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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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下口谕还不够,皇上又补了道圣旨,使人拿去郡王府宣读,读完顺便把匾额摘了。 秦三爷本来有很多话说,他想问问在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王妃突然就没了,这事还牵扯到自家女儿。弄明白是基本,还得想法子保住秦嫣,王妃已经折了,嫣儿要是也保不住,秦家岂不是要遭受重创? 秦三爷是秦嫣的爹,也是秦家目前难得还稳得住心的人,太太以及少奶奶们都在哭呢。 他赶着过来了解情况商量对策,结果亲耳听见皇上下达的旨意,亲眼见着传旨太监指挥着摘了郡王府的牌子。 临走前那太监说:“皇上让杂家告诉五殿下,这宅院您住着,用不着搬,往后没要紧事您不必进宫去了。” 盛惟安好像失了魂似的跪那儿,等传旨太监走了,秦三爷才伸手将他拽起来:“这是咋回事啊?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削爵?” “你问我?你该去问问你亲女儿!”燕王有了儿子那一回,盛惟安听说之后是气愤,这回都谈不上气,他就是难受,就是丢脸,就是后悔。“我为了她进宫去,却不知怎么惹怒父皇,你们秦家女儿真是灾星。王妃十年八年生不出个儿子,让接回来的外室子斗进庙里,秦嫣跟她一样,我从娶了她,没个好事。” 爵位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盛惟安总算说出他憋了很久的心里话,他知道秦三爷听了能气死,也无所谓了。 就这回,他帮衬几句都被父皇削了爵,谁又能保住秦嫣? 秦家嫁得最好的两个就是燕王妃和五皇子妃。现在死了一个,另一个疑似犯人让衙门扣下,到这份上秦家还想翻身? 盛惟安说这个话让秦三爷心凉得彻底,以前情况再严重,哪怕王妃被送进庙里那回,都不像今天这么令人绝望。 还有什么比王妃死了秦嫣搞不好要给她赔命更惨? 秦三爷从五皇子府上退出来。他出来的时候,注意到刚才的动静招来不少人,附近的几户都派了奴才来查探情况,料想不用多久五皇子惨遭削爵的事就要传得沸沸扬扬。 果不其然,王妃横死的案子还没告破,五皇子挨削这事已经传开,各家听说以后都震惊了。 其他朝代的不知道,但他一定是本朝被削得最快的皇子,除了他以外,没听说还有当了两个多月就摘牌的郡王。 “惹恼了燕王被退回宫那次还不算遭,皇上总不会一直留他在皇子所,迟早都要分出来,分出来总得封爵。这回是分出来之后被削,他又做回光头皇子,还想翻身,就太难了。” 这种在亲爹手里被削的,哪怕捱到兄弟继位也不一定能升回来,有本事能立功还好说,没本事的,搞不好一辈子就这样了。 便有人玩笑说:“没爵位在身还能住在郡王规格的宅邸里头,这不挺赚的吗?” 又有人驳斥回去:“赚什么啊……有爵位在身年年还能的一笔钱,都未必能养得起一大家子,现在他让皇上削了,住那么大的宅邸,吃穿用度从何处来?” “这几回看下来,秦家姑娘是不是命里带衰?燕王妃搞得燕王差点绝嗣,五皇子妃搞得五皇子惨遭削爵。” “未必是命里带衰,搞不好是王妃不会教人,回过头想想,从五皇子夫妻到云阳郡主都是受她影响很大。” “人刚才闭眼你们少评价几句,真想说不如聊聊案子,也没听说燕王妃有什么病,怎么突然就去了?” “不是说五皇子妃嫌疑很大?人死的时候好像只有她在跟前。” “听说她被扣下之后对问话的大人赌咒发誓了。” “若赌咒发誓就能脱罪,还要三法司做什么?” 秦嫣的处境确实艰难,艰难源自于燕王摆出来的态度。 一般说来,贵人的遗体是不能随便冒犯的,仵作按说都近不了王妃的身。可燕王下令,让人去验了尸,他虽说与王妃离心,却还有个女儿,云阳那头得要给个交代。 太医跟仵作都去看了,看尸身表现,王妃死前动了很大肝火,该是暴怒之下急火攻心引发什么毛病,当时跟前没得大夫,等太医赶到就来不及了。 那么问题来了,照秦嫣所说她好不容易得空想去看看姑妈,她们姑侄关系很是不错,见着她王妃应该高兴,缘何动怒? 想糊弄过去不行了,秦嫣只能交代,说姑妈想知道外面发生的事,她捡着说了一些,就是这样。 这样还是不够,审案的问她具体说了些什么。 秦嫣为了自保,决定交代出来:“就是燕王世子妃上元当日生女之事,姑妈厌恶她,听她生了女儿很是高兴,我才知道她不清楚天上神仙给太后娘娘托梦的事,我告诉她了,姑妈听完就倒了下去,我立刻喊人去请太医,就是这样。这怎么怪得了我?要追究也是钱氏气死了她!” 专门负责查案的人全都很通人性,看秦嫣的表情动作听她说的话就知道,这番说辞该是真的。 知道王妃为什么动怒以后,这案子更麻烦了。 怪世子妃当然不现实,他们纠结的是五皇子妃该不该担责。因为这点事人就气死了该说王妃肚量小,这么看五皇子妃是倒霉摊上了,可她就一点儿没有过错?她要是不去庙里说这些,王妃肯定不会死在今日,这么说,这场悲剧是源自于她多嘴多舌。 确定了五皇子妃有责任,那该怎么判她? 负责查案的大人想来都头疼,好在横死在庙里的不是个普通人,她是燕王妃,被扣下的同样不是普通人,是五皇子妃。 这案子由他们查清楚了,却轮不到他们定罪。 负责查案的大人走了一趟燕王府,打算把问出来的告知王爷,听王爷怎么说。 他在燕王府里见到的还不只是王爷,还有云阳郡主。 头年深秋,郡主回娘家为王妃说话,结果被燕王用证据砸脸,后面一冬,她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当初那事,要没罪证云阳郡主当然会为亲娘说话,争取将人营救出来,有了证据还闹是嫌死得不够快吗?盛飞瑶是个张扬跋扈的人,在经历几次挫折之后,她也学着在看形势了。 按说在明确知道她爹、太后、皇上、皇后全都偏向府里那便宜兄弟之后,她怎么都该沉住气,不能再闹。 盛飞瑶也是那么告诉自己的,但这回不一样,她娘死了。 亲娘死了做女儿的能不回娘家? 这次魏国公府上下都没拦着,怕她冲动之下说不对话也只是让方中策一起过去。 别看前几次她又哭又闹,这回竟然没有,只是问她爹怎么回事:“娘什么毛病也没有,怎么说去就去了?听说当时秦嫣在庙里,她为什么去?又做了什么?是不是她害死我娘的?” 燕王看出她眼中的恨,感觉只要点个头,云阳能拿着刀将秦嫣生生活剐了。 他没点头,亦没有摇头,说:“到底怎么回事本王也不清楚,案还在查。” 正说到这儿,管事来报,说郎大人到了。 燕王让他领人进来。 郎大人进来之后,见过燕王以及云阳郡主,说:“王爷命下臣调查之事,已然查明。”有些话说出来很不好听,他都写在纸上了,呈给燕王。燕王看过之后重重的将陈述书往八仙桌上一拍,看样子大为恼火。云阳郡主壮着胆拿起那页纸,看完也气炸了。 “这不是真的!明摆着是她害死我娘,人都死了还给泼上一桶脏水,你们就是这样查案的?” “回郡主话,我们用了很多办法,好不容易才撬开她嘴,看当时的神色反应,供词至少有八成真,您要不认,不如另请高明,下臣就这么大能耐,只能查到这里。” 郡主还有话说,却被燕王呵止。 这么一会儿过去,燕王瞧着好些了,他封了郎广春之口,允他退下。待郎大人离开之后,云阳郡主噗通给她爹跪下:“女儿很久没求过您,就这一回,这纸上写的绝不能是真的。爹我是您亲女儿,您得为我想想,我娘没了我够可怜,您不能眼睁睁看我成了笑话。若是背上这等名声,娘恐怕也合不上眼。” 燕王想了很久,说:“我进宫一趟,这得请示皇兄。” 燕王拿着郎广春给他这个进宫去了,他的意思是直接发落,真相隐下不表,人都没了就让她清清白白走,给云阳留些面子,也给钱氏一个清静。 皇上准了他,想到引起这事的是五皇子妃,燕王不好拿捏,最后也是皇上发落的,废去她皇子妃的身份,囚于牢室。 秦嫣以为她说出真相总该能脱罪,姑妈是自己想不开,不想结果出来是这样。 她当然不接受! 狱卒说什么来着? “当时只有你二人在场,你说的全是死无对证的话,你说王妃跟你闲聊着就气死了,人哪有那么容易气死?那些媳妇儿跟人通奸或者儿子一夜输光田契地契转头要卖人还债都没气死,王妃也是见过大风浪的,能为这点小事就气死了?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退一万步说,哪怕供词不假,也是你去庙里搬弄是非气死的她,你依然难辞其咎。害个普通人都要偿命,莫说死的是王妃,你还能活就谢天谢地吧。” 秦嫣听不进去,她不断重复说自己是无辜的,问衙门查的什么案,怎么能冤枉好人? “那是我亲姑姑,我们姑侄感情是最好,我为什么害她?” 这就问到点子上了! 狱卒们吃饱了没事干的时候真讨论过,他们觉得动机也不是没有。 一个是当初王爷要把五皇子退回宫,王妃没拦,事后也没帮他们什么让五皇子夫妻吃了苦头。甚至有可能秦嫣跟盛惟安之间就出了问题,当初他俩能凑成一对是王妃大力撮合的,现在过得不好,当侄女的暗恨上姑姑说得通啊…… 恨一个人理由有千万种,你嘴上说感情好,天知道是不是真的! 秦嫣开始还有点理智,说了半天没人理她,就豁出去了。 “是王妃气量小,她当年没生出儿子遭了太后嫌弃,本来以为钱玉嫃生了女儿也该尝到苦头,没想到宫里竟然都很高兴,她接受不了生生气死自己,凭什么怪我?” “我是好心去看她,是清白的。我要登闻鼓告御状,我要伸冤!” 狱卒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自己真相了。 都说出这话还吹什么姑侄情深?谁家侄女这么狠恨不得踩死亲姑姑?这些话传出去燕王妃死了也不清静,还得背着污名。 秦嫣在牢里疯得厉害,秦家人也不好过,王妃一死他们就元气大伤,现在还要让秦嫣为这事买账。说人本来好好的也没生病,两人独处一会儿就咽了气,她凭什么脱罪? 皇上废了她皇子妃身份,还将人囚起来,因为这,秦家姑娘全都受了影响,嫁出去的听不尽的闲话,遭夫家嫌弃的也不是没有,而那些还没嫁人的,除非自贬身价,否则嫁不出了。 有两个已经定下亲事,这案子一发,男方立刻赶来退亲。 现在京里有个说法,宁可娶个低门矮户的也不能要秦氏女,秦氏女又蠢又毒没个好的。 秦家显出衰败之象,后生晚辈没法子,便想请老爷子拿主意。他们将事情一说,生生把人气到病发,要不是抢救及时也得没了。秦家太太同样在喝药,她前两天险些哭瞎,现在想起秦家困局就头疼得厉害。 秦三爷在五皇子跟前吃了闭门羹,不肯再管这些事。秦三奶奶还想救女儿,她去王府没见着人,又找去魏国公府想请郡主救救秦嫣。 “郡主你知道的,你娘活着一天都想着娘家人,她现在去了,也不会想看到娘家这般。” “我求你,你去跟王爷说说,跟他解释一下,他不愿见我总愿见你这亲女儿,你告诉他王妃不是被嫣儿害死的。嫣儿还这么年轻,她还有个儿子,怎么能在牢里囚着?” 秦三奶奶满怀着希望来的,却没得到想要的好结果。云阳郡主对秦家人并没有太多感情,她甚至嫌弃过这一家子,没给她娘多少帮助,反而添了许多麻烦。 当娘的非要管他们,云阳郡主劝不住,现在娘没了,还要她接过这担子,凭什么呢? 连着几天云阳郡主都是木着脸,这会儿她笑了,那是个假的不能更假,甚至可说是满含恶意的笑。 她道:“从她给我娘泼污水开始,我就很不得亲手将她千刀万剐,只是废去皇子妃身份贬做阶下囚都便宜她了。她跟我娘在一间屋里说话,凭什么我娘死了她还能好好活着?我没找秦家算账,你还敢来求我帮忙,哪来的脸?” 秦三奶奶让她惊住,缓了缓才说:“不是啊,这背后说不准还有隐情,可能是其他人害了王妃推嫣儿做替死鬼呢?郡主你得相信你表妹,嫣儿不会害人的,她不会的!” 没有用,郡主不想听这些,她没了娘,总想看一些人给她娘陪葬。 秦三奶奶失望而归。 去魏国公府都是这样,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救女儿,她想见一见秦嫣,想了很多办法,上下打点,好不容易才进去囚室见到的却是个说不出话的哑巴,她连手筋也被挑了,说不出话,也写不了字。 秦三奶奶不敢相信那个张着嘴啊啊却发不出声的是自家女儿。 过年的时候她们还见过,嫣儿虽然有些抱怨,一张嘴说的就是诉苦的话,可瞧着还是郡王妃的样,才过去多久,她怎么就这样了? “嫣儿!我苦命的女儿啊!你怎么成这样了?你跟娘讲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姑妈为什么死的?” 说到这个,秦嫣反应特别大,她想说,但说不出,想写,却抬不起手。她在那儿呜呜的哭,秦三奶奶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抱着她说:“娘知道跟你没关系,不是你害她,你想想办法把你知道的告诉娘……” 给她行方便那牢头过来提醒说差不多该走了。 又道:“还想你女儿活着,你最好啥也别管直接抽身,她是昨天被发现这样,能把手伸进牢里的人,不光要有钱,还得有势。” 秦三奶奶已经意识到是有人在封秦嫣的口,她认定秦嫣肯定是给人做了替死鬼,这案子绝对另有隐情。她甚至猜到王府里面,觉得是不是侧妃或者世子?他们不想让王妃活。 牢头觉得事情没这么复杂,要是秦嫣当真知道什么了不起的内幕,为了保命早就说了,另有真凶的话能查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