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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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并非全无踪迹可寻。臣已查过这位墨蓝的出身。他的祖父,曾在前朝宫里做过侍卫,并且,还颇得梁帝的信任。” 有人插话道:“谢大人的意思是,这案子与太子无干,不过是他宫里的宫人,为给前朝帝后报仇,才种下巫蛊?” 谢岩笑说:“臣确有如此猜想。” 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萧乾道:“朕以为,谢卿的话,言之有理。此事,是朕冤枉了太子。” 众人愕然。 下一刻,萧乾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下了为太子澄清冤情的诏书。 朝堂上的大臣们大眼瞪小眼,谁还没觉出到底是怎么回事,谢岩便像剧本里写好的那样,道了句“陛下英明”。 巫蛊一案,以太子蒙冤为起始,以太子沉冤为结束。 至于中间的种种,例如谢良娣,例如小皇孙,例如墨蓝,便是历史长河里,另外需要细说的部分了。 下了朝,谢晋之不自觉地与萧长勇走到了一起,在他们一旁,还有在做心里建设的寿安侯。 几个人前头,有两位同仁正在对今天发生的事情进行探讨。 一位道:“太子如何,不过还是陛下一句话的事情,陛下觉得太子不冤,太子便是不冤,陛下觉得太子冤枉,那太子便是冤枉的。唉,倒是姜大人,着实可惜了。” “纪大人此言差矣,”另一位大人并不赞同,他略微压低了声音,低声道,“我想,太子恐怕是真冤枉。谢大人怕是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身上,这才拿一个奴才顶了官司。” “皇上心里,大概门清儿着呢。”他道。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可萧长勇与寿安侯都是练过武的人,那一字一句全都清晰地传进了他们耳朵里。 谢晋之又自小耳聪目明,再一观察萧长勇二人的脸色,谢晋之便大概猜到了这几位大人说话的内容是什么。 他抓住萧长勇开始发颤的手,低声道:“有何事,臣与您回府说。” 萧长勇脸色阴沉,终究没有开口。 谢晋之又看向一旁的寿安侯,他略微一笑:“这关口,侯爷怕是不好随意走动。殿下与您,是一辈子的岳家情分,侯爷心里,想必也有数。” 寿安侯端着脸,轻微地颔首。 见到寿安侯点头,谢晋之的心这才有几分踏实下来。 回到齐王府,萧长勇便牢牢关紧了书房的门,他令明月在外间守着,谁都不许进来。 萧长勇惴惴不安地走动个不停,音调略微提高了些:“父皇知道了,是不是?” 谢晋之的修长手指轻轻扣了扣桌子,他的脸色有几分不好看:“不好说,但是皇上心里一定明白了,巫蛊的事情和太子半分干系也没有。至于他有没有怀疑到殿下身上,臣不敢妄言。” “他一定知道,”萧长勇眉头紧皱,他深吸一口气,“这些日子,父皇对我的态度不冷不热,自你妹妹的事情出了以后,父皇与我,便不像曾经那般热情了。” “如今推墨蓝出去,无非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这事情,我牵扯了进来,端睿姑姑也一样,父皇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在这关口,发落我们。”萧长勇闭上眼,硬着头皮往下讲,“他什么都知道。” 谢晋之见他讲得头头是道,只好劝道:“至少证明皇上没有将此事完全揭开的打算。” 萧长勇面无表情道:“他知道,与揭不揭开有何差别?我那位皇兄占着嫡长子的身份,我如何与他争!” 谢晋之看了他一眼,见萧长勇面色通红,显然是含了隐怒。谢晋之微微一笑道:“殿下莫要着急。您还记得,臣早先与您说过什么吗?” 萧长勇此刻完全没有猜谜的心思,定定地盯着他瞧,那意思便是“你别墨迹了,赶快说”。 谢晋之也不卖关子,他低声道:“逼宫。” 萧长勇转瞬扭过头去瞧他,见谢晋之神色不改,只是脸色较之以往显得白润了些,萧长勇慌张的心里一下便踏实地厉害。 他想,子平向来依附于我,总不会害我的。 只是逼宫…… 萧长勇的身体猛然僵硬了几分,他冷声问:“只有这法子吗?” “皇上的身子,殿下也瞧见了,”谢晋之想到今日在大殿上,萧乾持续不断的咳嗽声,便道,“皇上这样急着重立太子,是因为他自己也知道,再不提拔太子,太子便将永无出头之日。” “但是太子若出头,殿下,还有好日子过吗?”谢晋之道,“太子在民间的名声向来好,若皇上也不再提防他,太子的势头必将如日中天。” “殿下这些时日的苦心经营,终成泡影。”谢晋之的嗓音淡淡地,并没刻意渲染气氛,只是每一句话听到萧长勇耳朵里,都怪不是滋味。 萧长勇道:“若失败呢?” “那便是成王败寇,”谢晋之和颜悦色地一笑,“臣与殿下,就没有太子那样的好运了。” “并且,殿下下决心要快,趁太子如今还被软禁在东宫里,羽翼未丰,殿下早日下手,便早日是个机会。”谢晋之道。 事关重大,萧长勇找了个板凳就近坐下,他手足无措了好一阵,谢晋之便任由他想,只在一边静心静气地喝茶。 过了许久,萧长勇终于淡淡开口了:“本王明日送王妃过府,与岳父好生聊聊,许多别的事,得仰仗子平了。” 齐王妃的父亲寿安侯曾掌管过禁军,如今在京城的兵马中,他尚有许多熟人,积威不浅。 萧长勇这话的意思,便是同意了。 谢晋之笑笑:“为殿下尽力,是臣的荣幸。” “只是……”谢晋之顿了顿,为难地皱起眉。 萧长勇抬眼看他:“只是什么?” “并肩王在京中,怕是不好下手,殿下有法子,将他暂调离京吗?”谢晋之轻声问。 萧长勇眸光深远,缓缓方点了点头。 第73章 开启 年关将近, 姜淮姻的肚子也越发大起来,只怕再过月余, 便要生了。 萧霖鲜少在京中过年,往年这时候,边疆便比以往还要更乱,许多游牧民族并不像汉族这样讲究过年。 这回萧霖是沾了姜淮姻的光。 萧乾想着, 萧霖统共也没过过几年安生日子,总不好第一个孩子出世时,还把他调去边疆。 到底也要讲究家族团结不是。 所以萧乾另派了别的戍边大将过去, 至少让萧霖在京中过完年再走。 这阵子,京里也不太平。太子平冤的事情一出,朝堂上和炸了锅似的, 整个一大乱炖。 年初时,许多依附太子的人怕被巫蛊的事情牵连, 纷纷撇清了与太子的干系, 少数人成了中立派,更有少数嘴皮子利索的人,很快转投到了齐王萧长勇门下。 如今, 太子得以平反,眼瞅着又要光辉起来, 这些人可得着急了。 再去转投太子,岂不被人说是墙头草? 可是若再与齐王沆瀣一气, 太子若想起来要反攻倒算,他们也吃不消。 因此这段时间里, 各想各的门路。 萧霖作为并肩王,本就是一颗万年不倒的常青藤,况且太子水涨船高之后,从前姜家的事情也有了眉头。 没准什么时候,姜知行也能平反了,许多女眷便把主意打在了姜淮姻身上。恰逢年关,该送礼的送礼,能讲情面的便过来讲情面。 得亏姜淮姻是怀着身孕,否则,她这段时间里,恐怕得见上百八十个女人。 这日,萧霖下了朝回来,见姜淮姻穿着一身桃红色夹袄,一个人挺着肚子在后院里溜达,活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大白鹅。 萧霖没忍住笑了声,姜淮姻很快转过头去瞧他。 见萧霖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过来接应一下,姜淮姻不由面对他,伸直了胳膊:“王爷回来了。” 萧霖这才走过去,一手护住她的腰,一手揽在她的肩上。 “翠柳她们呢?”萧霖发问。 姜淮姻肚子里的月份大起来以后,几乎片刻离不开人,翠柳和拂花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丫鬟,生怕临近关头的时候出什么事故。 自从卫氏小产的消息传了出来,各家的孕妇都比从前更加当心。 姜淮姻道:“又有人寻了门路过来,我让翠柳去打发了她们,拂花则去房里帮我拿披风了。” 说完,害怕萧霖担心,姜淮姻笑道:“就在府里,我想着应当没太大关系,这才敢把她们都差使出去,在外头,可不会这样。” “还是要多当心。”萧霖一直觉得姜淮姻有时候谨慎,有时候却粗心地像个小忽悠。 萧霖算一算日子,出声道:“再过一个月便要生了罢?” “这些时候,无论谁来,只要是你不想见的,和魏管家说一声,尽可让他打发走。天大的事情,总不会有我们的儿女重要。” 姜淮姻喜欢听他说这样的话,喜欢他把自己和孩子当成第一要紧的事情去看待。 她点头,慢慢往萧霖的怀里轻微靠了靠:“满满也是怕给王爷添麻烦,若有精力,见一下都无妨。” 两人慢慢走回房里,拂花拿着披风跟在后头。 进了房后,萧霖挥手示意她出去,拂花便倒好茶准备好了糕点,方才退下。 通常,只留下萧霖与姜淮姻两人的时候,便证明他是有话要说。 姜淮姻捧了一碗燕窝粥喝,也不言语,等着萧霖主动开口。 萧霖见她气色红润,小脸也被养得油光水滑,满满都是光泽,不由笑起来,他道:“最近本王当差的时候,总念着你与咱们孩子。连皇兄都取笑我,说我是第一次当父亲,什么滋味都觉得新鲜。” 姜淮姻捂着肚子,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王爷是第一次当爹,我也是头回给人做娘呢,我还怕当不好。” “万一随了我好吃懒做的毛病,那就糟糕了。”姜淮姻捂着脸,神情懊恼,萧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他挑眉:“你也晓得你好吃懒做?” 姜淮姻小声说:“那不是王爷惯得嘛。” 萧霖失笑,待笑过一阵后,他才缓慢步入正题:“皇兄今日宣我进宫,是想让我去一趟闽南。” “闽南,”姜淮姻顿住,她抿了抿唇,睁圆眼睛看他,“马上就要去吗?” 萧霖点头,怕姜淮姻多想,又连忙补充了一句:“最多十天,我会赶在你临盆前回来。” “虽然陈御医说我产期还有一个月,但,早产晚产都是有可能的,”姜淮姻牢牢地握紧萧霖的手,一双大眼睛水润一般,楚楚可怜。 萧霖不敢过分去看她,生怕这一看,便走不掉了。 “我答应你,会在临盆前回来,必然不会食言。”萧霖神色如常,只是语气斩钉截铁。 姜淮姻扁着唇,伸直双臂,扑进了萧霖怀里。 “怎么这么匆忙,一声招呼也不打呢,”姜淮姻低着头,模样恹恹。 萧霖轻轻地环住她的腰,劝慰道:“事出紧急,谁都没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