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因为担心小闺女的病，前一晚上孙桂枝一直都守着王美清，一夜没合眼，可这会儿她竟是一点儿都不觉着困，娘儿两个挤在一张床上说体己话。 罗老太问孙桂枝，“高书记都跟你说了？” 孙桂枝惊讶道，“你都知道了？” 罗老太得意道，“啥事能瞒过你娘我，我跟你说吧，不光我知道，咱二丫也早就看出来了。” 孙桂枝看了看熟睡的王美清，笑骂道，“这丫头，鬼精鬼精的，明明是个小毛孩子，还啥都懂。” “那是我的小乖乖聪明，你别转话题，跟娘说实话，你答应了没？” 孙桂枝点了点头。 罗老太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娘还真怕你犯傻。狗妮啊，娘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娘做梦都想着你能再有个伴，娘这么说可能有点对不住永庆，毕竟永庆是个好女婿，可他再好，他也不在了，这么一个家都丢给了你，娘看你忙里忙外的，娘心疼我的狗妮啊，就一直想着能有个人帮你一把，年轻的时候互相帮扶着，等以后老了，身边也有个人说说话，儿女再孝顺，也不抵身边有个伴。” “娘，我知道。” “高书记这个人，是个实在人，靠得住，娘信得过他，你跟了他，娘是一百个放心，狗妮啊，你也别因为你是个寡妇，连孙子都有了，就觉得配不上他，娘跟你说，你不比任何一个大姑娘差，要不然，高书记他也不会看上你，高书记可是个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看人的眼光毒着呢，他看中的人，错不了。”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听得孙桂枝眼圈都红了，就连老太太一句一个“狗妮”，听到她耳朵里，也暖得她想哭。 孙桂枝一直都知道，她娘顶着外人的风言风语来帮她看管孩子，说是喜欢二丫，其实最主要的还是心疼她，想帮帮她。 有娘的孩子是个宝，不管孩子长到多大，都永远是娘心里头的牵挂。 “等以后跟高书记结了婚，好好过日子，不管别人说啥，都别放在心里，有你娘我在，就没人敢轻看你，要不然，娘大耳瓜子呼他！” “娘，我知道。” 罗老慈爱地太摸了摸孙桂枝的头，“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娘也能安心的去见你爹了，要不然，到了地下，你爹非恼恨死我不可，肯定跳着脚的跟我吵，‘我就这么一个闺女，你就这么让她一个人孤苦伶丁的过一辈子？你赶紧给我回去，不把我闺女安排好，别下来见我！’” 罗老太惟妙惟肖的学着老伴的话，神态，说话的语气，跟孙桂枝记忆中的爹一模一样。 明明听着很好笑，孙桂枝却眼睛酸酸的，然后哭了。 罗老太噗哧一声笑了，抬手给孙桂枝擦掉眼泪，“瞅瞅，都四十岁的人了，还在这儿哭，幸好这会儿二丫睡了，要不然，怕是要笑掉她的小牙。” 说完，又象小时候哄孙桂枝那样拍着孙桂枝的后背，“天儿不早了，赶紧睡吧，娘会看着二丫的，放心吧，亏待不了你的宝贝闺女。” 要是今儿个是别人在，孙桂枝可能又是一夜不睡，因为她对别人不放心，怕他们看顾不好她的宝贝闺女。 可今儿个是她娘守着，这世上，还有比亲娘更靠得住更让人安心的人吗？ 孙桂枝已经熬了一夜，这会儿着实是困了，再加上对她娘是一百个放心，所以很快便睡着了。 罗老太给闺女掖了掖被角，又下床去看了看外孙女和石南，心里那叫一个满足：人活一辈子，图的不就是儿孙后代健健康康，日子过的舒心吗？ 王美清在医院一共住了三天，完全好利索了才出了院。 出院的时候是高大全开着公社的那辆吉普车把她接回去的。 高大全不是那种以权给自己谋私利的人，虽说是公车私用，可高大全事先已经向上级领导打了报告，并按规定给了钱。 路过公社的时候，高大全还去肉店买了二斤肉，让给王美清好好补补。 这二斤肉，孙桂枝给王美清留了一半，腌起来慢慢吃，另一半炖了一大锅猪肉粉条，一家人坐一块儿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 吃过饭，里外都收拾干净，一家人又围坐在了一块儿，因为罗老太说有事要跟他们说。 其实罗老太要说啥，王爱军他们也早就知道了，因为罗老太已经提前跟他们通过气儿了。 以前罗老太在他俩跟前，多多少少也提过这方面的事，听他俩话里的意思，对孙桂枝找伴儿的事，倒也不反对。 可罗老太怕俩人只是嘴上说的好听，事到临头，再出尔反尔，毕竟以后被人说闲话的，可不止孙桂枝一人，兄弟俩要承受的压力一点儿不比孙桂枝少，要是事先不听听他俩的意见，万一俩人当场表示反对，孙桂枝该有多伤心。 让罗老太欣慰的是，兄弟俩都随她，都不是那种迂腐的性子，虽说还不知道孙桂枝找的人是谁，可都支持孙桂枝再找个伴儿，并跟罗老太保证，不管孙桂枝找的是谁，往后他们都拿他当亲爸敬重。 有兄弟俩这句话，罗老太是彻底放心了。 王奶奶那边，罗老太也亲自走了一趟。 王奶奶虽然自小受的教育就是女人要从一而终，不过她也知道现在是新社会了，不兴原来那一套了，再加上她跟孙桂枝婆媳之间处的好，对她来说，孙桂枝就跟亲闺女一样，她自然也希望孙桂枝过的好，所以也没说啥，算是认可了。 至于老王头，罗老太自动忽略，反正他的意见也不重要。 该说的都说通了，一家人的意见也都统一了，罗老太这才把人都叫到一块儿，正式公布这个好消息。 “我要说啥，你们心里也都有底了，我也不多说了，就一句话，往后谁要是因为这事儿跟你妈置气，我大耳瓜子呼他，我打不动了，还有你们6个舅舅呢！行了，就这么着，散会！” 王美清着急的不行：大哥他们光知道要有个新爸了，可新爸是谁啊？总不能等到结婚的时候才知道吧。 王美清在下头疯狂暗示，“姥姥，名字！名字！” 罗老太反应过来，嗐，说了半天，咋连新女婿是谁都忘说了。 “等等啊，我再说一句，那人你们也认识，就是高大全高书记。” 王爱军他们本来还有点担心，不知道他们妈给他们找了个啥样的新爸，一听罗老太说是高书记，都放心了。 在红旗公社，谁不知道高书记啊，那就是公正公道实在的代名词！ 这种人当他们爸，心服口服！ 就连心里一直犯嘀咕却没敢嘀咕出来的杨翠英也不嘀咕了：公公是公社书记啊，说出去脸上都有光，在外头都能让人高看一等。 孙桂枝家在说高大全，几乎是同时，高大全家也在说孙桂枝。 说家倒也有点夸张了，因为商量的人就高大全和高玉芬兄妹俩。 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高大全单方面宣布，而高玉芬，做不了高大全的主。 当然了，高玉芬是不大同意的，还在极力劝高大全。 “哥，就你的条件，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为什么非要去找个寡妇？我听说她都当奶了，你跟她结婚，不是惹人笑话吗？” “我自己要过一辈子的人，当然要找个自己合意的，至于其他的，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可她都有四十了吧，她也。。。。咱们高家，总得留个后吧。” 高大全平静道，“‘高’这个姓，在百家姓中排15，而咱们国家一共有将近10亿人，不差咱这一家姓高的。” “你总得为爸妈想想。” “爸妈已经不在了，我再为他们想，他们也不知道了。” 高玉芬说不过高大全，捂着心口摇摇欲坠，“哥，你要气死我啊。” 高大全早就看穿了他这个妹妹的把戏，依然平静地问道，“又不舒服了？我送你去医院，输两瓶液就好了，不输液打几针也行。” 高玉芬才不愿意去医院，赶紧坐好了，娇弱道，“我都是被你气的。” 高大全认真地看着高玉芬，“玉芬，哥想劝你两句，两个人过日子，不是东风压倒西风，或是西风压倒东风，而是你敬我，我敬你，明辉工作本来就忙，你不体谅他，还天天事儿精似，不是这儿疼就是那儿痒的折腾他，再这么下去，再好的感情也要被你磨没了。” 高玉芬不高兴了，“你还向着他说话，你到底是谁的亲哥？” 高大全跟这个妹妹，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也懒得跟她多说了，便站了起来，“行行，你的事儿我不管，我的事儿呢，你也别多嘴，咱俩各自过好自己吧。” 说完就回自己屋了。 高玉芬劝不住高大全，赌气躺到了床上，康伟悄悄摸摸的跟上高大全，等到高大全回了自己屋，才小声问高大全道，“舅，你要跟二丫妈结婚啊？” 高大全摸了摸康伟的头，“嗯，往后二丫就是你妹妹了，你要有个当哥哥的样，保护好妹妹。” 康伟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赶紧跟高大全保证，“舅你放心吧，我肯定会保护好二丫的。” 康伟跟石南是同桌，俩人都是班里的尖子生，为了争第一名，没少较劲儿。 除了学习上较劲，在搏得王美清的观注上，也暗暗较着劲儿。 当然了，大部分时候都是石南赢，因为石南不管是关心还是靠近王美清，都来得名正言顺啊，一句“我是她哥”就把康伟给堵得没话说了。 康伟是做梦都想当王美清的哥，没想到美梦成真，他真的要当王美清的哥了，看石南以后还有啥话说。 康伟决定了，明天就在石南得瑟得瑟。 康伟高高兴兴地回自己屋，走到屋门口才想起来，学校还没开学呢，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进屋看了看还在床上躺着的高玉芬，想了想，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妈，我想出去。” 高玉芬，“去哪里？” 康伟在高玉芬跟前，从没撒过谎，便老老实实的回道，“我想去看丫丫。” 高玉芬现在是一听跟孙桂枝有关的人就气，厉声道，“不许去。” “丫丫生病刚好，我想去看看她。” 高玉芬噌的坐了起来，看了看康伟，然后捂着胸口又慢慢躺下了，虚弱道，“小伟，你怎么也学会惹妈生气了，妈生你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没了，到现在都没恢复元气，你怎么就不为妈想想，还不听妈的话，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赶紧死了算了。” 高玉芬这么一说，可把康伟给吓坏了，赶紧爬上床给高玉芬顺气，“妈你别生气了，我不去了。” 高玉芬抬手摸了摸康伟的头，“小伟最乖，听妈的话，去看书去吧，叫妈歇会儿。” 康伟“哦”了一声，怏怏不乐地下了床，坐到桌前看起了书，可这会儿他哪里能看得进去书，眼睛是盯着书在看，可心思早不知跑哪儿去了，整个个都是蔫蔫的。 高大全看到了，也只能摇摇头：这孩子，怕是要被他妈给毁了。 高大全想了想，决定去给康伟爸康明辉打个电话。 他是舅舅，对康伟，只能照顾，不能管太多，名不正言不顺，上次他管康伟的时候，高玉芬都跟他急了，说康伟是她的儿子，她想咋养就咋养，高大全只是个舅舅，管不着，把他气得够呛。 可康明辉是康伟的爸爸，他总有资格管吧？ 所以他觉着还是让康伟回到康明辉身边好，孩子长时间不见爸爸更不好，再这么下去，康伟怕是都要忘记康明辉长啥样了。 而且两口子总这么两地分居也不行，时间久了，感情就越来越淡了。 再一个，他和孙桂枝结婚后，肯定是要住到这边来的，可看高玉芬的态度，他跟孙桂枝还没结婚呢，她就排斥孙桂枝，以后住到一块儿，怕不是得吵起来？ 这么一想，还真的得让高玉芬回自己家去。 高大全去了办公室，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电话响了半天，对方才接了电话，声音里透着疲惫，“哪位？” “明辉，是我。” 康明辉一听是高大全打来的电话，就有些紧张，“哥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来了，是玉芬或是小伟出什么事了吗？” 高大全，“你还记得玉芬和小伟啊，过年都不来看看，我以为你早把他俩给忘了。” 康明辉有些讪讪的，“我这不忙嘛” “再忙也不能不要媳妇跟孩子，再这么下去，小伟跟你就会越来越疏远了。” 康明辉无奈道，“哥你也知道，局里我最年轻，资历也最浅，身后也没人给我撑腰，想往上走，就只剩下拼命干这一条道了。” 高大全决定还是和康明辉摊开了说，“明辉，我要结婚了。” 电话那头的康明辉象是愣了愣，然后惊喜道，“恭喜啊大哥，好日子定在了哪一天？我一定过来给你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