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趁着凌亦还没说出口，娄佳柔抛下一句‘我去吃饭了’，然后就逃跑似的飞快离开了教室。

    看着她的背影，付良哲又吹了声口哨，玩味一笑，“小仙女害羞了啊。”

    “我说了，别打她主意。”凌亦这回说得更重了些，脸上的神情更加冰冷。

    任谁都能听出他话中的不快，更别说付良哲这种和他有着多年交情的死党了。

    “行行行，我不打她主意，这总行了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种清纯小仙女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开个玩笑而已，至于这么大反应吗？”付良哲撇撇嘴，心里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测，看着凌亦一脸不可思议，“等等，你真看上她啦？”

    “没有。”冷冰冰地说完这两个字，凌亦心里突然变得很烦躁。不再理会喋喋不休的付良哲，凌亦背上书包，直接往教室外走去。

    看着他这副模样，付良哲也不生气，只觉得有些好笑。

    “啧，口是心非。”

    他摇了摇头，飞快追上了凌亦的身影。

    吃完饭，娄佳柔才冷静下来了些。

    其实也没什么，都初三了，那种话题在同学间非常正常。平时听同学们说话，也常常会有人拿‘谁谁谁喜欢你’‘你喜欢谁谁谁’这种话题来打趣其他人。

    是她反应过激了，反而还更容易让人误会。

    冷静下来的娄佳柔开始后悔起自己干嘛临阵脱逃。但转念一想，如果付良哲拿她和其他人拉郎她的确不会觉得羞耻，但当那个人是凌亦，不管什么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觉得难为情。

    毕竟她是真的‘心怀不轨’。

    慢吞吞地回到教室，凌亦已经不在了。看着空了的座位，娄佳柔心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一整个下午，凌亦都没有再出现过。如此光明正大的逃课，实实在在地诠释出了他的任性不羁和肆意妄为。

    没了凌亦在身边分散注意力，娄佳柔总算平复下心，认真听起课。

    放学回家，刚到家门口，娄佳柔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从里头传来。

    对了，今天爸妈把娄敏接回来了。

    想到这一点，娄佳柔加快了脚步。到了客厅，她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那个文静秀气的小女孩。

    明明只比她小上一岁，但瘦的好像仅剩下了一层皮。一张标准的瓜子脸，眼睛很大，皮肤有点黑。她看着有点害羞，基本是方慧美问一句她答一句，十分拘谨。

    “妈妈，我回来了。”娄佳柔提了提音量，打断了客厅里的谈话。

    “柔柔回来啦。”方慧美朝着娄佳柔挥了挥手，“来，过来坐。”

    娄佳柔放下书包，坐在了她身旁的单人沙发上。娄敏很怕生，见她看过来，头又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不敢和她对视。

    看着她娄佳柔就忍不住想起南珍来。其实不仅是南珍和娄敏，前世的自己，何尝又不是这般的胆小懦弱呢？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终于明白，一味地忍耐退让只会让欺负你的人得寸进尺，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和周围的人。

    第九章

    有了前世的经验，娄佳柔清楚娄敏的性格，在方慧美介绍完双方之后，很快就和她说上了话。

    见到两个孩子相处地这么好，方慧美在心里松了口气。她刚才一直在担心娄佳柔会不会不喜欢娄敏，现在看来，是她想多了。

    “我都说了，柔柔性格温顺，不会讨厌小敏的。”娄天然看着妻子如释重负的表情，笑着说道。

    “我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忙活了一天，方慧美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当初还在纠结是收养个男孩好还是女孩好，现在看来妈说得对，柔柔和我一样，有个姐妹会好上很多。”

    “说起来，最近德珍来找过我，说是有个项目想和我们合作。”娄天然说道。

    方慧美一怔，“德珍？”而后她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你看着做主就好，不用特意和我说了。”

    娄敏说到底也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话慢一点，态度好一点，和她交流起来十分轻松。

    只是看着她瘦弱的模样，娄佳柔觉得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是时候找个机会提醒一下爸妈，要时时刻刻注意着娄敏的身体状况，上辈子的悲剧可千万不要再重演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无限的重生仿佛是一场虚幻的梦。娄佳柔一开始还在提心吊胆，担心下一秒就又回到原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担忧变得越来越淡。

    凌亦虽然转到了他们班来，但他来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大半时间都不见人影，只有在差不多要考试的时候才偶尔见他来一次学校。尽管如此，回回考试他的分数总是占据前三，这份魄力令人望尘莫及。

    唐思曼依然锲而不舍想方设法地给娄佳柔找各种麻烦，小把戏层出不穷，但都被娄佳柔一一化解，有时兴致上来了还能反将一军。这种小打小闹，没给娄佳柔带来任何的困扰。

    平淡的生活如流水一般悄悄逝去，不知不觉，就到了快中考的时候。

    前世中考发生的那件事，娄佳柔每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直到现在都还意难平。

    有个不太熟悉的女同学在她中考的前两天给她送了一盒自制点心，当时的她丝毫没怀疑对方突然对她示好的动机，只觉得十分感动，欢欢喜喜地收下了。

    结果吃完了这一盒点心之后，她因为食物中毒直接躺进了医院，错过了中考。虽然最后娄天然花钱托关系也让她得以进入容城最好的实验中学，但她还是觉得很憋屈。

    尤其是花钱进入实中这件事还被她的那位‘好’表姐知道，并把这件事传了出去，让她在实中里被人嘲笑得抬不起头。

    想到这儿，娄佳柔忍不住咬了咬下唇。就算是过了这么久，她还是难以介怀。

    有了曾经的教训，越接近中考，娄佳柔就越小心谨慎。

    别人给她送吃的送喝的，她通通拒收，谁送都不要。实在是没法拒绝的，收下后她直接转赠给身后的唐思曼。唐思曼又是个不会隐藏心情的，见到她被迫无奈收下‘礼物’的那副表情扭曲气急败坏的样子，娄佳柔觉得相当有趣。

    “气死我了！”在第三次被娄佳柔转赠点心之后，唐思曼憋不住火了。精致的小盒子被她往地上一摔，曲奇饼干碎了一地，“是不是你给她通风报信了！不然她怎么会知道这东西有问题！”

    她这句话是朝着万爱兰喊得，被她这一吼，万爱兰很是委屈，“我没有！唐姐我对天发誓我真的没有！”

    “行了，曼曼，冷静一下。”凌燕倚在墙上，瞄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万爱兰，“看她这鬼样子也没那个通风报信的胆子，现在生气也没用，看样子我们的计划已经被她察觉到了。”

    三人里数凌燕和唐思曼的关系最好，万爱兰只是个小跟班，谁都能指使一句的那种。听了凌燕的话，唐思曼冷静了一点，“那怎么办？难道就任由她这么逍遥快落地毕业？”

    她对娄佳柔是真的怀有恨意，从小到大娄佳柔就样样比她好，父母也常常把她挂在嘴边，周围人也总那她们作比较，最后无一例外都是娄佳柔略胜一筹。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比不上那朵白莲花了！

    唐思曼不服，于是越来越看不惯娄佳柔。刚上初中得知自己和娄佳柔在同一个班后，她气得直接在班里推了她一把。到后来，她发现娄佳柔不会告状，受了欺负也只会暗自流泪，这使得唐思曼越来越得意忘形，对她做的事也越来越过分。

    就算人人都说你比我厉害又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被我欺负的不敢吱声。

    唐思曼痛快了，但这种舒畅的日子在上个学期突然就中止了。娄佳柔就好像一夜之间转了性那样，不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让唐思曼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无法无天。

    一想到娄佳柔会顺利毕业，唐思曼就觉得浑身难受。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唐思曼咬牙切齿，“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

    “唐姐说得对。”万爱兰小心翼翼地附和。

    一直倚在墙上的凌燕忽然笑了笑，引得唐思曼和万爱兰都朝她看来，“你们放心，我已经有主意了。不用插手，到时候你们就等着看好戏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但再小心谨慎，娄佳柔还是在中考的前一天中招了。

    中考前一个星期就开始停课了，所有时间都留给学生在校自主复习。娄佳柔复习到中途觉得有些口渴，拧开水杯想喝点水，但在喝到第一口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娄佳柔对水的味道很敏感。逸英的饮水器十分高端，打出来的水喝起来带点清甜，但这一口刚喝进去，娄佳柔居然尝到了一丝苦味，口感还微微泛着酸。

    水有问题！

    她立刻放下水杯跑了出去，跑去卫生间把口里含着的水吐了出来。然而刚才还是不小心喝了一小口进去，想了想，娄佳柔决定去校医院开点药以防万一。

    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没防住。

    也是她们太过奸诈恶毒了，居然会在水里下料。幸好她味觉灵敏，才没着了道。

    天朗气清，碧空中没有一片云朵。现在是下午两点，太阳最毒辣的时候。

    太热了，连偶尔拂过的微风都带着丝丝热气。从教学楼去校医院有些距离，没走几步娄佳柔就热出了一身汗。

    她抹了抹额上沁出的汗珠，加快脚步，走了许久才终于抵达了校医院。平复了一下急促的呼吸，娄佳柔敲了敲门。

    “直接推门进来。”

    刚推开门，娄佳柔就愣住了。

    除了校医，里面还有一个人。散漫的坐姿，有些偏长的头发，即使背对着她她也能一眼认出对方——不是凌亦又是谁？

    娄佳柔有些恍惚，她已经差不多有两个月没见过凌亦了。就算偶尔到学校来，凌亦也很少和她说话。差不多半年下来，凌亦和她的距离非但没有拉近多少，反而还越发遥远。

    凌亦背对着她，正常人在有人进来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好奇地偏过头看一眼，但凌亦没有。他像是天生缺了‘好奇’这种情绪，对什么都很淡漠，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闷声做自己的事，从不去关心周围的人在做什么。

    正如现在这样。

    校医室里开着冷气，凉爽的气息让娄佳柔心里的燥热减退了不少。她看着正在找药的校医，犹豫着是否要开口。

    “同学哪里不舒服？”她还在犹豫，校医倒是先开口了。

    娄佳柔回答：“刚才吃错了东西，现在肚子有点不舒服。”

    少女的声音甜糯动人，一直沉默坐着的凌亦心下一动，侧过头往后看了一眼。见来人竟是娄佳柔，眼底闪过一丝意外的神色。

    “吃错东西了啊！”校医还在忙活，“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处理好你前面这位同学再给你开药。”

    “好。”

    娄佳柔环视一圈，顿时有些为难。这里面能坐人的地方除了床，就只剩下了凌亦坐着的那张长板凳。

    她是坐，还是不坐呢？

    校医不一会儿就找齐了东西，把瓶瓶罐罐往桌上一堆，见娄佳柔还站着，转头看向凌亦，很不客气地说：“凌亦你往旁边挪一挪，把一整张凳子都给霸占了，人家小姑娘都没位置坐了！”

    凌亦闻言眼皮子都没动上一动，不过身体倒是往旁边移了一点，大方地让出了一半的空间。校医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貌似也不太好，娄佳柔只好硬着头皮在凌亦的身边坐了下来。

    刚才背对着没看见，这一坐下，娄佳柔才发现凌亦浑身带伤。露出来的手臂和腿上就不用说了，就连嘴角也带着一丝血痕，娄佳柔光是看着都觉得疼。偏偏当事人还是一脸淡漠的表情，仿佛这身伤与他毫无瓜葛。

    第十章

    他这是，和人打架了？

    娄佳柔听说过很多关于凌亦的传闻，也知道他初中的时候最是叛逆。他打架的事迹娄佳柔也听说过不少，但这还是头一回见到他浑身伤痕的样子。

    这样的凌亦让娄佳柔有些陌生。那一张素来完美无缺的脸上带了伤，并没有破坏他的面相，反而还令他带了点儿不寻常的乖戾。板凳不算长，娄佳柔和凌亦挨得很近，细细一嗅，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血腥气。

    这会儿过来校医室，估计是来处理身上的伤口的。

    娄佳柔看着桌子上那一堆瓶瓶罐罐，有些出神。

    校医好不容易找齐了药品和工具，谁知这时桌上的座机突然响了。她抓起话筒说了几句话后，动手脱下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白大褂，头也不抬地说：“你们先在这里等几分钟，我有点紧急事要临时出去处理一下！”

    说完她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校医出去了，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凌亦和娄佳柔。明明同坐在一张凳子上，却谁也没看对方。

    娄佳柔一手撑在板凳的边上，紧紧地捏着那一个小方角，借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这里面十分安静，只有空调运转的那点细微的声音，除此之外，就是凌亦和她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