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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下雨了。”优娜兴趣缺缺,坐在长椅上玩弄着手里的捧花。蕾丝串珍珠的头纱从她的脑后垂落下来,在肩上堆堆叠叠,如一片白色的波浪。捧花里插着新开的晚香玉,花姿娇嫩。 虽然结婚的主角是她,但她可是一点都提不起兴趣。 要嫁的男人确实是她的菜没错,但她同时也是对方的菜(字面意思),这让她有很强烈的危机感。毕竟,她可不喜欢“被吃掉”这种死法。 “侯爵阁下已经到了,刚才我去领宾客名单的时候看到他了。”明子却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似乎在为自家小姐终于嫁得心上人而高兴着,“侯爵阁下一定很期待这一天吧…能看着您宣誓嫁给心爱男人的模样。” “叔父的身体看起来怎么样?”优娜问。 “侯爵阁下看起来恢复的很不错,声音也很健朗,虽然还拄着拐杖,但比当初刚病倒时看起来要好多了。”明子说,“再过不久,侯爵阁下应该就能从轻井泽养病完回来了。” “好。”优娜点了点头,又望向了窗外的夜雨。沙沙的雨水轻响,正从锯齿状的蔷薇叶片中传来。 终于到了她出场的时候,教堂的神侍领着她走出了准备室,站在了礼堂的门前。她的叔父也在那里等着,这位领着无数头衔的老贵族穿着一身黑色的燕尾服,满脸欣慰和蔼。 “喔,你终 于要嫁给月彦了。”叔父拄着拐杖,还带着病容的脸上有颤巍巍的笑意。他伸过手挽住优娜,与她一同踏上了红色的地毯。 这条长长的地毯穿过礼堂的中央,地毯两侧一排又一排的木色长椅上,坐满了来参加婚礼的宾客,他们大多是居住于东京的华族,个个锦衣华服,全都是宇喜多家这边的友朋同僚。 据说,月彦没有邀请任何亲友来参加这场婚礼。 这也是当然的,鬼怎么可能会有“朋友”这种东西? 红毯的尽头,月彦正站在主婚的神父身前,他身后的三面玫瑰花窗迎着徐徐的月辉,散发出瑰丽的色泽。所有人的面孔,都在这花窗玻璃的映耀下,呈现出绮丽的颜色来,恍如一场梦境。 而月彦就站在那里,身着黑色的长尾西装,胸前佩着一枚剑形的胸针。比起往日,他那张俊美且妖冶的脸,愈发显现出令人迷惑的神采;那双眼睛,宛如洋红色的酒杯倾洒了,碎成了一道道的辉霞。 只有优娜知道,这位形貌出众的男子并非人类,而是恶魔嘴边流出的、血色的果汁。 侯爵阁下挽着优娜。他会带领她穿过红毯,直到将她的手交到月彦的手中,象征将自家的姑娘转交至了丈夫的手中。这是西方来的仪式,却意外地在东京很受欢迎。 优娜垂眸盯着脚下的红色地毯,慢慢朝前走,白色的裙摆拖曳过长毯。两个花童跟在旁边,抛洒着花瓣,是酒红色的玫瑰与黄色的郁金香,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右边穿洋装的女孩有些不高兴,哭噎噎的样子,估计是想回父母的身边。 “真是漂亮的新娘啊……” “宇喜多小姐原本就是东京出了名的美人。” “这位月彦先生还真是幸运啊,原本是听也没听过的商人。” 宾客们窃窃私语着,将目光聚集在新娘的面容上。她像是一朵鲜润的白铃兰,初初绽放,毫无瑕疵。再没有人会比今天的她更美丽了,即使她一直低垂着目光,未曾正视过旁人。 终于,地毯走到了尽头,优娜与她的侯爵叔父停下了脚步。 月彦歪过头,朝她露出很淡的笑容:“今天的你格外好看。优娜。”不知为何,他唇边的笑意似乎有些邪肆,像是恶欲终于得到了释放,潘多拉的魔盒终究被打开了。 优娜抬头,用手撩起覆在眼前的蕾丝白纱,回了句:“你也是。” 叔父颤巍巍地拥抱了她,眼底有感慨的泪意。旋即,叔父对站在神父身旁的月彦说:“月彦,优娜就交给你了。你要用你的一生来守护她。” “当然。”月彦回答得理所当然。 他相当风度翩翩地朝侯爵阁下行礼,然后牵过优娜的手,带她走上最后的几级台阶。捧着圣经的神父,就在那里等着这对牵手的新婚夫妇。他们会在那里宣誓自己的爱意与忠诚,盟约将一生交给彼此,然后戴上戒指。 就在此时,礼堂的门传来一声厚重的“嘎吱”响声。这突兀的声音,叫原本注视着新人的的宾客们,都忍不住齐齐回了头。 门外是一阵喧嚣。 “抓住那个小子!快抓住他!” “他带着枪!” 几个教堂神侍的凌乱喊声,在大理石的走廊上回荡着。 礼堂大开的门后,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子,头发被汗水浸湿,眼神疯狂而充斥着死相。从打扮上来看,不过是个普通的商人;只是他领巾凌乱,满面汗水,实在算不得体面,也不像是来参加婚礼的。 “这家伙是谁?”众宾客面面相觑,很是不解。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这不速之客张开口,声音嘶哑地高吼起来:“裕仁亲王万岁!”旋即,他从袖中掏出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朝向前方,就像是漆黑的眼。不等宾客反应过来,数声沉闷的“砰砰”响声便已回荡在了教堂之中。 哗然一声响,花窗玻璃被子弹击中,陡然碎落为一地玻璃之雨,闪烁如夜空星辰。窗外的雨丝,再无阻碍地朝礼堂内飘落。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礼堂内有片刻死一般的寂静。旋即,尖叫和惊慌声四起,众人这才发觉,侯爵阁下已倒在了红毯上,面色惊恐,额头一个硕大的血洞,正在向外淌着殷红的血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