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你现在写的都够张专辑了。” “还可以再选选。” “都好,我都喜欢,不用选。”隋轻驰说。 傅错扭头看向淋浴间外,水汽模糊了隋轻驰的身影:“你坐这儿我不太好意思接着洗……” 隋轻驰抬起身向后靠,像是有意要看穿那些蒸腾的雾气似的眯着眼,说:“放心,都是水蒸气,我什么都看不到。” 傅错失笑:“那你还一个劲看什么?” 隋轻驰说:“我没看,我在回味。”他抱着一条腿,偏头看过来,“刚刚给你录的时候都看完了。” 淋浴间里的人果然没声儿了。 “我以前洗澡的时候你进来拿这拿那我也没说过什么啊。”隋轻驰说。 “不是你同意了我才进去的吗?”傅错说。 “我可能不同意吗?” 傅错语结。 “傅错,你那时看我了吗?”隋轻驰忽然问。 “没有。” “……真的?” “真的。” 话音落下后,浴室里便只有哗哗的水声了,傅错以为隋轻驰出去了,哪知下一秒又听见隋轻驰问: “那想看吗?” 傅错站在倾泻而下的热水里,哗哗的水声都驱散不走隋轻驰带着诱人穿透力的声音。一定要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吗?水淋在他耳朵上,一丝比一丝烫。 隋轻驰盯着淋浴间,赤身的吉他手背对着他,低头冲洗着头发,假装没有听见。 这首洗澡时诞生的歌,加上主歌后变成了一首轻快潇洒的朋克风作品,隋轻驰给填了个词,叫《不要叫我安康鱼》,说是写给ak的。 傅错看了歌词,啼笑皆非。 彼时他们坐在工作间里聊这首歌,工作间有两把旋椅,隋轻驰那把时常都是空着的,傅错知道可能隋轻驰不想打扰他,但他其实更希望他能坐在这里陪着自己,像从前在出租屋,他写歌时,隋轻驰就坐在背后那把旧沙发上弹吉他一样。虽然吉他的声音偶尔会钻进他耳机里,但从未真的打扰到他,音乐停歇的空档,他能听见隋轻驰在身后走来走去或是干脆无所事事发出的声音,窗玻璃上映着走来走去无所事事的十九岁少年,他在弹吉他,玩手机,换衣服,进洗手间,然后嘴里含着牙刷,半边身子靠在洗手间门口看着自己……那里有无数个令他动心的时刻,灵感的瞬间,但是最令他满足的,是这样一件事:隋轻驰从宇宙中的一颗星,变成了一颗桌球,在属于他的不到三十平米的桌面撞来撞去。 那天隋轻驰把这首歌的歌词拿给他,同时拿上来的还有一杯咖啡。 歌词写得很利索,而咖啡出人意料的浓郁醇厚,和速溶咖啡的口感完全不同。 隋轻驰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喝着自己那杯,说:“咖啡豆和虹吸壶烧的,折腾了我半天,我陪你喝完吧,免得你又喝了一半放那儿冷掉。” 网上时常拿隋轻驰没家教来嘲他,不过欲加之罪而已,只因为隋轻驰像这样坐着的时候老给人目中无人的感觉,别的男艺人跷着二郎腿给人的印象都是优雅的,唯独隋轻驰,即便他不把腿架起来,就很普通地跷着二郎腿,人们也觉得他就是狂,就是嚣张。粉丝们说是因为他腿长,个儿高,大只,所以坐在这种比较袖珍的单人椅和沙发上时就像一只非洲草原上来的猫科动物把自己挂在一根树枝上。 傅错想到这个形容就觉得很妙,仿佛隋轻驰身上的一切还保持着原始的,未经训诫的模样,所以他不喜欢被人说没家教,一说就怒火中烧,因为那其实也是他的痛处。 傅错看着隋轻驰抿着咖啡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笑起来。 隋轻驰抬头看他:“笑什么?”他还舔了一下嘴皮儿,以为是沾上什么了。 你这是咖啡又不是牛奶,傅错心想,低头扫了扫歌词,说:“你怎么想到写ak的?” 隋轻驰耸肩:“不知道,听你昨晚做的那几轨,突然想起他来。说起来,当年他单枪匹马来找过我加入你们的乐队,被我拒绝了。” 傅错知道这件事,但知道的只是ak的版本,他很好奇隋轻驰的版本是什么样的:“他怎么找你的?” 隋轻驰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说:“他就一路跟着我不停地说,不停地说,他跟我走了有一站路吧,我感觉他一秒钟都没停过,我想说哥们你能歇歇吗,一回头他就两眼发光地瞪着我。” 傅错越听越好笑,回忆起这段历史隋轻驰依然是一副烦不胜烦的神情,尤其是“不停地说”重复了两遍那里,眉头都要皱塌了。脾气不好的十六岁少年依稀可见。 “我当时想这人怕不是有病,所以没说什么狠的,怕刺激到他。”隋轻驰说。 傅错无语,心说你当时说的那些话还不狠吗?你让我们这么大了别玩家家酒啊…… “你那时不是觉得玩乐队不务正业吗?”傅错双手握着咖啡杯,说,“那为什么后来愿意加入了?” 这个问题他一直有点好奇,想说难道隋轻驰在什么地方看见他们的演出,被感染了?毕竟隋轻驰那时还给他拍过照,可是后来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就宋凯那个水准,应该感染不了隋轻驰,至多换来隋天王的冷漠.jpg。再说那时他和谭思ak的水平也就那样。 隋轻驰放下咖啡杯看着傅错,他能窥见傅错眼里那一点点的好奇,最后他说:“你猜。” 傅错认真猜想着:“……你不会真的来看过我们的演出吧?” 隋轻驰没有回答,他一言不发地倾身过来,伸手拿走了傅错手里喝得差不多的咖啡:“喝完了吗?喝完了你赶紧编曲吧,很晚了。” 傅错看着隋轻驰起身离去的身影,不知为何那背影里好像还透着他少年时孤寂的模样。他想他留下来,又不知怎么开口才不肉麻矫情,在隋轻驰走到门口时他忽然道:“这个词没有押韵啊。” 隋轻驰果然停在门前,转身走回来,问:“哪里?” 傅错指了主歌的一段给他看。 隋轻驰站那儿低头扫了一眼:“不用哪里都押韵啊。” 傅错抬头看着他,明知故问:“但这样唱出来好听吗?” 隋轻驰仿佛受到质疑般挑了下眉:“哪里不好听?” 傅错把歌词递到他胸口:“那你唱给我听听。” 隋轻驰穿着一件黑白细纹的休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到了第三颗扣子,于是那页歌词轻轻抵在他胸口的皮肤上,羽毛一样痒。 他看了傅错一眼,放下咖啡杯,接过了歌词,然后在身后的椅子上坐下来。 “听好了,”他向前猫着背,手肘压在腿上,直直地对着傅错,那页歌词被他拿在手里很自负地一抖,发出“刺啦”一声,“不好听我命赔给你。” 傅错就这么看着隋轻驰坐在自己面前,赌气少年一般清唱完了歌词。是好听的,没有押韵,但他唱出了韵味。 只略一低头,他就能看见隋轻驰两条长腿长长地往前迈出,两个人的膝盖靠得很近,只有大约两个拳头的距离,而隋轻驰的右脚依然以侵略性地姿态踩在他双脚间的位置。 唱完后隋轻驰抬头看他一眼,有些无奈地把歌词放腿上,说:“又骗我一首现场啊。” 傅错把歌词拿了过来。 隋轻驰看着对方,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怅然,傅错竟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想加入西风,他是真的以为自己是冲着乐队和摇滚才加入的。 你为什么不知道?如果你不是乐队队长,是篮球队队长,我加入的就是篮球队,如果你是排球队队长,我加入的就是排球队,如果你是个玩说唱的,我就是你的rapper,这个问题很难想明白吗? ……其实我好像也不是很明白,如果不是被你问到我可能都不会发觉,原来我那个时候就非你不可了啊,傅错。 “可惜了,”隋轻驰说,“你要是自己来找我组乐队,就不用被宋凯敲那一椅子了。” 傅错摸了摸头顶,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因为你和ak不熟,和我熟。 ……那样我就是西风名正言顺的第一任主唱了,隋轻驰心想,他冲傅错耸了耸肩:“我就是命不好。” 第九十章 进入十二月,天气一连阴霾了好几天,这天终于又出了太阳,一大早窗外就阳光明媚。隋轻驰坐在窗台,又在写一首歌,狗东西跳了上去,隋轻驰放下本子扫了它一眼,指了指地板,示意它下去。 狗东西没动,可怜兮兮地摇着尾巴。 窗外太阳正暖,傅错擦着刚剃过的下巴,从洗手间走出来,忍不住说:“让它在上面待着吧。” 隋轻驰盯着狗东西,硬邦邦地说:“待不下。” 傅错把毛巾拿手里,说:“要不你下来,让它趴那儿吧,它就想晒晒太阳。” 隋轻驰没说话,和狗东西对视许久,最后把腿收了收,低头继续写起了歌词,由它去了。 狗子满足地在隋轻驰让出的地方趴下来,躺了不一会儿就翻身露出了肚皮。 傅错看着窗台的方向,隋轻驰默许大狗和自己挤在一个窗台,那画面居然像动物世界一样和谐。 隋轻驰虽然算不上是一个好主人,但狗东西无疑不这么看。傅错搬过来一个月,差不多天天看着大白狗跟着隋轻驰进进出出,有狗的地方一定有人,有人的地方一定有狗。有时他在工作间做后期,稍一转头看见门外一溜白毛晃过去,就知道隋轻驰在外面,只要喊一声“隋轻驰你来一下”,隋天王立刻就能进来,后面跟着他忠实的狗跟班。 就连隋轻驰上个厕所狗子也要跟着,接着就会听见隋轻驰在洗手间里冲它喊:“好看吗?!”然后狗东西就会被轰出来。隋轻驰尿完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狗东西蹲在门外脸上还会有老大的火气。 两个人一起待在工作室里时狗东西自然也跟着,眷念地睡在隋轻驰脚边,隋轻驰起身时经常不小心踩到它尾巴,不会说对不起,还会瞪人家,傅错看不过去,摘下耳机,弯腰揉了揉狗东西的脑袋,隋轻驰以恶人先告状的架势说:“我最烦它整天跟着我,就没点儿自己的追求吗?” “它是狗,不是猫。”傅错挠着狗下巴说,“狗都这样。你收养它之前就得想好。” “我收养它只是想它晚上有个睡觉的地方,没让它把我当上帝。” “但你就是它的上帝。”傅错说。 隋轻驰没说话,只看着逗狗的傅错。 傅错抬头看向他,隋轻驰仿佛回过神来,把手里的谱纸递给他,说:“词我写好了。” 这些日子隋轻驰给他硬盘里所有的歌一首一首填好了词,只除了一首,保存在他硬盘里最长最老的一首,那首歌是他在看火人的房子里写的,醉得都不知自己是何时写下的。 傅错接过来,歌名叫做《forsaken》,是全英文的歌词,不可思议的是几乎每一句他都认识,隋轻驰的字迹就像风吹过麦田的痕迹,他立刻就想到了北方的雪,冰冻的长河,喜马拉雅的天,森林的篝火…… so you fot to take them along my friend 你忘了带走它们,我的朋友 those seasons in the sun 那些阳光下的季节 the lo wave 最漫长的花海 under a sky full of stars we met 在满是星星的天空下我们遇见 watg fake pstic trees 一起欣赏梦碎大道上 on 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 那些塑料做的大树 november rain in nien wood 挪威森林里十一月的雨 house of cards fields of gold 纸牌的屋子黄金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