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 第72节
“对对,我今日出来玩的。”明沉舟微微一笑。 为首那个年纪最大的老人终于扭头去看明沉舟。 他年纪颇大,常年皱眉人,让他的眉心总有一条深刻的折痕,乍一看格外严肃吓人。 明沉舟见状却是对着他甜甜一笑,唇颊梨涡若隐若现。 那老人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扭头,依旧一言不发。 好凶,一看就是不好相处的人。 明沉舟暗自想着。 “娘,带舟舟去梳头吧。”钱得安柔声说道。 “是了,安儿,你和爹好好送送客人。”钱母温和说着。 她性格一向温婉却也坚韧,说起话来倒像是斯斯文文的大家闺秀。 明沉舟要走的时候,突然被钱得安偷偷拉了拉袖子。 钱得安指了指远处树荫下的马车。 “表哥有空帮我照看一下。”明沉舟嘀嘀咕咕着,“没办法,没他我出不了宫。” 钱得安失笑地摇了摇头。 一直沉默的老人却在此事,再一次看向两个说话的小辈,最后把目光落在那辆青布马车上。 马车安静地站在远处,夏日沉闷的风穿巷而过,却又晃不开厚重的车帘,整个马车停在这里却又和喧闹的街巷格格不入。 “你这个儿子学问这么好。” 小辈在这边窸窸窣窣地说这话,那个穿着枣红色衣服的中年男子拉着钱父惋惜说着:“若是有赦令就好了,不然就是耽误一辈子。” 钱父也紧跟着叹了一口气。 “罢了,往事旧人,是我们耽误了他。” 名叫明泽的人连忙握着他的手,连忙说道:“不可这么说,如山还年轻,谁知道未来如何,你若是有事便来寻我,不可再鲁莽了,你,那事是你们当年糊涂啊。” 他看了一眼明沉舟的背影,脸色阴沉。 “走吧,老师也累了。”湛蓝色衣服的人出声说道。 “哎,这就走。” 一行人很快就上了马车。 陆行看着那三辆马车以此开出,连忙驾车让路。 “多谢小兄弟。”为首驾车的人拱手笑说着,丝毫没有一丝局气,一看便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下人。 陆行也紧跟着拱手回礼。 一辆辆马车接连穿过小巷,长长的身影倒映着谢病春那辆简单的青布马车。 一行人擦肩而过。 等人走远了陆行这才笑着开口。 “没见到娘娘的外家认识这样的人物。” 马车内寂静无声。 陆行也不在意,只是继续说着:“我瞧着像是江南人,说话也是江南口音,能这么奢侈的用东稀大布也是富户。” “那老头倒是凶一点,我看着他一直没说话,更没笑过,娘娘对他笑,他也不苟言笑,好严肃啊。” “那个枣红色衣服的人倒是客气,说话笑眯眯的。” “那个湛青色的一看就是没耐心的,暴脾气。” “深蓝色衣服那个人全程也没说过几句话,一直搀着那老人,看来那老人身体也不好,看样子也是六七十了吧。” 马车内突然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掌印。”陆行住嘴,立刻担忧地喊了一声。 “不碍事,夏天要过了。” 马车内传来谢病春沙哑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来迟了来迟了! 第39章 “今日给掌印添麻烦了。”等送走了诸位客人,钱得安这才来到马车边上,拱手行礼。 “寒舍简陋,掌印若是不嫌,不如入内喝一盏茶。” 一侧的陆行抱臂打量着这个年轻的人。 娘娘对他可太热情了,见了人眼睛都亮了,刚才一下马车就朝他扑过去,上一次见面更是连正眼都不搭理掌印了。 他忍不住带着挑剔的目光去看他。 没有掌印高挑! 没有掌印好看! 没有掌印有钱! 没有掌印……倒是比掌印温和。 陆行突然气短,性格倒是比掌印好太多了。 “不必。”果不其然,马车内传来掌印冰冷的声音。 钱得安也不强求,只是拱手行礼,继而对着陆行也不卑不亢地点头致意,便打算离开。 “你祖父是钱森。”谢病春的声音自马车内传来。 钱得安微微一笑:“掌印认错人了,祖父姓钱,名朝夕。” 陆行一个激灵,原本懒懒靠在树干上的人瞬间站直身子,皱眉打量着面前之人。 马车安静片刻,随后传来一声近乎讥讽的轻笑声:“朝闻道,夕死可。看来你们钱家对先帝还是极为不满啊。” “先帝宏图伟业,小人一介蝼蚁,自然不敢高攀。”钱得安依旧不卑不亢,温和的面容在日光下依旧平静,“掌印说的话,小人听不懂,若是无事,小人便先行告退了。” 他等了片刻,也不见谢病春说话,便再一次行礼告退。 “表哥!”今日的明前巷真的是热闹,前脚送走远道而来的客人,中间拜见了权倾天下的掌印,现在又来一个吵闹的明自流。 明自流一见到钱得安就担忧说道:“你怎么脸色不好啊,是不是太热了。” “你们读书人就是端庄,大夏天连着扣子都扣到最上面一个。” 他今日穿着京城如今流行的大衫,领口极大,加上料子是绸缎,穿起来格外凉快。 钱得安温柔地笑眯了眼:“今日家中有客人,来来回回跑,热了点。” “哦。”明自流眨眨眼,颇为天真地问道,“那现在走了吗,我可以去你家玩吗?” “可以,正好舟舟也来……” “妹妹!”明自流突然越过他的后背大叫一声,脸色大喜,绕过钱得安朝着他身后跑去,“你怎么出宫了?谁带你出来的?” 他突然一顿,犹豫问道:“金玉阁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啊?” 明沉舟早已梳了一个漂亮的发髻,闻言眨眨眼,露出无辜的笑来:“什么金玉阁啊,哥哥又去哪里玩了啊。” 明自流心中松了一口气,小声解释着:“刚才锦衣卫把金玉阁围起来了,那架势也太可怕了,后来还来了一个男子带着一个女子进去,我看身形还以为是你呢。” 他背着手,故作大人模样地说着:“谢病春和爹关系可不好,你在宫中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免得爹生气。” 钱得安在背后欲言又止。 明沉舟抬眸对着他微微一笑,他便又抿了抿唇,扭过头去。 明家两兄妹的关系,虽是一母同胞,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从小境遇不同,导致两人相处极为别扭,便是他这个外人看了也觉得为难,偏偏又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你今天怎么出门了?”明沉舟岔开话题,随口问道,“怎么没在家温书?” 明自流耷拉着脸:“怎么一见面就聊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你见了我都不开心吗。” “开心啊。”明沉舟笑了起来,梨涡一闪一闪。 明自流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亮晶晶地眼睛缓缓黯淡下来,最后失落地低下头。 “我又是哪里说错话了吗,你别……”他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又抬头,状若无事地岔开话题,“你怎么出宫的,等会要出门玩吗?” “不了,我等会就得回去了,万岁那边离不开我。”明沉舟甩着腰间的绣囊,依旧平静说着。 明自流愣愣地看着她,随后长长哦了一声。 “那我送你。”他又道。 “不用了,有马车。”她指了指陆行的位置,“真的要走了,今天偷溜出宫的,不能耽误太久。” “我走啦,表哥。”她对着钱得安笑着眨了眨眼,“我送了表妹和舅母一个簪子,我怕舅舅不收,就放在老地方了,你记得去拿。” “嗯,不用送东西,爹到时候又要念了,我可受不了。”钱得安无奈地摇了摇头。 “白捡的东西送殷勤而已。”明沉舟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眼波灿烂,神秘兮兮的样子。 钱得安瞬间明了,不经意扫了一眼不远处沉默的马车,又看着陆行依旧第三次朝着这边张望了,无奈叹气说道:“去吧,别让……久等了。” “嗯。” 明沉舟临走前,目光突然扫过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明自流。 府中就他们两个小孩,明自流自小就粘人,不懂眼色,整日追着她屁股后面跑。 明夫人是真心疼爱这个儿子,把他养的珠圆玉润,连着眉宇都不曾褪去稚气。 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笑说着:“回去好好读书吧,马上就要科举了,不要辜负他们的期望。” 明自流沉默地看着她,嘴角紧紧抿起。 钱得安看着两兄妹僵硬的气氛,连忙笑着缓和道:“外面太阳晒,舟舟先上马车吧,凤台要不来家里喝一杯茶,柔柔最近鼓捣出西瓜奶酪,冰冰甜甜,很好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