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归_分节阅读_161
饭毕,寻壑显然不乐意迈腿。沈越清楚寻壑在邬府的那五年步步惊心,年节不消说,必然是味同嚼蜡,便想着帮寻壑把这失之交臂的五年快乐补回来,遂劝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动人春色画中诗。大好景致,错过了多可惜?你就当陪我吧,好嘛!” 每每沈越开口,寻壑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何况只是出去散散步,便强打精神和沈越出门。 日暮时分,晚霞万丈。 仙眠渡附近农家小院甚多,松下柴门闭绿苔,惟见蝴蝶**来。蜜蜂两股大如茧,便知前山花已开。放眼人间春景,沈越容光满面,然而一回脸,却见寻壑呆若木鸡。于是沈越变着法子说笑逗乐,寻壑面色才稍稍好转,一路笑闹,不知觉竟走到市区。 华灯初上。品花馆笙歌喧天,唱腔悠扬,婉转流出。寻壑鬼使神差,提步迈上台阶。沈越赫然发现,寻壑每一听曲,就如入无人之境,是故满腹奇怪,可沈越还是不忍打扰寻壑难得的入迷。直到曲终人散,从馆里出来,沈越才挽起寻壑手臂,商量道:“你若喜欢,以后有空咱们就出来听曲子吧。” 闻言,寻壑怔忡片刻,最终笑道:“靡靡之音,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沈越一愣,错愕中,寻壑抽臂而去,沈越在后瞧着,只觉得寻壑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孤单。 作者say:新年快乐! 第96章卷地风来忽吹散③ 江宁位于长江下游,有天险依靠,又兼地方富庶,乃得天独厚的龙脉汇聚之地。成帝登基之初,就力排众议,决意迁都江宁。 二月二,龙抬头。那日寻壑修书上报成帝,江宁皇宫修缮事宜已臻尾声。成帝回批,定于三月廿八迁都江宁,并指派蕴礼侯丘寻壑负责迁都祭天仪式的筹备。 《左转》曰:国之大事,唯戎与祀。祭祀历来是国家大计,迁都后的首次祭天大典,更是重中之重,成帝将这一重担交给了丘寻壑,寻壑地位不言而喻。然而,寻壑深知此次大典不容差错,荣幸无感,只觉得如临深渊,遂事必躬亲。从祭天时屠宰所用的整豕、整牛、整羊,到神位前摆列的玉、帛、酒、果、菜等大量供品,再到七百余件盛放祭品的器皿和各类礼器,可谓数量庞大,种类纷杂,寻壑**乏术,不能一一遴选,但每一件无不亲自验收。所幸沈越体贴,帮着寻壑把关不少,并请了苏州名笔手书祝版上的祝文。 三月廿三,公侯官员全数抵达江宁。 三月廿五,成帝入斋宫斋戒三日。 三月廿八,成帝携公侯群臣,祀神祭天。 是日卯时五刻,太和钟鸣,成帝步行登临圜丘坛,钟声休止,鼓乐奏响。圜丘圆坛北边设皇天上帝牌位,为主位,东西两侧设日、月、星、风、雨、云、雷牌位,为从位,神位前供品罗列,皇帝坐南朝北,叩拜行礼。圜丘坛中、下两层的东西侧设编磬编钟,乐官演奏《韶乐》。 在司礼官主持下,成帝亲迎帝神,奠玉帛、进牺牲,率领公侯群臣,行初献礼、亚献礼、终献礼,巳时一刻撤馔,祭品送至燎炉焚烧,成帝望燎,最终奏quot;佑平之章quot;,送帝神。 谷雨后,雨水频繁,前两日还是阴雨连绵,今日竟然万里晴空,更出奇的是,祭祀礼毕,一道霓虹横亘云端,此乃天降祥瑞,于是群臣恭贺。 祭礼前,寻壑就将南越所获的三块素白龙涎香交予子翀,要他看准时机上呈,以取悦龙颜。眼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子翀出列,成帝问:“子卿何事?” 子翀躬身答曰:“前些时日,有人给微臣进献了三块白龙涎。龙涎香乃稀世珍宝,而白龙涎更是宝中极品,汲天地日月之精华,数百年才淬炼出一块。一时间出现三块,必然是上天欲盛赞皇上迁都之英明,遂借此示好,是故,这白龙涎乃天降圣品,唯天子之尊与之相匹,微臣不敢私藏,所以如数上呈。” 成帝面容在旒穗后隐约,然而揭开覆在贡品之上的黄绫后,语气里明显夹了份喜悦:“好,子卿有心了。另外,”说着,成帝步下圆坛,走到官员队列中,驻足于一瘦高官员跟前,须臾,出手拍了一拍这官员的宽肩,叹道,“一般人尽忠,靠说;而有的人,靠做。自去年伊始,丘郎中主动揽下新宫修缮的任务,而今一年不到,就顺利完工;这次祭天大典,朕命丘爱卿总理祭祀事务,今日行礼,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这都是丘爱卿殚精竭虑用心安排的结果!可是,朕却听说,不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对丘郎中私事指指点点,甚至对朕起用丘郎中多有不满。好,朕今日就给你们一个机会,有异议的人,今儿出来说说,丘郎中于家于国,哪里为害了?值得朕这么多大臣议论纷纷!?” 万马齐喑,更无一人敢站出。 “呵呵,既然无人出列,那么朕就默认,丘郎中在家国大事上确实无可指摘了。丘郎中并非科举出身,这是事实不假,但他的能力,绝不亚于在列的各位公卿之下。朕说过,朕唯才是举,堪为国之栋梁者是举!今日,朕就贯彻到底,擢拔丘爱卿为江苏巡抚,兼领江宁、苏州两府织造局事务!” 寻壑即刻下跪叩首:“臣愿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知遇之恩!” 成帝躬身扶起寻壑,温声道:“好好干。” 朝中暗流涌动,寻壑可谓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兼之数日劳碌,走出宫门那刻,寻壑身心俱疲,恨不能就地躺下,晒着太阳睡死过去。 寻壑向来认定自己是个不被好运眷顾的人,可这一次,他竟心想事成——一出宫门就见到了在马车旁等候的沈越。 哦,还有执鞭的晏如。 沈越还是体贴,没有过多言语,搀着寻壑进入车厢后,就自觉充当人肉靠垫,让寻壑舒服倚着打盹。 再度睁眼,寻壑却是在沈越的粗喘声中醒来,人仍在沈越怀里,而沈越正在上山路上,寻壑惊慌且愧疚,抱歉道:“爷,放我下来吧。” “别,”沈越说完,又将人往上托了托,说,“就剩下几步,让我抱着你走完。” 好容易捱到最后一阶,寻壑连忙跳下,转而扶着沈越,并安慰:“爷,很累了吧,进去坐着歇歇吧。” 沈越抽出被挽着的手臂,摆手谢过:“不用,刚刚被你枕得胳膊麻了,才会使不上力,要换平时,不至于的。对了,我给你弄了个好东西。” 小憩过后,寻壑来了些精神,便追问:“噢,什么好玩的?” “你看!” 顺着沈越所指看去,只见山花旁边搁着一鸟笼,笼中一小雀儿正唧啾个不停,上下翻飞。“百灵!”寻壑一眼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