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先找找这附近有什么线索吧，我去把院子里的灯打开。”单弋向一队的队员交代完这句话，便回身往外走。 被所有人无视的赵月好暗暗的握紧了拳头，不动声色的跟了上去。 单弋回到乔奈所在的车旁，敲了敲车窗。 原本有些昏昏欲睡的乔奈立刻被惊醒，降下车窗，探出头看着单弋，她心里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又不知道是否该问。 他也没有主动解释现在的情况，只道:“别墅院子里的灯，开关在哪？” 乔奈一怔，老老实实的告诉他，“在客厅玄关处右边最里头的那个圆盘挂饰后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将心底那个可怕的猜测问了出来，“我家院子里，是不是有……不好的东西？” 单弋闭口不谈院子里的人头，怕她一时接受不了，只是摸摸她的脸，含糊的绕开这个话题，“我回去再慢慢跟你解释，好不好？” 他原本也想过先把乔奈送回家，可里海的家中只住了他们两个人，他今晚是必定走不开的，让她一个人在家他根本不放心，即便小区的安保力量并不弱。再者这颗人头的出现就说明幕后之人必定是冲着乔家一家人而来，权衡之下，不如让她留在这儿，有这么多刑侦局的同事在，总不可能让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 “……哦。” 他走后，乔奈从后座拿来一瓶酸奶拆开，趴回方向盘上小口小口的喝着，食之无味，思绪万千，她拿起一旁的手机划开解锁，点开通讯录，犹豫着要不要给乔晏打个电话报备一下。 这时，车窗再一次被大力敲响，毫无防备的她惊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瞬间扭头，对上一张不苟言笑的女性面孔，明明很陌生，却能隐隐感受到来自对方的敌意，而她胸前的证件则说明这应该也是单弋的同事。 半降下车窗，她没有贸贸然探出头去，只是礼貌疏离的问了一句，“有事吗？” “我是重案处刑侦二队的赵月好，请你下车配合我们的调查。” 恰好这时白一彦拉着警戒线从一旁路过，他没看见车里的乔奈，只是很自然的和赵月好打了个招呼，脚步不停地走远了。 看来真的是刑侦局的人，她稍稍放松了防备。 见她还在发呆，赵月好却已经不耐，加重语气重复道:“现在情况特殊，请你下车配合我们的调查！” 她最后还是慢吞吞的下来了，不是有多听话，只是想着要给自己男朋友的同事一个面子，虽然这个同事对她的态度不怎么好。 打开车门走出来的一瞬间，乔奈突然想到乔晏跟她说过的那些话——注意单弋身边的女同事。她看着眼前的女探员:短发，略深的肤色，五官明艳大气，身量偏向北方人的高大，一身规规矩矩的衬衫西裤，很中性的打扮。 这人会是单弋的爱慕者吗？ 赵月好见她下车，表情微微舒缓了些，同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眼底闪过几分莫名的光，扬了扬下巴，“去那边吧，这里光线不好。” 乔奈跟在她身后来到自己门口的两盏路灯下，总觉得这人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劲，她抬起头刚想问几句，眼前的人冷不防朝一边避开，于是，那颗被徐小龙从布娃娃里掏出的人头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眼中！ 那一刻，她脑海中与之相呼应的浮现出了上一回无意中在单弋的资料书里看到的那一张碎尸图片，同样是被割下的血淋淋的人头，但这一次是更加直观的现场版视觉体验。 猛缩的瞳孔与心脏让她忘了反应，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那颗人头，浑身流动的血液一瞬间降至冰点！ “赵月好，你把我女朋友叫到这里来，是存得什么心？！”单弋黑沉着脸迅速来到乔奈身边，一把将她摁在自己怀里，看向赵月好的眸底怒气汹涌，搂在女朋友身后的那只手捏成一个拳头，青筋暴起。 普通人看到凶杀案现场对心理的刺激是极大的，对于那些心理承受能力弱的人，还有可能引发不可治愈的心理创伤，更何况是这种最残暴的碎尸场景。 单弋大学毕业后最初开始接触这类案件时都不敢说自己是没有一点恐惧之心的，最早期的他，有时从凶杀案现场回家之后甚至还会从梦中惊醒，而梦里，全是那种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景。 他低头安抚着怀里的人，拍着她的后背，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奈奈，别怕，我在呢……”牵住她的手，能感受到柔软的掌心中全是滑腻腻的汗水，一点点的抹去，按摩着她虎口的位置，帮助她放松。 赵月好目的达到，嘴唇弯成一个嘲讽的弧度，态度正经却让人生厌，“我只是例行公事罢了，你女朋友也算是现场第一发现人，请她过来无非是想了解一下最初情况，单队你别把我想得那么不堪。” 她两手环肩，直视着地上那颗人头，“再说了，作为刑侦队长的女朋友，心理承受能力也不该这么弱吧？” 乔奈趴在单弋心口的位置，捂着。良久，她突然说出一个人的名字，“郑一源……” 单弋一愣，“什么？” “那颗头是郑一源的，明乔医院，普外科主任郑一源。”她的声音还有些颤，眼睛也不停的眨，但更多的是不容忽视的坚定，“我记得的，我哥有心肌炎，以前都是他负责治疗，我见过他很多次……我知道他左耳边鬓角处有一颗黄豆大的黑痣，还有他右耳耳垂缺了一块，他说是小时候玩鞭炮炸伤的……和地上那、那颗头一模一样！” 因为惊吓导致她的叙述逻辑还有些混乱，但并不妨碍单弋对这些话的理解，一旁的傅鸿远也惊到了，接收到自家队长的眼神，立刻走到尸块旁开始确认乔奈口中的那些特征。 “缺失的左耳垂是旧伤……还有黑痣……没错，都对上了！” 所有人都没想到单弋的女朋友居然还自带破案体质！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奈奈就要揍那个女炮灰了～ 乔奈内心os:md敢阴老娘，看我不揍得你嗷嗷叫！ 第64章 你抱我 单弋抱着乔奈，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口，皱着眉头朝地上的人示意，“小龙！” 徐小龙心神领会，动作利落的把那颗人头装进裹尸袋中打包运回车上，连带着那个沾满红油漆和血渍的诡异布娃娃。 陆也在周围巡视一边后并未发现其他线索，他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仰头看着面前这栋巨大的花园式别墅，微微思索了一阵，回到单弋身旁向他请示，“要不要进这栋房子内部检查一下？” 单弋的视线也随之移向别墅，还没等他开口，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仿佛踩着点似的响了起来，略显突兀的手机铃声召回了乔奈的理智，她从单弋胸口抬起头，闷声提醒他，“你的电话响了。” 男人抓着她的一只手仍然没有松开，另一只手摸索到口袋里的手机，他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乔晏。 “你哥的电话，你接还是我接？” “你接吧。”乔奈吸了吸鼻子，平复着剧烈跳动的心脏，缓缓吐出一口气。 她的思绪早就飘远了，脑子里还乱七八糟的，也没怎么仔细去听电话的内容，只有单弋的声音不时传进她耳朵里:“嗯，她和我在一起……” “她的手机可能是落在车上了，没听到……” “是的，别墅这边出现了一些状况，而且，可能会比较棘手……” “我会一直看着她，你放心……” 单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在乔晏挂电话前最后告知了一句，“我们可能要进入别墅内部探查……” 他话还没说完，电话另一头的乔晏就利落的应答下来，“你们可以进去，只要别把里面的东西翻乱了，至于那些上了锁的房间，里面是放了一些重要的资料和物品，还有一些不能去的地方……反正奈奈在，她会告诉你们什么东西碰得什么东西碰不得……如果你们一定要地毯式搜索的话，等明天吧，我会派个助理过去协助你们。” 单弋认认真真的听完，“好，我会注意的。” 一旁听了几耳朵的陆也忍不住惊讶道，“这是你大舅子家啊！”他下意识的把目光转向乔奈，接触到队长那犀利的眼神时又立马把视线老老实实的收了回来。 单弋打电话回局里时只说在松山别苑一栋别墅院子内发现了尸块，并没有说明这是乔家，所以他们自然不知道乔奈与这栋房子的关系。 “别管那么多了，先进去看看吧。” 一队一行人在单弋的带领下进入了别墅内部，二队与他们是分开行动的，又站的比较远，所以并未听清几人的谈话。赵月好看着这些人“不打招呼”直接进了别人的家，脸上是不赞同的神色，而二队队长则看到是单弋带头，也并未纠结太久，招呼着自己的队员，“我们也进去吧。” 赵月好试图劝诫，“可是我们还没有经过主人家的允许，也没有搜查令……” “怕什么！”二队队长周晨海大大咧咧的，取下带血的手套换上一副新的，半开玩笑道:“反正是单弋领头，出了问题有他担待着。” …… 别墅内部。 单弋在乔奈的指路下直接把她带回了她的房间，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然而却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了参观的心思。 他将房间内所有的灯打开，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遍，任何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确认没有一丝不妥之处后，便让她躺去床上休息。 “要不要我在这里陪你？” 乔奈摇摇头，踢掉脚上的鞋子后又脱掉外衣把自己团在被窝里，闷声道:“你去忙你的吧，我没事。” 单弋心疼的抚摸着她苍白的小脸，低声道:“那你躺在这儿休息会儿吧，我就在附近，不会走远。” “嗯。” 不一会儿单弋就被他的队员们叫走了，灯火通明的房间内，只余下她一人的呼吸声，隔音良好的墙壁使得这间屋子安静得过分。 乔奈躺在这张熟悉的柔软大床上，蜷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她睁眼看着明亮的天花板，不知为何，眼前总是若有若无的浮现出刚才见到的那血腥的一幕。她努力淡化掉脑子里对那颗人头的印象，自我鼓励着——不要想太多，奈奈，你是最勇敢的。 其实她害怕的也不仅仅是那颗血淋淋的人头，还有的，是透过那破碎的尸块想起了当年出车祸时被大货车撞得面目全非的妈妈。她的妈妈也是这样，全身淌着血，面部被破碎的挡风玻璃扎的血肉模糊，没有生气的躺在地上，她没办法靠近，只能看着那些个面无表情的医生动作机械的将妈妈抬到担架上，缓缓盖上一层白布。 今天这突如其来的事故又将已经结痂的疤撕裂开来，那些撕心裂肺的过往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被迫回忆起来，平静表象下隐藏着的伤痛再一次淌满整颗心。 没有办法再想下去了，她把自己埋进柔软的枕芯里，用力将眼泪憋回去。 奈奈，不要哭，你是最坚强的。 ————— 后一步进门的赵月好走入客厅的第一眼便是看到单弋从楼上下来的场景，而他那个小女朋友则不见了踪影。她眼神微闪，在单弋去到别处后一声不响的走上了二楼。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和谁较劲，可能仅仅只是内心深处的不甘罢了，她承认自己对单弋有过好感，对乔奈的针对也只是嫉妒心在作祟，她到底还是无法理解像单弋那般强悍的男人为什么看上的偏偏是那种小白花一般的柔弱女孩。 明明自己才是与他最相配的。 二楼十分安静，一路走来她只看见了徘徊在楼梯口的陆也，其余人都在一楼或三楼，她一间一间的看过去，即便见识面极广的她也不免对这栋别墅内摆放的大量收藏品而感到惊叹，她在最里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前停下，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法国画家莫奈的一副作品。 这会是真迹吗？她下意识的朝镜框伸出手—— “别动！” 一声呵斥从背后传来，赵月好转身，眼前是刚从房间里走出的乔奈。 乔奈原本在自己床上躺着，偶然从未关拢门缝里瞧见了路过的赵月好，经过刚才的事情她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见她闯入自己的私人领地更是心生厌恶，原本想把她赶下去，然而刚走到门口就看见她伸手要去摸墙上的画——那是她妈妈生前最喜欢的一副画。 乔奈冷着脸走出房门，在赵月好面前站定，“谁让你来这儿的，出去！” 赵月好呆了一下，转眼就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她晃晃手里的证物袋，理直气壮道:“我是来查案的，反而是你，一个外人也想干扰我们的工作吗？” 她的姿态有些咄咄逼人，斜眼睨着面前脸色稍白的女孩，“应该从这里出去的人是你，还有，我很怀疑你进这栋别墅的动机。”她绕过乔奈往房间里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你刚才又在里面干什么？我得提醒你一句，万一这里面丢了东西，那你可说不清了。” 乔奈静静的看着她作妖，突然笑了一下，“其实我不知道你那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而且，我同样很怀疑，你真的是个刑侦探员吗？还是说，这年头智商都改充值了？” 不等赵月好反驳，乔奈瞬间变回了她高贵冷艳的模样，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态，“这是我的家，所以你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废话，我最后再说一次，麻烦你——出！去！” “你！”赵月好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从未想过这里居然会是乔奈的家，脸被打的啪啪响，却还是不甘心被落面子，想要还嘴，可自己已经处于下风，无论再说什么，都像是垂死挣扎。 她沉默了一阵，最后稍稍收敛了语气，“那我们公事公办，论公不论私，流程还是要走的，麻烦让我进房间看一眼。” “我不喜欢外人进我房间，而且刚才单弋已经检查过了。” “那这个房间，”赵月好指了指隔壁的紧锁的房门，“这里住的谁？” “那是我哥的房间，里面有很多机密文件，暂时不方便让你们进去随意翻看。”她倚着门，面露倦色，不欲与她多做纠缠，转身就想回床上躺着。 这时二队的队长周晨海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他飞快的跑到乔奈面前，清清嗓子，“那个，乔小姐，单弋说这是你家？” “怎么了？” 他呵呵一笑，“也没什么，就是三楼有个卧室被锁了，你看方不方便打开来让我们进去看看？” “三楼是我爸的卧室，不过现在没人住。”即便不怎么想应付这群人，但她还是随着周晨海的意跟着他走了。 赵月好听着两人的对话愣了一下，忽而勾起一个自嘲的笑——原来只有她没被告知这是乔奈的家，所以活该被人当猴看？一股莫名心酸的滋味涌上心头，她看着乔奈的背影眼神复杂，最后还是抬脚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