资料，服化道都力求逼真，包括日本人的军服、军衔这些都与史实匹配。可越是逼真，那些惨烈的、恐怖的、反人类的罪恶场面更让人恶心。她浑身不自在，女性的敏感，那些恐怖的画面在脑海里萦绕着，周边一声声怒骂又包围着她，内外夹攻之下，她的情绪开始不稳，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骂出了一声日语的经典国骂：

    “八嘎！”

    在嘈杂的人群中这声音传得不远，但是周边一直关注着他两人动静的村长和几个年轻人都听到了，站了起来，把两人围住。

    “贾东阳，你媳妇刚刚说什么？！我咋听着像日本人说话的声呢？”

    贾东阳慌了，连忙站了起来，解释道，

    “你们听茬了！她说，八哥。对！她八哥跟电影里那冤死的人长得很像！她在叫她哥呢！哎呀，我那舅哥死得冤呀！”

    他的一番唱念做打没有打消众人的疑虑，之前只是怀疑他是汉奸，现在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又冒出了这样的话，疑似日本人，更增进了大伙的怀疑。只是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众人按下心中的愤怒，坐了下去。贾东阳死死的按住芳子的手，不敢再让她闹腾，只是今晚注定会让他两人难受下去了。

    第一部 电影充分挑起大家对日本人的厌恶，那么这第二部影片则是反映中华人民抗日战争浴血奋战取得胜利的影片。上一步影片的愤懑窝囊之气在这部影片里被横扫一空。村民们随着中国军人的一次次殊死抵抗，一次次浴血奋战，恨不能就在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在打残了号称钢军的日本第五军团、第十军团的时候，浓烈真实的战争场面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深刻的体会到一个词，同仇敌忾！

    尤其是那句台词：“长官，兄弟们连命都不要了，要这些钱有什么用。等到抗战胜利了，别忘了用这些钱给我们立块碑就行！”英雄先辈们的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更是令人发聋振聩。

    电影播放完了，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自发的鼓掌，不知是谁带头，开始高唱国歌，尤其是在那一句“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声音陡然增大。从白发老头，到放电影的幕后工作人员，到小年轻们，甚至是怀抱里的孩子也自动跟随着，嘴巴一张一合，记不住国歌，但也会记住这股子精神。

    最后村长站了出来，不知是安抚还是拱火的说了几句，

    “大家都坐下吧。现在，日本人也已经道歉了，咱们两方呢也坐了下来，共同发展了。旧事咱们记在心里就是了。”

    “村长！道歉就完了？！日本人犯下这么多的罪！”下面人不依了，开始嚎上了。

    “那能咋的呀？！还能让日本天皇亲自来给你下跪磕头认罪呀？”

    “扒皮抽筋下油锅这是阎罗王的事。大的事咱们做不了，但我们不能让日本人踏入咱们村子，咱不能对不起保家卫国牺牲的祖宗们呀！”

    他的话得到了下面所有人的响应，眼见得就要乱成一锅粥了，村子借坡下驴的高声喊道，

    “行啦，知道啦，我已经拒绝了。这路咱们自己攒钱修，绝不让日本人的臭钱脏了咱的地！”

    “咱们要这些钱有什么用！”这一句台词被反复的提及，令贾家村男女老少都凝聚了一股精神。

    电影放映完了，所有人都怀着复杂的情绪收拾着回家。很多人第一次看电影，就看了那样震撼的影片，今夜没人能入睡。其中情绪最复杂的是贾东阳两个人，一回到自己家里，瞅着老头子和小崽子们不知道为什么还没回家，情绪紧绷到极点的芳子就开始爆发了，

    “他们一定是知道咱的身份了，还有是谁安排今晚上的电影，现在村民们对日本抱有了很深的偏见。不行，我的立马回去报信，告诉他们要降低姿态，提高筹码。否则这收购计划是实现不了了。”

    “可是这么晚了？走山路不好吧，要不咱们明天一早吧？”

    “你个蠢货，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今天的这些事村长他们已经发觉了咱们的身份，等到明天我们还能不能走出村子就难说了！”

    “还不是你犯蠢……”贾东阳小声嘀咕着，他是不愿意这大晚上走山路的，还不能照手电怕被村民们发现。

    “你说什么？”芳子怒目而视。

    “没什么，我们赶紧走吧，趁我爹回来之前。”反正他也不想待在村里面吃苦了。

    两个人简单的拿了个干粮和水就出了门，往小路走去。幸亏夏夜里，月亮高悬，还能照见这脚下的路。四下里都是静悄悄的，安静的有些瘆人，在这样的氛围下，二虎的一声大喝，令两个人吓了一跳，

    “东阳叔，这么晚了，你带着这个日本娘们准备去哪呀？”

    两人在电筒的强光照射下，不适的遮住了眼，好半晌才适应过来，仔细一看，二虎领着七八个壮小伙子正守在路口呢。他儿子女儿，他老爹都站在人群后面，暗夜里，辨不清神色。

    第42章 收拾内奸，迎接领导

    贾东阳抬起了头, 讪讪的笑着，

    “二虎，你说什么呢？叔听不懂。”

    “听不懂不要紧，只要人没跑掉就行。东阳叔这么晚了, 你带着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准备去哪呀？”

    他眼珠子乱转, 拼命的找着借口。

    “呃, 那个, 天太热, 睡不着。我们出去走走，散步。对！散步！”

    二虎不与他纠缠这个, 直接拆穿日本女人的身份。

    “有人举报说你拐卖妇女。再加上这个女人明明会说话却装哑巴, 我们都怀疑呢。这女人有户口本吗？或者老家是哪里的？”

    “这, 这，她，她是我半道捡的, 脑子有些问题, 话说不清了，也记不得是哪里人了。”

    ＂这么说那就是你拐卖的咯！咱们村风气清正, 决不能被你这种人玷污了。这时候都半夜了，先把东阳叔看住咯。明天一早, 就送他去派出所, 就说是拐卖妇女。咱们也不能判断你说的真假, 就让警察同志来调查, 还你清白好了。＂

    二虎话音一落, 贾东阳的慌了，这日本娘们的身份如何能说得清，他虽然半辈子胡吃海塞却没有作奸犯科，不曾进过局子。一听说要动真格的，立马无节操的把那女人卖了。

    “别别别，我说，这女人是自愿贴上来的！她是个日本娘们，又贴钱又贴身子的跟了我，唆使我回村来鼓动大家伙把土地都承包给日本人。天地良心，我真没想干坏事，就想着这事我自己得了跑腿钱，乡亲们也能发一笔财。”他赌咒发誓的解释着情况，在看到人群里的海军海燕兄妹还有老爹的时候，像是捞着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哭着喊着叫爹娘，“爹，快帮我说情呀！”

    又醒悟过来自家老爹不会说话，对着俩孩子喊道，

    “海军、海燕快给村里人解释呀！”

    海军把海燕挡在身后，不让妹妹看到前面那人狼狈的样子，他抬起头，看着二虎，

    “二虎哥，你看着办吧，我们没什么意见。”

    二虎抓人没什么问题，但现在贾东阳痛快招出了日本人的图谋，这其间的应对就不是他能处置的。想了想，对着兄弟们道，

    “这事挺大，咱们只有把人押到村长面前，等村长和珍珍妹子商量处理了。”

    村长之前只是吩咐几个壮小伙看着那两人免得人跑了，谁知道这贾东阳反水出卖这么轻易。被从被窝里叫醒的他，阴恻恻的看着被押到房前的两个人，围着人转了一圈，狠狠的一脚把贾东阳踹到青石地板上跪倒，

    “你小子能耐啊，咱们贾家村几百年的清誉就被你给毁了？抗日的时候，刀架在脖子上，咱们村都没出过孬种。你可倒好被俩臭钱就给收买了？”

    “叔，我真没想着出卖村子，我就想着挣俩跑腿钱。都是日本人撺掇的！”

    自己人可以关起门来收拾，这日本人就不好处置了。众人又望向一直站在旁边没吭声的日本女人，几个小青年坏笑着，

    “哟，东阳叔，几年不见，你本事见长呀，日本话都学会了？你给翻译翻译，问这日本娘们，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就别埋汰我了，这娘们听得懂中文。”贾东阳苦笑着。

    “你个日本女人跑我们村子里来干什么？！”村长直接对着那女人发问。

    “我喜欢他，愿意嫁给他。”芳子经过这一路思考，早已经有了应对，打死不承认自己的商业间谍身份。

    “那成，你要喜欢他，明儿个我派人送你们去领结婚证。”村长就不信了，有女人眼瞎能看上贾东阳这好吃懒做的怂货。

    “我是日本人，你们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芳子瞥了眼地上摊着的人，自然不可能与这么个玩意结婚。

    “我们是不能怎么样，但有地方能把你怎么样了。”顾慕澜长身玉立的出现在村委会门口，他得到村里人的报信，阻挡了他们打扰刚刚睡下的贾珍珍，这点小事他出马就好了。与村民们截然不同的通身的气派很能唬住人。

    “你什么意思？”

    顾慕澜一米八的身高根本不屑于以身高压服她，信步越过她，慵懒的依靠在桌子上，眼神锐利的看向眼前的女人。

    “一个日本人，无缘由的进入华国军事敏感区域，我有理由怀疑你从事颠覆华国政权的间谍活动。拟将你递送到华国的安全机构，相信他们会弄清楚你来这的缘由的。”

    芳子作为日本藤田株式会社的开发部资深课长，此次前来纯粹是因为得到上级的指示，不惜一切代价促成此次的商业计划。眼见着一场商业行为被眼前气场强大的神秘男人给上升到政治行为，有些慌了，强自镇定道，

    “你没有证据！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军事设施！”

    “如果我想，明天这里就会成立一个军事机构，并且村民们都会是人证。”

    一旦成立了军事机构，那么贾家村的收购案势必不可能再由外国人参与，虽然知道眼前男人是在诈她，她还是选择了妥协，再图其他。

    “是，我承认，我出于商业收购目的，进入村子进行调查研究，这不算犯法吧？”

    “你涉及到不正当竞争手段，触及到华国商业法，我们不得不暂时扣押你，明天一早会将你移交司法机关。”到时候再打个招呼，一切流程放缓，等着女人最后出来，一切也已经尘埃落定了。

    芳子被关押进村长家的客房里，等明天天一亮就送走。眼前跪在地上的人怎么处理呢，村长看了看一旁强势的顾慕澜，商量着道，

    “这贾东阳虽然也犯了啥不正当竞争，但终归是咱村里人，如果闹了出去，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你说怎么处理呢？”

    顾慕澜想了想，这事说到底不过是商业手段，就算送进派出所也关不了几天，反倒没了惩戒的意义。

    “不如就让他在村里劳动改造吧。如果人敢跑了，除非跑出国，否则我随便安一个偷盗之类的罪名就可以送你进去吃牢饭。”

    说着他还不忘了恐吓一番。

    “放心，我会找人看着他的。＂村长保证着，又对瘫在地上的人吼道，＂打今儿起，你也别回家了，白天跟着出工，晚上就给我老实在我家柴房待着吧。一日三餐村里面管了！”

    第二天早上，贾珍珍起床的时候顾慕澜已经带着人走了，他本身事情也多，此次陪她回来就算是忙里偷闲了。放映队和考察队也走了，带着村民们赠送的各色土特产，满载而归。纷纷留下话，不久还会再来的。村子里经过了这接连事件的冲击，显得安静了不少。她专门去看了贾东阳，天天早上都被人提溜着上山干活去了。重活干不了，那就数量取胜呗，跟着女同胞们各种跑，不到天黑不放他休息。吃的话，三餐管饱，但吃的东西就是正常粮食了，肉类荤腥是没有的，毕竟人还在劳改不是。

    吃不好，睡不好，再加上繁重的劳动，贾东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这天，他吃过了饭，躺在破床上，累得不想动，默默的思考着，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门外传来点动静，他不耐烦的吼道，

    “谁呀？大晚上的扰人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