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甲板夜谈
一只手拨开帘子，“郡主，该用晚膳了。”含芳把食盒提进来，看起来面色不大好的样子。赵凌波就算是去治水灾也不忘了带上自己心爱的话本子。 她把本子挪下来，遮住半边脸，“含芳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是晕船了吗？”赵凌波说着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小瓷瓶。 “不是。”含芳忍不住用同情的目光看着对方，她打开食盒，里面的菜色十分简单，一眼望过去全是绿色蔬菜。 这壮观的场景让赵凌波差点没有倒下去，她本就是极爱吃肉的人，现在这不是要里她的命嘛。 “没事，这里是江上，食物匮乏很正常。”她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都说了是在江上，那怎么连一条鱼都没有？ 赵凌波草草吃了几口就躺下了。这种生活要持续两天呢，吃的倒是没什么，就是这穿晃得厉害，也不知道自己睡不睡得着。 她在床上枕着手躺着，感受着身下的床晃晃悠悠地左右摇摆，这让赵凌波难以入睡。 翻来覆去也没有什么睡意，她就干脆起来了，含芳在隔壁房间，赵凌波走出去的时候尽量轻手轻脚地，好在含芳应该睡熟了。 她来到甲板上，今夜没有下雨，而且能看到半轮月亮，在这种雷雨季算是个不错的天气。赵凌波慢慢地走到拐角处。 甲板上好像有一个站着。她停住了脚步，修长的身影站在前方，墨发被风拂，在月光的笼罩下看起来就像天神下凡一般。 “别傻站着了。”对方忽然出声。赵凌波嘟嘟嘴，原本以为自己能吓他一下呢，没想到对方早就察觉到了自己。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吗？”她走过去。陆离扶着栏杆，“你不是也没去睡觉。”赵凌波一时语塞，一阵无语。 “我睡不着。”两个人不讲话的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她无奈之下只能先开口。陆离沉默着，看起来像在想什么心事。 “你一个人跟着我们下江南治水灾，不害怕吗？”就在赵凌波百无聊赖地玩指甲时，对方忽然发问道。 “害怕？赵凌波愣住了，她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自重生以来，她一直把重心放在保护家人身上，经历过前世的事情让赵凌波明白了没有什么是比失去重要的人更可怕的。 相比之下，独自下江南的恐惧感自然是微不足道了。 “害怕有什么用呢？”赵凌波把手肘撑在栏杆上，托着脸，“我已经过了害怕的年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为了清河王府考虑，而不是我个人。” 陆离恍惚了一瞬，他一直不明白为何对方要无缘无故帮自己，赵凌波也从未和她说过缘由，但是此刻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清河王府？”他转头看向对方，“难道你一直帮助我是为了清河王府？” 赵凌波瞒不住了，干脆就坦白了，“是啊，陆瑾迟早要对王府下手，那为何不早点做好准备。”她看着天空中的半轮月亮。 “垂死挣扎也是挣扎嘛，我偶尔也要和命运抗争一下。”赵凌波忽然与陆离四目相对，“不过我发现你这个人蛮有意思的，所以我们现在是战友了对吧？” 她忽然“噗嗤”笑出了声，虽然中间和陆离发生过不少争吵，但是对方也是会让步的，也很照顾她。赵凌波在没接触陆离之前还害怕他和陆瑾一样。 但是现在她完全没有这个顾虑了，陆离和陆瑾不一样，他算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即使经常嘲讽自己，但是她从来没有真的有和他到此为止的想法。 陆离看着赵凌波的眼睛，对方的瞳孔里好像盛了一弯皎洁明月，原本听到这个答案他心里还是有点不悦的，但是现在只感觉到舒服。 他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这种感情从来没有发生在他身上过，但是此刻，陆离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对方照亮了。 年幼的陆离蹲在小小的阴暗的角落，蜷缩着身子，身上满是鞭打过的痕迹，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破了不少洞，变成条条挂在他身上。 “你没事吧？”一位手里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把他拉起来，对方的掌心很温暖，衣衫整洁。陆离一脸茫然地被她拉起来。 “你身上脏兮兮的，怎么不回家洗洗呀？”她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望向自己。家？陆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咕...”小女孩看他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她眼珠子“咕噜”一转，“我懂了，你是不是饿了？”对方为难地看了一眼手里的糖葫芦。 “那...那这个给你吧。”她勉强地递出手里的糖葫芦。“我一颗都还没吃呢。”陆离眼神变得警惕起来，想要松开她的手。 没想到对方理解错了他的意思，小女孩一把把糖葫芦塞进陆离嘴里。“喏，别急，慢慢吃。”她挠挠头，“我没有带银子，帮不了你。” 陆离含着糖葫芦，一时忘记拔出来，甜丝丝的味道在他嘴里蔓延开来。忽然小女孩慌张地看向外边，一位女子似乎在喊她的名字，至于喊的是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我要回去了，你慢慢吃吧，我明天再来看你。”对方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喊。看着小女孩渐行渐远的样子，他咬破了嘴里的糖葫芦。 酸酸的，但是他并不讨厌。陆离不爱吃甜食，那是自己唯一吃完的一整串糖葫芦。 他站在甲板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件事，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了，陆离走失在京城，宫里没人注意到这件事情。 小陆离在街上流浪了几天才被找到。当时他为了吃上饱饭什么事情都做过，与其他流浪儿打架，偷包子铺里的包子，结果被打个半死。 真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他在见到小女孩的后一天就被宫里人找到了，当时秋月抱着他哭得凶猛，但是他无动于衷，任由对方抱着哭泣。 小女孩的样子也渐渐模糊了，陆离只记得她扎了两个揪揪，脸圆圆的，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他猛然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身边的赵凌波已经趴在甲板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