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草帽
距离端午节只剩两天时间,陈秀娥一心扑在练习上。 “听说昆明市某某委员的子弟被下放到咱们团锻炼来了。” 李凤霞堪称后厨八卦“第一人”。 “叫什么?来了吗?” 玉选好奇得追问。 “来了吧,昨天就来了,咱们团长还出面迎接呢,听说姓简。” 李凤霞家就住在兵团隔壁的村子里,昨天晚上正巧看见团长出门接来的人。 “好大的排场,我越听越好奇!” 玉选说。 “可惜我没看清正脸。” 李凤霞提供了自己所有的情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交流着,陈秀娥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秀娥,你在想什么?” 玉选发觉陈秀娥很久没出声。 “没。” 她在回忆《月亮代表我的心》的具体琴谱,这首歌她大学某次演出时弹过,现在只能靠回忆完整拼凑出来。 “你端午要表演啊?” 李凤霞前几天就听说了她要表演的事情,只是一直没机会问。 “对啊。” 她回答。 “哇!秀娥加油!我听说今年第一名能得到一条丝巾呢!” 玉选自己也想参与的,可是她没什么才艺。 “好~” * 端午节下午,团里所有人齐聚兵团操场。 为了文艺演出,团里专门搭了个舞台,舞台上挂着“喜迎端午”的横幅,台前有五六排木凳子。 除了团里员工,还来了不少周围村子的村民。 上台前,陈秀娥有点紧张,很久没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过了。 “姐,加油!” 陈秀莲必须到场给姐姐加油! “嗯……” 她摸摸妹妹的小脑袋。 “下面有请后勤部职工陈秀娥,为大家带来口琴独奏《月亮代表我的心》。” 陈秀娥上台,向大家鞠躬后,开始吹奏自己的表演曲目。 简桐因为私自开车出门险些撞到人,被他老子一怒之下丢到瑞丽。他刚待了叁天,便被这里炎热的天气,搞得吃不好也睡不好。 “好好待着。” 团长曾在简桐爸爸手下待过一段时间,如今答应要好好看管这个二世祖。 简桐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歪歪斜斜坐在板凳上,正东张西望呢,舞台上传来悠扬的口琴声,这曲子格外勾人心弦,像小情郎对心爱姑娘缠绵悱恻表白,又像深情女郎在月下独自诉说心事。 被口琴声吸引,他坐直身体,望向台上的人。台上是个16、7岁的姑娘,她皮肤白皙,面容算不上精致,但因低头垂目的动作,倒显得小小的脸盘格外娴静动人。最主要的是,她体态端正,纤细的脖颈舒展得像白天鹅一样。 陈秀娥偶尔抬目,她能看到王李两人怒火中烧的目光,能看到李铭宇惊艳的目光,也能看到岩温憧憬爱情的目光,当然还有各种各样掺杂不同含义的目光,今天她用这首流传几十年的曲子成为人群焦点。 吹奏完,敬礼,下台。 “姐姐,你吹得真好听!” 陈秀莲拉着姐姐的衣袖,开心地蹦蹦跳跳。 陈秀娥冲妹妹宠溺一笑。 简桐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抹娇小的人影,他看她对着台下礼貌微笑,又看她朝着妹妹绚烂一笑。 在这艳阳高照的一天,他心动了,他对完全未知的边疆农村女孩产生了保护欲。 * “秀娥姐,你教教我昨天你吹那首曲子呗。” 岩温缠着她想学《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要吹给谁听啊?” 她逗少年。 岩温觉得这姐姐不是明知故问吗? “姐,你教教我吧。” “行,我教你。” 反正这也不是她自创的曲子。 “谢谢姐!” 岩温高兴地冲她笑。 陈秀娥和他挥手,两人分头去送盒饭。 正走着,身后传来单车的铃声。 如今,他们偏远小村庄里拥有自行车的多半是兵团或是村里干部。 她自觉朝路边上靠拢。 “叮铃叮铃……” 这铃声还是在身后响着。 她无语的转头,看向后面一直按铃的“神经病”。 “我有挡着你吗?” “有啊!你一直挡着我!” 简桐骑着自己从昆明带来的28型锰钢涨闸自行车。 陈秀娥望了眼身后的人,这人身穿蓝白相间海魂衫,裤子则是和她一样的绿军裤,如果忽略他脸上痞痞的笑容,这个人勉强算得上俊朗。 她走到道路另外一头,和他离得远远的。 他哈哈一笑,又骑到她身旁,摆出多情的姿态询问她。 “你去送饭吗?我载你!” 陈秀娥非常熟悉他这语气,和她上辈子在路边遇见的那些小流氓没什么两样。 “谢谢你,不用!” 简桐看她一脸嫌弃,觉得这人真是乡下土妞。 “你知道这车吗?你现在不坐,以后可不一定要机会坐。” “谢谢您,快骑着您高贵的行车去载别的妹妹吧。” 说完,她加速离开。 “啧。” 以前城市里的女孩听见他要载她们,个个面色潮红,欲拒还迎啊。 陈秀娥确认身后没人跟着,才放缓脚步。这个人她以前没有见过,看谈吐也知道不是普通人,之前李凤霞她们曾说团里来了个干部子弟,刚才的人应该就是。 “李知青,你的盒饭~” 她欢喜的站在远处喊他。 李铭宇转头看了看她,昨天她的才艺表演拿了第一名,团里给她发了条红色丝巾,她今天居然把丝巾剪成了两节,绑在头发上。 还挺好看。 陈秀娥看他放下锄头,拍拍手上的土,朝自己走来。 “谢谢你,教我口琴,所以我才能拿第一名。” 李铭宇把头上的草帽脱下拿在手上。 “是你有天赋,昨天的曲子是你自己做的吗?” “不是,其他知青给我爸的琴谱,我照着吹的。” 纯属她瞎编的说法。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他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盒饭。 陈秀娥拿过他手里的草帽,自然而然的戴到自己头上。 “你快吃吧,等会儿该冷了。” 李铭宇总是不能适应她自然而然的举动,心里不甚清楚,她是把自己当兄长了吗?虽然当她哥哥挺好,可他心里怎么隐隐不得劲呢? 陈秀娥蹲在他身侧,看他大口大口扒饭。 “我又给你带了两个杏子,上次的甜吧。” “甜。” 他回答。 陈秀娥正侧头翻找包里的杏子,一阵风忽然袭来,她头上的草帽被刮落,它翻了个跟斗落在两人中间的地上。 李铭宇下意识去捡帽子,可伸出手却意外先抓住她的手指。 “扑通扑通” 他心跳加速,慌忙松开手。 陈秀娥感觉到他干燥有力的手指,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刹那之间,他又松开了手,她心尖麻了一下,像触电一般。 “抱歉。” 他赫然。 “没事。” 她并未感到不妥,只是把捡起的草帽递给他。 李铭宇接过帽子,戴回头上,他悄悄压低帽檐,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紧张。 陈秀娥手背上还留着他方才的触感,她忽然想和他牵次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