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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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红娇问曹芝丫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曹芝丫说自己唯一的亲人已经过世了,哪还有什么家,便把问题给揭过了。 后来有一天,陈红娇下工后,回宿舍看见曹芝丫正在收拾行李。 那天和第二天曹芝丫都轮休,陈红娇想,她大约是要去哪里办什么事。 当时气温不高,曹芝丫去阳台上收前几天洗的厚外套,发现没有干。 陈红娇主动说,“你没别的外套了吧?穿我这件。” 曹芝丫道了声谢,指了指晾着的厚外套,“红娇姐,那你穿我那件。” 陈红娇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过了一周,曹芝丫还没有回来。 打工仔打工妹干着活儿突然不见了的事在海州市太常见了,胖女人虽然念叨曹芝丫欠了她什么什么,却不会真因为这种事报警。 陈红娇叹了口气,有些忐忑地对易飞说:“我觉得芝丫是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 易飞想了想,问:“曹芝丫离开之前,有没有向你提过一个叫做‘梁小军’的人?” 陈红娇很肯定道:“她说过好几次‘小军’。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听她口气,她应该喜欢这人。” 易飞说:“别的人呢?你有没有看到谁来找她?” 陈红娇皱起眉,“这我就答不上来了。我们这种地方,一天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就算有人来找过她,我也不知道。” 易飞在“金喜会馆”里转了转,又去员工宿舍看了一眼。 事情已经过去两年,监控记录早已删除,曹芝丫见过什么人,最后出现在哪里,已经无从查起。 但曹芝丫的失踪当真与梁小军的死有关吗? 进一步说,和尹甄的死,以及现在贺炀的失踪有关? 曹芝丫在为心爱的人复仇?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有这个能力吗? 易飞回到车上,闭着双眼思考。 他并非歧视女性和底层劳动者,但从客观上来说,布下那么一个复仇大局的人不可能普通。曹芝丫就算是整个“金喜会馆”最聪明的服务员,也不一定做得到。 可是曹芝丫失踪的时间又那么赶巧,失踪前的举止和平常有异,尤其是工作走神和半夜叹息这两点。 她也许知道梁小军遇害了。 但她是从什么途径知道? 周愿等技术队员捕获的痕迹中,梁小军只是告诉曹芝丫自己要去赚大钱,并没有说具体是做什么事。虽然有一种可能是,梁小军说了,而技术队员们尚未捕捉到。 但这种可能其实微乎其微。梁小军的个性不至于让他将实情告诉曹芝丫。更重要的是,周杉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既然如此,曹芝丫是怎么知道梁小军遭遇不测? “有人告诉她。”明恕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揣在警裤的口袋里。 易飞按着太阳穴,“但这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拉她加入?还是别的可能?等一下,如果真是这样,复仇者就另有其人,问题是曹芝丫是目前我们唯一半锁定的人。” “拉曹芝丫加入……”明恕快速思考,眼神忽然一变,“利用曹芝丫,将曹芝丫当做烟雾弹!” 易飞说:“他预料到警方将来会想到复仇这条线来,所以抛出一个线索来误导警方?” 明恕立即翻开笔记本,一边写画一边说:“一个无故失踪的人,最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曹芝丫与梁小军关系不一般,而曹芝丫失踪了,警方必然认为,曹芝丫可能为梁小军复仇。这样,曹芝丫就成了一枚挡箭牌。只要我们不找到曹芝丫,那人就能继续躲藏在这枚挡箭牌之后。” 易飞说:“那曹芝丫岂不是很可能已经遇害了?只有死人才会长久地‘失踪’。” 明恕撂下笔,半晌道:“你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曹芝丫是目前我们唯一半锁定的人。如果曹芝丫只是挡箭牌,那‘第三方’早在贺炀的第四场游戏开始之前,就已经出现了。” 当一种可能被否定,许多新的可能便随之催生,思路交错,案情变得更加复杂。 易飞不免感到头痛,“但如果‘第三方’早就出现,尹甄和贺炀的交集又在哪里?” 明恕半眯着眼,“江希阳和岳书庆这两个人,我可能不该将他们暂放。” 冬邺市,重案组审讯室。 周杉神情惊讶,愣了半分钟没出声。 让他惊讶的有两件事,一是这回坐在他面前的是萧遇安——他没有想到,萧遇安会亲自来审问他;二是萧遇安刚才问的问题:贺炀是否参与过尹甄策划的屠杀游戏。 “这……这不可能。”周杉摇头,“贺先生没有参加过。”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萧遇安说:“在屠杀游戏这一方面,尹甄算是贺炀的前辈,既然贺炀邀请过她来当观众,她难道不能在更早的时候,邀请贺炀当观众?” 周杉蹙眉,“可是……” 萧遇安说:“可是什么?可是你竟然不知道?” 周杉茫然地舔了下唇角,“如果真有这种事,贺先生一定会告诉我。” “然后带上你,你们一起去观看?”萧遇安说:“但如果尹甄只邀请了贺炀呢?” 周杉眼皮撑得极开。 “贺炀主导的那六场虐杀,你全部参与其中,是因为贺炀需要你。”萧遇安说:“但观赏他人主导的屠杀,你在场不在场,对贺炀来说或许没有太大分别?” 周杉脸上浮现出委屈与不信,甚至还有愤怒。 萧遇安说:“贺炀的行踪,你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清楚,是吗?” 周杉缓慢地点头,低声道:“我……我只是他的秘书。” 明恕在审讯室外等着萧遇安,门一打开,就赶了上去,“萧局。” 萧遇安抬了抬手,“先去食堂。” 饭点马上就过了,好菜好肉全都没剩下,明恕只得麻烦厨师炒两碗蛋炒饭。 “也许我们应该将重点放在尹甄身上。”萧遇安说:“我做个假设——在贺炀的第四场游戏之前,尹甄策划了一场游戏,并邀请包括贺炀在内的多名观众。那么这场游戏的受害者就非常关键。” 明恕说:“游戏全都是在国外进行,e国是他们的‘主场’,现在尹甄死了,她很可能在去年前往丝凤县之前,就将视频等证据全部处理掉了。贺炀还有个秘书,尹甄连……” 说到这里,明恕突然顿住。 “尹甄连助手都没有吗?”萧遇安摇头,“她一个人无法完成这种事,只是她的助手不像周杉那样时刻跟随着贺炀罢了。” 明恕反应很快,“这个人不在国内。尹甄在国内‘干干净净’,她将自己邪恶的一面‘养’在e国?” “e国说不定存在她的团队。”萧遇安说,“还有一点,现在不管是洛城警方,还须城警方,都没有发现相关视频。但站在尹甄的角度,她不可能将视频彻底毁掉。那些都是她的‘财富’和‘骄傲’,她不会毁掉自己的‘作品’。” “线索就在e国……”明恕眼中明亮,“我去一趟e国。” 蛋炒饭出锅了,萧遇安将两碗一起端来。 厨师很贴心,还热了一大钵莲藕排骨汤。 “还有一件事。”萧遇安说:“你们全国跑的这几天,我重新看了下赖修良的案子。他出事前后,贺炀正好就在冬邺市。我们之前也讨论过,赖修良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虫子?” 明恕饿得厉害,用大勺子喝着汤。 “当时梁队还没有把周杉带回来,现在加上周杉复述的话,我更认为,赖修良也被当做了虫子。”萧遇安说:“而且是‘第三方’刻意制作的虫子。” 明恕放下勺子,“‘最近我发现了更有趣的游戏’。赖修良是‘第三方’献给贺炀的礼物,或者说诱饵?” 萧遇安点头,“这能够解释赖修良一案里的许多分裂感,也能够解释赖修良为什么轻而易举就被带走。” 明恕细细回想一番——赖修良死在自家小区外的鹅卵石滩上,凶器是惹出整个小区贫富矛盾的铁门架,这样的死状最初让警方认为凶手仇富,蓄意报复住在南区的富有业主。但调查下来,这种可能被排除,新的思路是凶手是曾经被赖修良羞辱的员工,为了隐藏自己,而刻意营造出仇富的假象。但构建那样一个现场,难度高,暴露的可能也不小,逻辑上的分裂感出现。并且经过排查,有动机的人纷纷被排除了作案可能。 这案子就这么悬着了。 明恕说:“如果真是如此,那赖修良死得就太冤了。” 萧遇安说:“所有被当做虫子杀害的受害者,哪一个不冤?” 明恕叹了口气,“这倒是。” “我认为不止赖修良。”萧遇安又道:“贺炀不是那么容易被蛊惑的人,‘第三方’应该还有别的手段。” 春节前后,明星们为了在各路节目上露脸而奔忙。余大龙带的小明星有出息了,他也跟着沾光,不仅大捞一笔,还过足了全国各地飞来飞去的瘾,活动范围再也不限于冬邺市那几个商场。 开春之后,余大龙升了职,又被塞了几个艺人,但上层也不是只压榨他,不给他好处,在给他制定工作任务的时候,也给他安排了一个助理。 有了助理,余大龙终于轻松下来,春暖花开给自己放了个假,想起许久没有联系的方远航和男神明恕,忽然想约他们出来玩一玩。 当然,一切开销由他龙哥负责。 男神是不敢直接约的,余大龙打给方远航,没想到方远航直接给他挂了,过了几小时才给他打来,解释说重案组又遇到了棘手的案子,暂时抽不出时间,哪儿都去不成。 余大龙是个讲道理的人,安慰鼓励了方远航一番,打算自己随便找个地方乐呵乐呵。 外地是不想去了,市内和周边所有有趣的地方他都去过,跟助理打听,助理说:“龙哥,东城区那个‘第九战场’你知道吗?” 被叫“龙哥”,余大龙心里美滋滋的,“‘第九战场’?好玩吗?” 助理点头,“好玩倒说不上,不过挺内什么的。” 余大龙没整明白,“内什么啊?不好玩你还安利我?” “不是,那地方不能用好玩不好玩来形容。”助理说:“反正很特别,你去了就知道。” 余大龙还是去过不少密室的,春节时他带的明星还参加了电视台的密室游戏,想了想说:“吓人?刺激?” “都有。”助理说:“和‘风波’还不太一样。唉,我形容不好,得你亲自去感受。你不是有警察朋友吗?叫上一起去吧。警察一身正气,能压压邪。” 余大龙给逗乐了,决定自己先去一回,如果那“第九战场”真有那么“邪”,等以后方远航得空了,他再约这警察去压邪。 “第九战场”里面一共有12个主题,余大龙有的是时间,买了联票,理论上讲每个主题都能去感受一番,但一般人顶多玩两三个,就不会继续往下玩。 余大龙认真注意事项,挑了一个高限制级别的密室,刚一进去,就隐隐有种不适感。 逼仄的长廊,忽明忽暗的光线,时不时出现的古怪音乐,还有那些乍一看和真正尸体没有区别的道具。 余大龙咽了口唾沫,悄悄给自己鼓劲。 这种开头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做好了鬼怪突然出现的准备。 然而直到从密室离开,他也没有遇上任何鬼怪。 他坐在休息区的长凳上,手里握着一杯刚买的热奶茶,却一口都没有喝,脑中有一瞬间空空荡荡。 助理说的那种感觉,他明白了。 许多密室让人感到刺激,人们在里面疯了似的尖叫,这种尖叫其实可以看做宣泄。 这里的密室却截然相反,在里面走一通,根本不会有尖叫的情绪,而是感到特别压抑,叫不出来。 余大龙回想了一下在密室里看到的东西——屠戮,并非鬼怪对人,而是人对人的屠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