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王永群嗤了一声，“说你头发长见识短还真没冤枉你，老大那边运道好，那是沾了老大的光，上头照应，跟一个小丫头片子有啥关系？” “你可别这么说，这几天我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我把她生出来的事，我反来复去想了好几回，越想越觉着邪乎。别的不说，咱就说罗婆子吧，那可是个能人，能掐会算，要是二丫不是个福娃娃，她能一直在闺女家带外孙女？就算是她愿意，她儿子媳妇也不会答应吧，可你瞅瞅，她来带外孙女，儿子媳妇不光不跟她吵，还时不时的来送东西，要是罗婆子没跟儿子媳妇说啥，她儿子媳妇能这么支持她？” 赵菊花这么一说，王永群心里也犯了嘀咕。 其实他早就觉得孙桂枝一家现在的运气忒好了，又是升职又是评先进的，还娘儿两个一块儿被评上了先进，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人的运气会这么好。 难道真跟那个丫头片子有关？ 赵菊花见王永群象是听进了她的话，赶紧趁热打铁，“你再想想，自打那丫头出生，收成都比往年好，咱家今年都多分了50斤粮食呢，你再瞅瞅外头这场雪，下的多是时候，你没听老话说嘛，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王永群不耐烦地打断了她，“行了行了，越说越邪乎了，照你这么说，往后要想吃饱饭，还得去拜拜那个丫头片子？” 赵菊花没接他的话，而是把针往鞋底上一扎，然后把鞋底往床上一扔，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啥去？” “去老大家，跟那丫头套套近乎。” 要是那丫头真是个福娃娃，她跟丫头套上近乎了，说不定王永群就能早一天当上革委会主任。 这事儿可耽误不得。 赵菊花走到门口了，又回头跟王永群说道，“往后你见了二丫，可别再板着一张脸，该逗逗你就逗逗她，把她逗的高兴了，咱家也能沾她点福气。” 赵菊花说完，冒着雪出去了。 王永群朝着赵菊花的背影斜了一眼，“妇道人家，听是风就是雨。” 他觉得肚子饿了，想下床去找点吃的，结果手一下子按到了赵菊花纳鞋底的针上，疼的他嗷的就是一嗓子，甩手就把纳了一半的鞋底给扔到了地上，嘴里骂道，“这个没眼力见的臭婆娘，乱放东西！” 赵菊花可听不到王永群在骂她，她这会儿心思都在咋讨好王美清身上了。 为了讨好王美清，她甚至咬牙往口袋里抓了十来个花生，准备一会儿给王美清。 她娘家是刘家营大队的，土质偏沙，沙质土壤适宜种花生，所以刘家营大队每年都会种不少花生，除了卖掉换钱，年底的时候，也会给社员分一点。 家里的这点花生，是她前几天回娘家，厚着脸皮问她娘要的，她娘不舍得，就给了她两小把，她看得跟宝贝似的，连亲生儿子都不舍得给吃呢。 从这点上就能看出来，为了讨好王美清，她是下了血本了。 赵菊花冒着大雪到孙桂枝家的时候，孙桂枝家一片欢声笑语，笑声离老远就能听到。 赵菊花心里就有点冒酸水：家里出了两个先进，这能不高兴吗？这种好事，咋就不是自己家呢？ 其实赵菊花猜错了，孙桂枝家这么热闹，被评上先进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王建军堆了个雪人，王莲清，石南还有王美清在那儿高兴得又喊又叫呢。 赵菊花刚进院子，就看到了堆在院子中间的那个半人高的雪人：眼睛是两个土坷垃，鼻子是截青萝卜头，红辣椒是嘴，头上扣了个脸盆当帽子，左手是扫帚，右手是根枯树枝，看着是说不出的滑稽可笑，王莲清和石南围着雪人边转圈圈边笑。 王美清小，罗老太怕冻着她，不让她出来，抱着她在门口看，王美清急的不行，扯着身子往外挣，想让罗老太抱她出去。 “二丫乖，咱不出去，咱就站在门口看，一会儿大哥回来了，让大哥也堆一个，跟这个作伴……” 正说着，突然看到赵菊花进了院子，登时就跟见了鬼似的瞪圆了眼睛：这个赵菊花，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赵永庆刚没的时候，她想让王永群接班，是见天儿的往这院跑，要多亲热就有多亲热，后来见希望落了空，就再也不登门了，连孙桂枝生二丫她都没过来看一眼。 这会儿她过来干啥？ 反正肯定是没安好心。 对她看不顺眼的人，罗老太向来是没啥好脸色，便没好气地问赵菊花道，“你来干啥？” 赵菊花就当没看到罗老太，脸上笑眯眯的，“好长时间没见咱二丫了，还怪想她的，这不前几天我去我娘家，拿了点花生，不多，给咱二丫尝尝鲜。” 说完，从衣兜里掏出那几颗花生，跟捧宝贝似的捧到了王美清跟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二丫，婶婶给你剥花生吃好不好？” 虽说王美清很少跟赵菊花碰面，可没来由的，她就是讨厌赵菊花这个人，总觉着她的笑里透着假。 而且，上回赵菊花竟然说她把她爸给克死了，这事儿她还记着呢。 她可不是一个胸怀宽广的人，她记仇着呢。 第41章 补刀（二更） 王美清看都没看赵菊花手里的那几粒花生, 噘着小嘴，哼的一声把头扭到了一边, 明明白白的把讨厌摆到了脸上。 赵菊花讨了个没趣。 来的路上, 她本来还想着抱抱王美清呢，这会儿一看这情形，还是算了，她要真去抱王美清, 这小丫头说不定更让她下不来台。 赵菊花脸皮厚，王美清不理她，她只当不知道, 继续讨好王美清, “咱二丫这会儿不想吃啊，婶婶叫你姥姥帮你收着, 啥时候你想吃了再给你吃。” 说着，把手里的花生往罗老太手里塞。 罗老太哪里稀罕她那几颗花生，反手又给她塞了回去，“我家二丫还小呢，吃这种东西，会卡住的。” “那大娘给她嚼烂再让她吃。” 王美清惊恐地看向罗老太，她是真怕罗老太听进赵菊花的话，然后把花生嚼烂了喂她。 罗老太抱着她在外面玩的时候，她可是看到过不少人，把吃食嚼烂了喂小娃娃。 小娃娃吃的津津有味，她却差点没看吐。 她才不要吃别人嚼过的东西, 哪怕是她最爱的姥姥也不行！ 罗老太好笑地看着宝贝外孙女那幅惊恐的样子：这小丫头，咋就懂那么多！ 罗老太转过头，很骄傲地跟赵菊花说道，“我家二丫爱干净，才不吃别人嚼过的东西呢，这点花生你还是拿走吧，好好攒攒，攒的多了，说不定还能榨二两油呢。” 赵菊花哪能听不出来罗老太是故意在嘲讽她，不过她可不敢跟罗老太翻脸，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咱二丫就是跟别的小娃娃不一样，要不这么招人疼呢。” 王美清是越看赵菊花越不顺眼，干脆拿出小孩子的特权，绷着小脸，跟赶鸡一样往外赶赵菊花，“走走走走……” 罗老太是头一回看到王美清就跟个小大人一样绷着小脸，还往外赶赵菊花，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 赵菊花脸皮再厚，被一个小娃娃这么往外赶，她脸上也有点挂不住，正想再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哪知石南又过来补了一刀，“妹妹不喜欢你，你走吧，不然妹妹该不高兴了。” 赵菊花差点没被气炸：这孩子咋这么讨人嫌，还妹妹妹妹，到底谁才是你妹妹？！ 赵菊花哪里还有脸再待下去，脸上带着假笑想给自己圆个场，“这是谁惹着咱二丫了，叫咱二丫这么不高兴？” 没人搭理她，赵菊花只好自说自话，“既然咱二丫今儿个不高兴，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啥时候咱二丫高兴了，我再来看她。” 说完，讪讪笑着走了。 走到院门口的时候，正好孙桂枝回来了，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就有点发愣，往四周看了看，自己没进错门啊。 孙桂枝是大嫂，就算她再烦赵菊花，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便问赵菊花道，“你咋来了，有事？” 孙桂枝给她扣过几顶帽子，赵菊花还真有点怕孙桂枝，听到孙桂枝问她，从脸上挤出一丝笑道，“我来看看咱二丫。” 孙桂枝听愣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菊花说的再好听，孙桂枝也不会相信她是真来看二丫的，指不定心里是又打起了啥小九九呢。 不过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又说是来看王美清的，孙桂枝便也没给她拉脸，只是敷衍地来了一句，“慢走啊，不送了。” 说完就进院子了，然后赵菊花就听到了孙桂枝的笑声，“这是谁给咱二丫堆的雪人啊，二丫喜欢不？来让妈抱抱。” “先把身上的雪拍干净，仔细冰着我的小乖乖。” 。。。。。 院子里又是一片声的笑，赵菊花心里那股酸气又上来了，她很想啐上一口，可她又不敢，只好悻悻然地走了。 孙桂枝和王建军去公社开表彰大会的那天，是个难得的好天，天空就跟水洗过一样，瓦蓝瓦蓝的，太阳暖洋洋的照着大地。 正是农闲时候，再加上今儿个太阳好，不少人蹲在墙根下晒太阳，见孙桂枝一家穿得齐齐整整，喜气洋洋的往外走，一脸羡慕地跟她打招呼，“桂枝，去开表彰会啊？” 孙桂枝笑着回道，“是。” “听说还有奖品呢。” “还不知道呢。” 有跟孙桂枝关系比较好的，跟孙桂枝起哄，“桂枝，奖品拿回来了给咱摸摸，让咱也沾沾喜气。” 孙桂枝笑眯眯，“行。” 孙桂枝一家走远了，还有人在那儿感慨，“瞧把这一家子高兴的。” “一家俩先进，这搁谁身上能不高兴。” “我也不贪，我家要是能评上一个先进，我也知足了。” “呸，你也得有那个命！” 顿时就是一阵哄笑声。 有个老太太小声问旁边那个刚才跟孙桂枝起哄的妇女，“爱军和建军有16了吧？” “他俩生月大，过了年就16了。” “都还没说亲吧？” “还没呢，不过就桂枝家这条件，这俩孩子不愁媳妇，咋了，你想给他俩说亲？那你可得瞅好了，一般的姑娘，桂枝怕是看不上。” 老太太笑了笑没吭声，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老太太姓杨，跟前面提过的杨傻子是一个大队的，她娘家有个侄孙女，今年15了，也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要是能嫁到孙桂枝家，那可是掉到福窝了。 王建军是个吃公粮的，条件好，肯定要求也高，她侄孙女是配不上，可王爱军跟她侄孙女一样，也是土里刨食的，她侄孙女配王爱军还是能配得上的。 更何况她娘家侄子家里好几个壮劳力，家庭条件虽比不上孙桂枝家，可在他们大队也是数得着的，跟孙桂枝家也称得上是门当户对了。 杨老太是越想越觉着侄孙女和王爱军般配，她就有点坐不住，决定回娘家一趟跟她侄媳妇商量商量这件事，要是她侄子两口子没啥意见，今儿晚上她就去孙桂枝家说亲去。 孙桂枝家条件好，就象刚才三狗娘说的那样，王爱军和王建军都不愁媳妇，趁着他俩还没有说亲，她得赶紧先占住一个，晚了说不定就被别人抢走了。 再来说孙桂枝一家。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去了公社。 公社离王庄大队不远，走过去也就二十来分钟的样子。 王美清被罗老太抱在怀里，好奇地打量着周围带着明显时代烙印的一切。 目光所及之处，有医院，有商店，有裁缝店，有副食品店…… 这些建筑就跟她上辈子在电影电视中看到的那样，都有些破败，可人的精神面貌却跟这破败的建筑不成正比，个个都精神饱满，一幅干劲十足的样子。 看来人还是要有精神信仰的，只要精神充实，再难再苦也打不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