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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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江洲暮所说的南溪,就是两人去买戒指那天下午看的房子。 据他所说是江老爷子买来送他们的新婚礼物。 顾朝夕没再犹豫,现实情况不由得她做选择,今天又是除夕,更不可能去林初薇家借宿。 “好,就去那儿吧。”她答道。 抵达南溪时已经近一点,顾朝夕那点困意又回来了,拍戏的时候她的作息都很规律,如果不是夜戏,每晚十点半就已经上床了。 这栋房子上次两人已经来过,顾朝夕发现这回回来又发生了点变化。 原本整体偏北欧风格的装修,角角落落里却出现了零落的红色,中国年的红色。 绿植上的红色小灯笼,边上小柜还摆了一只红色的生肖玩偶,憨憨地笑着。 明明并不多,甚至与这整栋房子的风格相触,但又好像完全不突兀。 看起来,莫名的,像个家。 顾朝夕看了半晌,直到江洲暮从楼上放好行李箱下来。 “你睡主卧。”他说。 “嗯。”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江洲暮又问。 顾朝夕想起来回来前江洲暮说他没吃晚饭,飞机上为了可以避免交流,顾朝夕坐好就开始假寐,结果还真睡着了,她不知道江洲暮有没有在飞机上吃东西。 “你饿吗?”她问。 江洲暮点头说:“有点。” 停了下,他又说:“冰箱里有食材。” 顾朝夕道:“我不会做饭。” “我知道。”江洲暮道:“我来做。” 顾朝夕:“……” 江洲暮说着,已经脱掉外面的大衣,两手慢条斯理地挽起两边袖子。 “吃面吧,可以吗?”他说:“这个做起来快一些。” 顾朝夕慢吞吞说了声随便,“我上楼收拾东西去了。” 江洲暮望着她的略显急促的背影,良久后才缓缓叹了口气,眼中神色莫测。 错过的这八年,曾经的习惯都成不习惯了。 他洗了手,在小锅里加了水烧着,又去冰箱里拿青菜。 动作熟练得仿佛重复过无数次。 顾朝夕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到了卧室才松了口气。 被江洲暮拎上来的行李箱放在墙边,她看了眼,朝里走。 这是主卧,显然也是被当做两人的婚房来装修的。 因为床上的枕头、旁边小柜上的一对杯子、洗漱间的牙刷、衣帽间四分之一的男款……无一不显示着这应该住一对新婚夫妻。 看摆设,江洲暮应该是没在这儿住过的,毕竟那些衣物和日常用品看起来都是崭新的。 她这会儿望着这些物件,才产生出原来“我和江洲暮结婚了”的实感。 衣柜里的被塞得很满,都是各品牌最新款,顾朝夕转着扫了一圈,两脚一支在自己行李箱上坐下来,像小孩一样在地上滑行。 脸上的表情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懵,像在放空,唯独一双眼睛,却是亮的。 灿若星空。 她不知道,这种表情已经多年不在她身上出现,那是顾朝夕少女时期才会有的。 手机铃声便是在这时响起的。来电显示,爸爸。 顾朝夕接起来。 许是因为过年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来电显示上的两个字。顾朝夕脱口而出喊了一声“爸”。 “朝夕啊。”顾楚南竟也有种罕见的亲情,“还在工作?” “没有。” “回北城了吧?” “嗯。” “你有见过江家老爷子吗?”顾楚南打断道。 顾朝夕顿了下,眼里的光也消失了,她如实说:“没有,明天可能会去。” 顾楚南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今天不是除夕吗?江洲暮没带你去和江老爷子吃年夜饭?” “没有,我今天在……” 拍戏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顾楚南的语气已经变了。 “算了!明天我来找你,跟你一起去拜访一下江老爷子。”他道:“江洲暮会和你一块去吧?” “你身上还有你妈妈留下的股份,就算结婚了,你还是姓顾,得向着谁明白吧?” 顾朝夕没说话。 “算了,江家也不缺你这点股份,料想也不会惦记。” 电话没挂断,顾楚南也不管顾朝夕回应不回应,兀自说了好多,全是警戒她要多为家里为公司着想的话。 没错,话里话外都是带着警示的训诫。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呢。 但他的确是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接电话时或许还存有半分的温情,此刻全部消失殆尽,顾朝夕神色冷然。 身后响起两声不轻不重的敲门声,顾朝夕回眸,看见江洲暮。 电话里的顾楚南还在说:“刚说的你都听见没有?长点心眼,找人盯着江洲暮,这种男人谁能忍不住去外面鬼混,那好正剧,以后离婚了打官司还有利。” 顾朝夕笃定这些话原封不动地飘进了江洲暮的耳朵里,听筒音量不算大,但顾楚南说出这话时的分贝却不小。 江洲暮的目光却停在顾朝夕脸上,似是在观测她的反应。 顾朝夕转身侧对着他,回顾楚南道:“您这是在用您身上的教训提醒我?” “顾朝夕!你……” 顾朝夕挂了电话。 片刻后,江洲暮低声开口:“顾楚南挺不过三个月了。” 好像完全不在意方才听到的,脸上神色却称不上好看。 “嗯。”顾朝夕出声。 “我手中的、顾楚南与顾诚远一家的,都会转给你。”江洲暮平静地陈述:“到时候你想怎么处理都可以。” 顾朝夕抬眸,直视着江洲暮的眼睛问:“都给我?” “都给你。” 顾朝夕笑了,她含着那份笑意看江洲暮:“江洲暮,你这是干什么?不会是补偿我吗?” 江洲暮凝视着她脸上的笑意,只一秒道:“不是。” “不是吗?把整个公司都给我,也不算补偿?” 江洲暮道:“不算。” 他又说:“我知道你并不想要这些。” 顾朝夕点了下头:“你说的没错,我是不想要,我更想要我的外公外婆活过来。” 江洲暮身体一僵,眸中闪过一丝痛苦。 “但我没有怪你,如果他们的离开需要有人负责,那也不是你。”顾朝夕声音很轻:“罪名不会继承,我知道的,我分得清这些。” 她知道的,但她也确实意难平。 顾朝夕很久以前会经常想,为什么害死她外公外婆的人,偏偏,是江洲暮的妈妈。是生了他的妈妈。 顾楚南出轨的对象,又为什么偏偏是安如。 为什么他离开的夜晚,偏偏要选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为什么呢。 “对不起。”江洲暮良久之后说。 顾朝夕说:“有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什么?” “你当年,为什么走?”顾朝夕朝他走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近到可以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气息,“八年了,我能不能要一个答案?” 江洲暮低声念:“七七。” 七七,是顾朝夕的小名。 她的生日在农历七月七,沈如沁给她起的小名便叫七七。 沈如沁说—— “我们七七的生日这样好,是七夕呢,七七知道七夕是什么节日吗?” “我们七七长大以后,也会遇到一个很爱很爱你的男孩子。” 她以前逗他的时候,非要缠着江洲暮喊她小名,隔了这样久的时间,连从他嘴里念出这两个字,都变得快要陌生了。 “不要再这样喊我了。”顾朝夕觉得眼睛发酸,偏过头说:“我现在只想要一个答案。” 闻言,江洲暮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成了拳,那些日子,是他最不愿对她提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