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人已走远，乔奈还愣站在原地出神。 单弋拽了拽与她相握的那只手，伸出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什么呆呢，走吧。” 她抬头看着单弋，表情奇怪——现在她终于知道一直以来对吴远峰产生的那点怪异感来自何处了，犹豫着开口，“单弋，你没发觉他和你长得有点像吗？” 不仅仅是皮相，连骨相都有四分相似度。难怪她以前与吴远峰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时老觉得别扭。 一个和自己男朋友长得像的人，还是父亲辈挚友的儿子，看过太多狗血段子的乔奈脑洞一个接着一个，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她踮起脚尖老气横秋的拍拍单弋的肩膀，幽幽道:“你可千万别变成狗血剧情里的苦情男主啊。” 单弋懵逼脸，“？” ———— 里海小区。 夜已深，四面灯火辉煌的城市，灯火虚幻浮华，暮色褪去，一切喧闹归于宁静。 沙发上抱着抱枕团坐着的乔奈百无聊赖，手握电视遥控漫无目的换着台，最后停在一个记录片频道上，曲型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南极企鹅的迁徙场面，非常壮观，她盯着那一只只看起来萌哒哒的帝企鹅，一点兴趣都没有。 漫不经心的侧头望一眼玻璃门后站在露台上打电话的男人——只见他独自站在夜风中，一动不动，身穿深色的睡衣好似融入黑色的夜幕，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隐隐瞥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想吃草莓，但不想动，更不想碰冷水。乔奈下巴抵着抱枕，下半张脸几乎陷埋在柔软的枕芯中，眼睫耷拉着，心中恳切——他怎么还没打完电话…… 单弋打完电话回到客厅时，对上的便是乔奈眼巴巴的小表情，心中一暖，收敛起那些不好的心绪，神色自若的坐到她身边，一条手臂从她身后穿过搭在沙发靠背上，侧半个身体紧挨着她，虚虚将人拢入怀中。 “看什么呢你。” “你又抽烟了？”他坐下才一会儿的功夫，乔奈就察觉到了他身上染上的淡淡烟草味，夹杂在洗衣液的清爽味道中，不难闻，但是她一点也不想闻。 “熏死了，离我远点。” “啧！”单弋偏要抱着她不撒手，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自己，逆着光眸底显得格外深沉，“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眼巴巴的看着我做什么？” 乔奈把视线重新转回电视屏幕上，语气淡淡，“想要你去把冰箱里的那盒草莓洗了端过来。” “那盒草莓都放了快一个星期，不新鲜了，忍一个晚上，我明天去给你重新买。嗯？”单弋捏玩着她小巧的下巴，修长的手指往上游移，夹起脸颊上一处软肉轻轻往外拉扯，薄唇微勾，嗓音低沉含笑，“我发现你最近好像胖了点。” 听到单弋的调侃，她表示呵呵，且内心毫无波动。 能不长肉吗？自从两人住一起后，他天天守着她吃饭，除正餐外，加餐是常事，有时他加班回来的晚，两人还坐在一起吃夜宵。也是到如今她才领悟，岁月不是杀猪刀，单弋才是，而且猪饲料一下就是一大把。 果不其然，他的下一句就是:“胖点才好，我的目标，就是在今年上半年结束之前，至少把你在原来的基础上喂胖十斤。” “我才不要。”乔奈一口拒绝。 单弋低笑一声，没再回话。 安静了一会儿，她拱了拱鼻子，眼波一转，突然侧过身体挨着他，扔掉手里的ipad，凑近他的脸，近距离的直视，让单弋猝不及防。他盯着不过才距离自己十几公分处的那张素白小脸，对上她潋滟精致的眉眼，毫不退缩，反而主动贴近，压着嗓子道，“你想干什么？” 乔奈不说话，只看着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单弋摸不清她的心思，只挑高了眉，一手护着她的腰，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她接下来的举动。 而她接下来的动作也没有让他那颗隐隐开始沸腾起来的心失望。 乔奈慢慢抬手抚上他的脸，从深邃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然后缓缓划过他凉薄的唇，指尖点在男人下颌的伤疤处一顿，再次下滑。 单弋喉结上下滚动着，感受着那只柔软的小爪子在自己胸腹处一路下滑，最后停驻在大腿根的位置。他的声音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躁动的身体有了些许反应，表面还要装得一本正经，却不知他暗沉泛红的眼眸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火热，“奈奈，你到底想干什么，嗯？” 乔奈还是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浅笑，歪着头打量他的反应，在他隐忍的视线中手一点点深入，最后用力一掏——扒出他的烟盒！ “没收了！” 旖旎暧昧的氛围瞬间消散，单弋脸微黑，语气说不上到底是不满足还是恼羞成怒，“你就只为了这个。” “不然呢？”乔奈优雅的翻了个白眼，颠着手里的烟盒，表情玩味，“你的工资不是都交给了我当房租吗？哪儿来的钱买黄鹤楼？” 单弋瞬间底气不足，眼神躲闪，抱着她腰的手臂微微收紧，轻咳一声，答非所问，“咳，我一个月也就才抽三四包……” 私房钱对于男人来说永远都是不可言说的禁忌，毕竟事关颜面。 “我不喜欢你抽烟，”她手肘枕着他的肩膀，盯着他漆黑的瞳孔，表情严肃，“再这么抽下去，你的肺迟早得废了。而且我也不要吸二手烟。” “所以……”她一声令下，嗓音不大但坚定，“你必须把你的烟瘾给戒了。” 乔奈靠在他怀里，指尖蹭着手里土黄色的烟盒，皱眉道:“干什么不好非得学抽烟，你们男人就这点自制力吗？” “我没有烟瘾，吸烟也不过是从三四年前开始的，”单弋抚摸着她鬓角的发丝，笑容有些发沉，眸色深深，声线压得低低的，带着难以察觉的萧瑟意味，“就是从你离开之后。” 乔奈一怔，脸上原本轻快的神情也慢慢黯了下来，手里轻飘飘的烟盒，仿佛变成了一块沉重的大石头，重量全压在心口。 空气仿佛凝滞，电视机的声音遥远又陌生，落地窗边的窗帘被外面吹进来的夜风带起，扬起一道沉默的弧度。 她吸了吸鼻子，就着跪在他大腿上的姿势，两条纤细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凑近，脸搁置在他温热的颈窝里，轻声道:“我一直想问你，你……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找我吗？” 错过的这几年，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大概也是觉得可惜的吧，毕竟，人这一生，又有多少个三年？ 只是那时候她还太年轻，二十岁的年纪，心高气傲，一场矛盾赌上了自尊和对自己父亲的敬重，好像谁先低头谁就落了下风，于是，她便单方面的结束这段感情，朝着8469公里外的大洋彼岸而去，头也不回。 那段时间，她总是想着自己即便没有了爱情也还有着大好前途，即便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午夜梦回，想起那个坚毅冷峻的男人，回忆到最后，却定格在争吵后他指责控诉的阴戾表情上，所以，慢慢的，她心底剩下的也都是沉重的感叹。 “我当然想过要去找你，可你却从来没给我留一点挽回的余地。”单弋抱着她，附在她耳边低低的呢喃，“那时候我大四，刚进刑侦局实习，没钱没人脉也没有你出走的消息，护照还被局里扣着统一上收保管，我怎么去找你？” “奈奈，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我们的感情，是你不给我留一丝一毫的机会。” 第83章 我会对你好 黑夜沉沉无边，晚风静郁，星空被城市的雾霾虚化，清辉的月光穿透不下，只有远处的一座地标性建筑最上方亮起几盏明灯，那星星点点的光斑全倒映在乔奈泛着微微水光的眼睛里，犹如月色下的一泓清泉。 她埋首在单弋颈窝，脸贴着他柔韧温热的肌肤，吸吸鼻子，闷声道:“你别说了……” 男人抱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盖在她后脑处，一点点抚平那翘起的呆毛，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旋，黑眸微敛，低哑着嗓子，“怎么，你当初抛弃了我，现在还不许我对此多说半句？” 乔奈揪着他的衣领口，感受着他抚摸着自己后脑勺的手——掌心炙热，就和他的感情一样，热烈的毫不掩饰。可他越是对她爱得深沉，她越觉得自己薄情冷血。 乔奈搂着他蹭蹭，声音轻浅，带着些许柔软和示好，一点点化开他心中的梗塞感，“你别说了，大不了，我以后对你好一点……” “这可是你说的，你会对我好，”单弋接着她的话头，一手捧着她的脸使她抬起头来。四目相对，深沉的爱意两相交汇，他在她泛红的眼尾处落下一吻，说话间，薄唇贴着白皙的脸颊缓缓张合，湿热的气息沾染上她的眼角，与其中的水汽融为一体，“你要一直一直对我好，永远不许离开我。” 他吻上她的唇，含吮的力道不轻不缓，眷恋情深，用缱绻的气音低低恳求，“奈奈，你要爱我。” 她长睫轻颤，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涩盈满心头。不该是这样的，这个男人不该是如此卑微的，他原本是很清傲不羁的，却甘愿被羁绊在她这里，拔掉一身的刺，成为她的保护罩，挡下来自外界的所有阴暗和不怀好意。 被他深吻着，感受着他的情意，乔奈忽然就红了眼眶，声带微颤，轻轻的三个字被他吞噬进吻中。单弋心弦一震，引发的喜悦在他心中掀起一阵波澜壮阔的高潮，他用力压下她的后脑勺，吻得更深，绝对用力的姿态，几乎要把她融入到自己的骨子里。 良久，在乔奈即将被他吻到窒息的前一刻，男人终于退了出来，他看着她眼角因激吻而泛出的泪花和微肿的红唇，深邃的黑眸隐含笑意，心中满满的幸福感仿佛下一刻就要溢出来了。 “奈奈，我爱你。” 乔奈靠在他胸前，任凭他抱着自己在耳边一声声的告白，圈住他劲瘦的腰，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刑侦局。 临近下班，大部分人都一副心不在焉频频看时间的懒散模样，就在这时，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由远及近。 “大新闻大新闻！”傅鸿远踩着大步子一路“咚咚咚”的从外面跑进办公室，原本充满凶气的脸此刻眼角眉梢全是喜气洋洋，一声大吼，“赵长庚那个老混蛋被双规啦！”他两步跃上门边的矮桌，砰的一声巨响，抄起那队旗就开始挥舞，仰天长啸，“都给我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傅鸿远的话犹如一道惊雷，炸懵了所有人，只有单弋异常的平静，仿佛早有预料一般。而不明情况的一队众位队员纷纷放下手头的活儿，全部围去八卦帝身边。 “怎么回事？！” “赵局长被双规？”…… 八卦帝同志也不负众望，打听到的消息足够满足这几位吃瓜群众，他眉飞色舞的描述着自己听来的消息，手握旗帜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意味:“是总局纪委办那边亲自派下来的人，今天一大早天还没亮就把还在家睡大觉的赵长庚押走了，明面上是暂时的隔离审查，可被双规的领导的官员有几个能洗脱嫌疑最后放出来了的，我看啊，正式批捕也就这几天的事儿了。” 陆也摸着下巴皱眉思索了一阵，还是不太相信，“你说的可靠吗？我可听说赵长庚背后的依仗不小啊。这说抓进去就抓进去了，我还是觉得不太真实……” “为什么不相信？最近上头严打你又不是不知道，落马的官员一大批，说不定赵长庚背后的关系网早就被扒拉得一塌糊涂了。”徐小龙从桌子角落的塑料袋里挑出一个苹果，只拿袖口擦擦也不洗，放到嘴边咬得咔嚓响，若有所思道，“要是赵长庚被捅下去了，我们局里肯定又得闹腾一阵了。” “何止是闹腾，简直会上演一场官场上的年度大戏好伐！”傅鸿远猥琐的表情中带点熟悉的八卦意味，压着的声音也掩盖不住其中的兴奋激动，“而且我猜现在最高兴的肯定是副局长了！副局这么多年不是一直被赵长庚这个正局压在手底下嘛，工作上事事打压，又加上他老婆更年期到了，女儿女婿闹离婚，这日子是越过越艰难。” 傅鸿远状似怜悯的叹口气，盘腿坐在桌子上，一条腿支着，绘声绘色的聊着副局的八卦，“你们没发现副局长最近掉发掉得特别严重吗，都快脱成地中海了，就是压力大呀！” “我听司机小李说，副局是打算辞职不干了回老家种树去的，而且辞职信前两天刚交到党委办公室，结果今天就听说赵长庚被双规的事情，于是，他在办公室唉声叹气的抽了一包烟后，又偷偷摸摸的溜去党委那儿去把辞职信偷了回来！哈哈哈……” “这下我敢保证副局他老婆女儿再也不会闹了，毕竟老公老爸马上就要升职转正了，从此摆脱刑侦局万年老二的尴尬地位，荣升正厅级干部，可不是喜事一桩嘛！” “哈哈哈哈哈哈……” 面对几人的幸灾乐祸的调侃，白一彦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表情，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不解道:“赵局长落马，和我们这些底层老百姓并没有多大关系，你们为什么要这么高兴？” “为什么这么高兴……”傅鸿远眼珠子一转，看到角落里某个正襟危坐的男人，猛的一拍大腿，“我们是替单队高兴啊。” 他把队旗放好，跳下桌子随手从自己办公间捞起一张a4纸卷成圆筒状，兴冲冲凑到单弋面前把手里的“话筒”递到他嘴边，假咳两声，“现在来采访一下我们刑侦重案处一队的队长单弋同志，请问你对赵长庚被双规一事有何看法？” “没什么看法，”单弋漫不经心的瞥他一眼，手指敲击着键盘的动作不停，语调冷淡，“我说过，夜路走多了迟早会撞见鬼，你看，这不就撞鬼了吗？” 傅鸿远哈哈一笑，搓着手指瞅着单弋的脸色，试探道:“那你现在也算是大仇得报，我们，要不要借此机会庆祝一下啊？” 单弋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把电脑上的文件保存关闭，收拾了一下桌面，站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一脸希翼的队员，如他所愿，“明天休班，晚上约个饭吧，下午五点之前把你们找好的饭店位置发给我。” “得嘞～” 陆也从背后走过来勾着傅鸿远的肩膀，好奇不已，“你最近蹭饭蹭的有点过分啊，你上个月工资到底花哪儿去了？” 傅鸿远幽怨的对着手指，叹了口气，“之前有个人跟我说，『借点钱给我，我回头还你』可现在我才知道，有些人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 晚饭后，消遣的时间。 乔奈手抱着一盒草莓，靠在单弋臂弯里眼睛盯着电视的液晶屏幕，没带眼镜的她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盯了一会儿足球赛况，实在看不清屏幕角落里的那一行小字，漫不经心问了一句，“这是谁和谁在对踢？” “法国对战克罗地亚。” “有中国队吗？” “……没有，中国队和你一样都在家看电视直播呢。” 单弋低头叼走了她手里的半颗草莓，酸酸甜甜的口感不甚得他喜欢，皱着眉头咽下去，顺手呼啦了一下她头顶的呆毛，“少吃点儿，待会就要睡了，你别把胃给撑胀气了。” “不是你叫我多吃东西好养肥的吗？”乔奈不痛不痒的顶了一句嘴，懒洋洋的侧头，脸抵着他坚实的肱二头肌蹭蹭。 “啧！” 单弋低笑一声，一只大手摸上她的脸，捏玩着她脸颊上的软肉，“那我也没叫你晚上多吃，睡前吃多了东西不健康。” “自己开心才是最健康的生活方式，”乔奈仿佛示威般捏起放置在一旁的碟子里的芝士蛋糕，，大大的咬了一口，朝他亮出一口小白牙。 “还吃那么多芝士……我的小公主，真不怕胖啦？”单弋收拢手臂揽紧了怀里的人，坏笑着用力在她腰上捏一把，吓唬她，“以后这里就长一圈肉，慢慢的，你就会变得比我还重。” 乔奈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清澈，瞳仁较之常人要略大一些，尤其显得娇憨清纯，浅浅的卧蚕自带卖萌效果。她就用这种无辜的眼神对上他的视线，又咬一口手里的蛋糕，煞有其事的点头，“知识（芝士）就是力量！” 噗！真是败给你了。 男人用食指戳着她圆滚滚的腮帮子，调笑道:“刚才我说错了，不是小公主，是精致的猪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