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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里的那些资料报道,作为看客的吕竹都觉得心寒。 早前因为他红,就算性格孤傲清高媒体也没有什么恶意攻击,直到他别出心裁地在演唱会上戴着面具唱歌之后,事情就开始倾泄而下。 那年香江的观众观念相对保守,作为香江第一个戴面具开演唱会的人,他一改过往的乖仔形象,模仿偶像黑人歌手Prince的演出,前卫的造型不仅没有换来赞誉,反而是导致他饱受当时的传媒和观众批评“妖里妖气”。 从此,关于他的负.面传言就尘嚣直上,不可控制。 因为洁身自好气质偏阴柔就猜他性向成谜、去酒吧喝酒去迪斯科跳舞就写他私生活混乱爱找一夜情、因为摔跤受伤暂时唱不好歌就造谣他吸.毒倒嗓、去医院做个体检就能谣传成他身患艾滋不堪病痛自杀入院,甚至毫无根据地传他死讯数次…… 小心眼、同性恋甚至那个年代人们眼里闻之色变的艾滋病,各种污名都在那段时间里面朝他汹涌而来。 资料集里那些剪报的复印件上,各种报刊毫不客气的如《Danny冷血寂寞》、《名影星洛克逊因艾滋死了,下一个会是Danny吗?》之类的黑体大标题,无一不透露着敲骨吸髓的刻薄狠毒。 就连向来乐观开朗的阿伦和顾家明当年都因为被媒体的恶意消息而被逼得双双隐退,更何况是本就天性悲观性格敏感细腻的丹尼? 种种谣言,越看越触目惊心。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物品摔落地上的清响。 吕竹急忙推门入去,迎面而来就是一阵浓厚的酒味。 看着地上摔碎的酒瓶,又看了一眼丹尼昏昏沉沉地想伸手去床头的抽屉拿东西,吕竹一言不发地走近了床边。 抗抑郁药、镇静药、安眠药…… “我不是故意打碎的,我不吃药睡不安稳,想用酒送服几颗安眠药……不小心就……”他带着微醺的醉意,像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的孩子,拼命解释道。 见旁边的吕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停止下来,而是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颠三倒四的话来。 “我好辛苦……” “我好似禾草一样,长高到一个地步,便被人‘割禾青’斩掉一截,打回下去……” “我其实也可以玩得非常狂放,我其实也有快乐的一面的……我不是一直都很悲观的,我觉得我不小气……” “朋友有难,我借钱给他们,要是没能力还,不还就是了,都是朋友,下次借我也不会不借……他们问我不怕被人借穷吗,我说都是朋友能帮就帮不还也没关系啊……为什么这样也说我小气呢?” “我休息不好,觉得心跳快,去检查身体,我还活生生的,为什么要这么离谱地传我死讯……” “可能因为我的耳朵比较灵敏,而我以前住的地方环境不够宁静,影响睡眠,所以很难入睡。不过我觉得我身体还可以的,我能跑步,能游泳……” “不知道从多久之前开始,我做什么,他们都说我错……” “可能新屋风水不好吧……所以才会突然之间就谣言满天飞……” 听着他断断续续的话,吕竹鼻子一酸。 多么傻的人,宁愿相信风水不好,也不愿相信人心险恶。 “是不是……到了第二个世界后,我的烦恼……就会完全摆脱了?”他的手在虚空里摸索着乱抓,不由自主地轻颤着。 “丹尼。”轻声叫了他一声,看他茫然投来的眼神,吕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在相信人间有善的同时,你也要提防人世间尚存在黑暗的恶。” “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只是太优秀了,所以就在不知不觉间,有人觉得你妨碍了他的路,成了他的障碍。” “这一点恶念越滚越大,那些喜爱敲骨吸髓的蛆虫也会闻腥而来,他们会追逐着你的伤口,想要扩大它,以伤口的血肉维生……有着他们的遮挡,人们就会暂时看不到你的美好。” “但你要相信,时间能证明一切的。” “有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耳朵无法听见的,唯有用心去感受。” “那些表面看起来默不做声的人,其实暗地里大多都在以他们的方式支持着你……” “以及,爱你。” 这一个长夜里,面对他的疑惑和哭诉,吕竹都一一加以了解答和化解。 到了最后,曾经说过没了药物帮助就无法安睡的人,也终于在最深的夜色里沉沉睡去。 其实,唯有自己,才是自己最好的良药。 因为被依靠着肩膀,吕竹也不好走开,只能是稍微动了动,换了一个放松点的姿势,靠在床头小憩。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被高层的落地窗送入房间里的时候,吕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同样也对上了另一双迷茫的眼睛。 “天光啦?”他抬手触碰了一下落在被子上的光,又快速缩回。 “是呀,又是新的一日了,一天都光嗮。”吕竹轻声回答道。 在粤语俚语里面,“一天都光嗮”不仅指代这天亮,更指云开雾散,豁然开朗,还常常会隐喻形势逐渐开始好转。 听得这么一句,又想起昨晚睡得安稳的一觉,他垂了垂眸,又靠回了床头那里:“我再睡一会,吃午饭叫我。” 吕竹刚刚调好电子闹钟,一回头就发现他又已经毫不客气先一步睡着了,不禁感叹万分:这家伙还真是少爷性子少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