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
裴文沣失魂落魄,木雕泥塑一般,面无表情。 次日傍晚。庸州城郊山脚 “吁!”郭弘磊下马,打了个手势,众兵丁尾随,潜入一片树林休整。 激战多日,一路杀敌,个个精疲力倦,从千余人减员为八百余人。 郭弘磊身负几处轻伤,低声吩咐:“此地距离庸州城四十里,遵照将军命令,咱们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明早攻城!” “这一仗,成与败,就看明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我写啊写,写啊写,5000 字还没写到打完仗,抱歉,太困了……明天!明天一定,一定会打完仗! 第108章 勇立首功 北风呼啸, 大雪纷飞, 暮色笼罩着苍茫边塞, 天昏沉沉。 偏僻郊外, 荒山人迹罕至, 树林里积雪厚, 健壮骑兵一脚踩下去, 齐大腿深。每匹马的嘴都堵住了,发不出嘶鸣声, 它们不乐意爬雪山,甩脑袋, 打响鼻。 郭弘磊右手持刀开路,左手牵马, 头也不回地说:“不远, 拐个弯就到地方了。那儿遮风挡雪,易守难攻, 咱们才能安心过夜。” “是!”众手下压着嗓子, 耳语响应。 相识已久, 众手下敬服郭弘磊, 愿意尊他为首领, 言听计从。郭弘磊因为流犯身份的缘故,暂无正经的一官半职,却硬是靠功劳与才智, 在赫钦卫站稳了脚跟。 八百余人,牵着各自的马, 深一脚浅一脚,走得东倒西歪。 忽然,一名壮汉不慎栽倒,侧身摔进松软积雪里,整个人被淹没一半。他懊恼挣扎,刚坐起,却又躺下,蹙眉捏着嗓子,娇滴滴细声喊:“哎呀,救命,救命呐!” 众同伴顿时乐了,抱着手臂旁观,嗤笑揶揄:“猛一听,老子还以为是镇上绮梦楼的晓红姑娘从天而降了。细一看,原来是你这厮!” “啧,好歹把络腮胡子刮干净,再来扮美人。” “绮梦楼里可没有像你这样五大三粗的姑娘。” “老骚蹄子,别叫唤了,赶紧起来!”同袍笑骂,伸手拽了他一把。 那名壮汉借力,一咕噜起身,拍拍屁股积雪,继续捏着嗓子,娇羞忸怩说:“多谢大爷,救命之恩,奴家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说完,他便朝朋友扑过去。 “我的娘哎——你这人好可恶,竟然恩将仇报!” 其同伴敏捷躲开,牵马逃了,慷慨表示:“老子无福消受,弟兄们,这个‘奴家’,送给你们了!” “快别吓人了,我们不敢要,你自个儿受着。” “哈哈哈,自作自受。” “待会儿就入洞房吧?” “对,**一刻值千金!”众兵丁笑嘻嘻,七嘴八舌。 军规森严,仅休假出营时才见得到女人,憋得难受。故任何时候,只要一聊起女人,大伙儿便兴致勃勃,滔滔不绝。 郭弘磊一直在最前方,不时劈砍拦路树枝,任由身后同伴们小声说笑。其实,决一死战前夕,他巴不得众人开怀些,倘若士气沉闷低落,首领须得想方设法鼓舞士气。 谁知,闲聊片刻,簇拥首领的十几个壮汉挤眉弄眼,开始打听:“咳,弘磊,你可曾去过镇上的绮梦楼?” “你觉得楼里哪个姑娘最美?我觉得晓红最美。” “你小子什么眼光?明明是怜儿最美!” “我倒觉得,阿芙姑娘笑起来最勾人,活儿也好。” 激烈争辩中,他们缠着不停问:“弘磊,你觉得呢?” …… 郭弘磊挥刀,拨开一根拦路枯枝,被缠得无奈,只得开口说:“我没去过,不知道那楼里的姑娘们长什么模样。” “真的?” “不会吧?” “不喜欢喝花酒?还是不敢?” “怕媳妇啊?” “你来赫钦这么久,一次也没去玩过?” “如果不认识路,下次跟着我们!”有些人确实尚不熟,大部分人是明知故问,故意逗趣。 郭弘磊好整以暇,镇定答:“一年到头,总共才歇几天?有空都探亲了。” “嘿嘿嘿,弘磊一表人才,哪怕不掏银子,姑娘们也乐意陪俊小伙。” “得了吧,你以为弘磊会像你?逛青楼还讨价还价,气得老鸨跳脚。” “谁、谁讨价还价了?少胡说八道啊。” …… 初入伍时,郭弘磊一度十分听不惯,但军营往往如此,再不习惯,听多便不奇怪了。他略扬声,鼓励道:“诸位,一旦成功收复庸州,等拿了赏银,再详谈这些也不迟!”语毕,他站定,抬手遥指坡上,“看,今晚咱们就宿那破庙里了。” “嗳哟,终于到了。” “管它破不破,至少能遮风挡雪。” “你怎么知道那儿有个破庙?” 郭弘磊率众前行,简略解释道:“去年十月,我跟着潘千户他们,潜入庸州探查敌情,期间冷不防碰见了敌兵,撤离时东躲西藏,在山里转来转去,无意中发现这所破庙。” 不多久,一行人踏进山门,各自拴好战马,持刀四处查看。 郭弘磊安排妥守卫之后,招呼同伴捡拾柴禾,在大殿里架起篝火,轮流取暖,吃了干粮后互相依靠,席地而睡,鼾声如雷。 负责守卫的兵丁,则五人一伍,分散各处,警惕戒备一个时辰,便由下一伍换下。 郭弘磊靠坐柱子,轻手轻脚,仔细给自身伤口重新上药并包扎,因夜以继日地操劳,且负伤失血,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神色沉静,双目炯炯有神。 忙完,他起身,扫视躺在篝火四周歇息的大汉们,然后带上亲信,按着刀柄迈出大殿,巡察各守卫处。 尚未靠近,遥见两个抱着刀的年轻人,一边盯着坡下,一边耳语争辩青楼女人“谁最美“。 郭弘磊叹了口气,踱近问:“还聊这个呢?” 两人闻声扭头,忙打招呼,讪讪答:“聊这个特别有意思。” “我俩还没成亲,不上青楼,就摸不着女人。” 郭弘磊哑然,余光盯着坡下,提议问:“既然喜欢美人,为何不把饷银交给长辈攒着?攒多些,请长辈帮你们娶一个标致的妻子,岂不好?” “正是这样呢。我俩是同乡,饷银和赏银大半上交爹娘了,攒着娶媳妇。” “嘿嘿,逛青楼可有趣了,弟兄们结伴嘛,都想开开眼界。等打完这一仗,要是有命活着领赏,我一定点花魁试试。” “对,如果能得花魁陪一晚,多美!” 各有各的活法,郭弘磊不予批评,而是鼓励道:“明日决战,攻城时,赫钦、新阳、泗鹿三卫一齐上,咱们的胜算很大!另外,有两个卫的援军殿后,时刻待命,加上粮草充足,战场并无后顾之忧,专心攻城杀敌即可。” 两名守卫乐呵呵,“我觉得咱们会赢。否则,哪儿能一路杀到庸州城郊?” “求老天爷开恩,助咱们战胜北犰,凯旋领赏!” 郭弘磊颔首,拍了拍他们肩膀,“打起精神来,盯紧了。” “是!” 郭弘磊继续前行,带人谨慎巡察一圈,才返回大殿歇息。 “唉哟,睡会儿,快累死了。” “昨儿半夜急行军,困得险些坠马。” “睡吧。”郭弘磊放轻脚步,挑了块地方躺下,枕着佩刀,从怀里掏出一方雪青丝帕,默默把玩,抚摸帕上绣着的淡雅兰纹。 这帕子,是在流放途中得的。 当时,他用溪水洗脸,姜玉姝见他满脸滴水,随手给了块帕子让擦脸,转头便忘了。 郭弘磊一直悄悄收藏,十分珍惜。仓促投入赫钦卫,却不忘带上妻子所赠的丝帕,视为信物,供空闲时欣赏。 其实,姜玉姝后来陆续绣了几块帕子,男人式样,文雅大方。 但郭弘磊贴身只收着这一块,时常拿出来,任由朋友打趣“又想媳妇了“、“想得发起呆了“等等。 翌日,天未亮,大乾将士主力已经如时抵达各自的战场,包围了庸州城。 庸州乃边城,自古与北犰频起战争,为了抗敌,城墙修建得格外高耸,墙壁厚实。 世事难料,北犰侵占了这座城,为守;大乾边军被迫攻打自己人建造的城门,为攻。 远远望去,目所能及的城墙壁犹如镜子般光滑,那是敌兵往墙壁浇水、天冷结冰,便形成一道天然屏障,阻挠对方攀登。 一年四季,春夏秋冬,两国交战无数次,熟悉彼此长短。 北犰绞尽脑汁,防守。大乾绞尽脑汁,进攻。 征战沙场,无论主帅如何智计百出,将士终究免不了实打实地拼命。 郭弘磊勒马,停在东门前三里处,遥望城墙,审视守城敌兵,神态坚毅,目光如炬,静候命令。 千军万马,骑兵、弓箭手、步兵,黑压压一大片人,停在不同的城门前,严阵以待,鸦雀无声。 窦勇肩负军令状,无路可退,亲自督战之前,把指挥大权暂交由励王——若得胜,凯旋接回指挥权;若败了,一条老命死不足惜,挣个“为国捐躯“的名声,强过被朝廷问斩。 窦勇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天色,缓缓抬手,倏然一划,衰弱嗓音吩咐:“攻城。”其副手立刻高呼: “攻城!” 将军一声令下,数面战鼓同时被擂响,鼓声雄浑响亮,激励人心。 “冲啊——” 手持盾牌的步兵吼声震天,率先行动,密排着往前冲;紧随其后的壮汉,左翼推着破门的冲车,右翼推着攀登城墙的云梯,勇猛打前阵。 再之后,便是弓箭手。 骁骑营骑兵们,攻城时则殿后,因为地面被敌兵布置了蒺藜、陷马坑、拒马枪,须由前军清路,再由骑兵冲锋,以保全精锐。 旋即,守城敌兵开始反击,首先是弓兵,利箭雨点般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