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宦而骄 第110节
“不过柳行姐姐说她是打算让悯心□□掌印。”桃色点头,随后又多嘴八卦了一句。 明沉舟顿时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 她一张小脸紧绷着,一脸严肃地盯着桃色。 桃色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小声找补道:“瞎说的,谣言而已,掌印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都说始休楼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明沉舟也不知听到了没有,目光依旧落在悯心脸上。 “娘娘千万不要误会,掌印才不是这样的人。” “太后想要拉拢一个刚刚得势的人,也太奇怪了。”明沉舟突然摸了摸下巴,格外冷静地说着,“□□这个借口太勉强了,所以后来太皇太后去拉拢封斋了吗。” 桃色听得目瞪口呆,随后呆呆地摇了摇头。 “那个时候黄兴还未死,所以太皇太后好端端注意掌印,还差点让黄兴对掌印下了死手,还好后来被先帝意外救下,之后先帝就一直把掌印带在身边。” 明沉舟沉吟片刻,突然意味深长说道:“前面如何不得而知,后面倒是如掌印所料啊。” 桃色不解地眨了眨眼。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明沉舟敲了敲她脑袋,“我和掌印巧遇都没有过,巧合更是难。” 马车也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 “走,去会会他们。”明沉舟扬眉,意味深长地说着。 悯心一见人就迎了上来,脸上还带着来不及擦干的泪痕。 “老祖宗已经等了许久了。”她哑声说着。 明沉舟不动如山,只是笑说着:“那请悯心姑娘带路。” 柏寿殿满殿宫娥黄门跪在两侧,高声请安后就好似沉默的石雕,连着呼吸都感受不到,整个宫殿格外安静。 看其中几人的模样,相比是跪了许久。 谢延忍不住靠近明沉舟,紧绷着脸。 明沉舟来过柏寿殿几次,次次都觉得格外阴森,整个宫殿明明阳光高照,却好似话本中被鬼雾弥漫着的宫殿,走久了都觉得瘆得慌。 明沉舟面不改色地带着谢延穿过长廊,来到内外交接的拱门,随后停在原处。 不远处的台阶上竟然站着太皇太后。 年近古稀的太皇太后竟然穿着布荆麻衣,只有一根木簪倌着头发,手中套着佛珠,神色平静。 当今这位太皇太后最重脸面,性格强势,最是落魄时也是盛装而来,这般除去华裳,宛若普通百姓的模样闻所未闻。 “怎么赶上老祖宗在教训人。”明沉舟捏着谢延的手,先一步出声说道,“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薛珍珠的身边早已跪满了人,为首的就是一个只穿着寝衣的男子,他背上被鞭子抽的血痕粼粼。 ——薛家的人。 明沉舟目光淡淡一扫,随后移开视线,并不主动开话。 “还不磕头认错。”太皇太后睁开眼,衰老年迈的眼皮因为不着粉黛显得越发年迈,颧骨高耸,脸颊消瘦,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美貌,可也显出几分愤怒时的尖锐刻薄。 男子僵跪在原处,脸色灰白。 明沉舟目不斜视:“老祖宗哪里的话,薛家最近可不曾犯错。” “让万岁和娘娘见笑了。”她轻叹一声,“这是我儿薛定。” “不肖子孙犯下如此大事。”她拨动着佛珠,神色悲凉,“我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她目光冷凝似刀,手中的佛珠直直扔到他的额头,随后落在地上,一地狼藉。 “老祖宗息怒啊,老祖宗息怒啊。”薛定磕头,额头撞在石板上发出咚咚巨响,没一会儿就砸得血肉模糊着。 “你与我说什么,你去和万岁说,与这天底下的读书人说。”薛珍珠厉声怒斥着,“我在深宫鞭长莫及,你竟然这般管教不利,纵容子弟为祸。” 明沉舟心思一冽,知道正题来了。 “老祖宗息怒啊,我一时不察竟然让这两个不肖子孙做出这样的祸事,坏了薛家清名,也辱没了老祖宗的拳拳教导。” 薛珍珠闻言,不由身形晃了晃。 一侧的柔心连忙起身,扶着人担忧说道:“老祖宗保重身体。” 底下的人瞬间乱成一团。 谢延蹙眉看着院中一切,最后抬头去看明沉舟。 “你去如实和万岁,和娘娘说。”太皇太后喘着气说着。 薛定这才转身,对着他们说道:“都是罪臣管束不严,我儿薛阳,薛耀,竟然,竟然起了顶替学子成绩,夹带试题入场的事情,还请万岁降罪。” 谢延瞪大眼睛。 明沉舟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惊讶说道:“薛大人此话当真。” “今日掌印去了京兆府尹,我家那两个混子才觉得大事不妙,这才与罪臣坦白,罪臣这才入宫求老祖宗救命,老祖宗眼底容不下沙子,这才请了万岁和娘娘来。”薛定哭喊着,悲痛自责请罪着。 “我那两个儿子也不知是受何人蛊惑,竟然犯下这样的恶行,罪臣恨不得以死谢罪啊。” 明沉舟微微一顿,轻声说道:“冒名顶替,扰乱院试,照着□□的规矩可是要株连九族,扒皮抽筋的。” 薛定哭声一顿,连着太皇太后都抬眸扫了她一眼。 只听到明沉舟继续说道:“不过此事掌印还在查,若是真的如薛大人所言,别人教唆威逼,掌印也一定会做出处理。” 她说话轻声细语,莫名缓解了院中紧张的气氛。 “娘娘说得对,此事等着掌印处置便是。”谢延也及时出声。 薛定一愣,正准备扭头去看太皇太后,就听到太皇太后一声厉呵。 “还不谢恩。” 薛定便又连忙谢恩。 “万岁仁慈,可我却不能这般纵容子弟为祸。”她扶着柔心的手,轻声说着。 明沉舟动了动眉间。 “老祖宗想要如何?” “把那两个混蛋立刻捉拿归案,薛家降级,薛定剥夺忠义侯爵位,柏寿殿罚俸一年,只求息事宁人。”她闭上眼,轻声说着。 明沉舟看着台阶下跪着的人,见他虽然面色灰白绝望,但有没有挣扎,只是死气沉沉地跪着,心思微动。 “娘娘意下如何?” 薛珍珠的视线越过长长的甬道,和明沉舟直直撞在一起。 她虽年迈却依旧强势。 明沉舟并未退让,只是笑说着:“老祖宗当真是铁面无私,只是这般,不就替薛家拦下全部罪责。” “愚钝本就是大罪,被人利用也是活该,怪不得他们,此事涉及院试,也是万岁登基的第一个科举,不能被这些蠢货闹大,不让丢的是万岁的颜面。” 她闭上眼,语气沉重,缓缓说着:“薛家这些年借着我这个老婆子的名字做了不少错事,先帝仁慈,每每压下不再多言,我却是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院试名单公布在即,拖不得了。” 薛珍珠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凶悍的魄力,敏锐的直觉,这张嘴自然也算一分。 她先是示弱,之后便是晓之以情,然后动之以理,最后抛出最大的杀手锏——院试。 院试,确实拖不起。 “那薛家的承爵人是谁?”谁也没想到,明沉舟没有跟着她的话说下去,反而说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薛珍珠一愣,连着一直低头的薛定也忍不住抬头。 “院试确实拖不得,可薛家两位公子参加院试那日,人人有目共睹,京城本就有些许留言,现在成绩要出来之际,薛家发生这样的事,天下不得不想多啊,便多嘴问一句。” 明沉舟温和说着。 “娘娘想要如何?” “我也不知,还是请掌印来吧。”明沉舟笑说着,目光突然往后看去,“也该来了。” 说话间,只看到一个人影自拱门处快步走来,大红色的披风随风而动,气质冷凝。 “掌印。”薛定面色苍白。 太皇太后看着远远走来的人,瞳孔微缩,双拳握紧。 “抓下去。”谢病春很快就来到明沉舟身侧,咳嗽一声,低声说道,“陈伟一案涉及到薛家,还请薛大人和我走一趟。” 薛定脸色大变,连忙去看太皇太后。 “今日我们刚去了京兆府,顺着张春花的话去找了线索,掌印现在来,应该是有所获。”明沉舟慢条斯理地说着。 “陈伟死前写了诉状,状告薛家夺他名额,逼他退学,甚至殴打他人,我以前派人去白鹿学院和薛家了,薛大人在此刚好和我们走一趟。” 薛定脸色苍白,突然爬到太皇太后身边,大喊着:“娘,娘救我。” 薛珍珠眉心紧皱。 “掌印,你……” “谁也救不了你,带走。”谢病春打断她的话,冷漠说着。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皇太后刚才也想清理门户。”明沉舟长叹一声,无奈说道,“掌印定会秉公处理,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你要抓便是抓薛阳,薛耀,薛定与此事何干。”薛珍珠扶起儿子,挡住了锦衣卫的动作。 “陈伟信中言明,此事便是薛定一手操办。”谢病春冷淡说着,“还请太皇太后不要插手西厂办案。” “你,你不是说都是薛阳,薛耀这两个孽畜……” 薛珍珠不可置信地看着手边的人。 薛定身形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张口辩解着:“娘,娘救我啊,我是听了您了的话,想要让薛家光宗耀祖啊,你不是也说只要薛阳,薛耀考上科举就给他……” “闭嘴!”薛珍珠见他已经吓得什么话都往外面吐,不由恶狠狠地瞪着他,“我是叫你督促后辈上进,不是,不是叫你……” 她脸色一白,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晕在柔心怀中。 “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