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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可恨!”一管事咬牙道,“他们分明是想分南疆商界的一杯羹,却要巧立名目,说什么为了帮周家,分明想侵占周家的家业,却要说看咱们小姐孤苦无依,吴家十七郎愿不顾风言,娶咱们小姐!” “呵,吴家那群儿子,哪个不是镇日花天酒地,出入青楼的??便是老老实实跟着家里经商的,哪个赚了银子?别说比咱们小姐了,便是楼公子,能比得上楼公子么?这会儿竟然在外边传说,咱们小姐为楼公子迷惑,拒绝吴家好意,所以要与周家为敌?” “依我看,吴家这般手段下作,咱们也不必讲究什么光明正大了,吴光吉跟小姐说了什么,咱们便派人在外边说什么,看吴家有什么脸面!” “但传言一出,咱们必定与吴家撕破脸皮,届时若是更没人来做生意,那可怎么好?” “没人敢做便搁置着,先做别的。”周娉婷的声音响起。 围着喝茶的管事们忙站起叫道:“见过小姐。” “不必多礼,大伙儿请坐。”周聘婷抬手道,“事情只管传出去,吴家便是担心咱们顾及什么姑娘家的颜面,不敢多说。此事虽看着棘手,但若有人敢在这时候站出来,那便是对付吴家的上上之材。” “小姐说的在理。”众管事点头,立刻派人着手此事了。 两天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周府。 ☆、第56章 周娉婷看着眼前的女子,即便是冷淡如她,也不得不承认女子是极美的。 女子的美并非清水出芙蓉,也非国色天香,更不是妩媚入骨令人想入非非,她一人坐在花厅中饮茶时,身上的韵味是倦倦的,好像她已经累得不行了。这累也不是身上的累,而是在红尘中摸爬滚打了数十年的人才有的倦意,但看她的模样,也不过二十出头。等周娉婷一走进花厅,女子听到了动静,她周身的气息便为止一变。 整个人都振奋了,仿佛能焕发出光来,只是这光芒与活力,就像一只燃烧的蜡烛般,肉眼可见她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多一点热烈,便少一点寿命。 这样的女子,叫人心生怜惜。即便是周聘婷自己也是个女子,都不禁心生怜惜。她站在门口,轻声叫道:“纪夫人。” 这便是明州纪家的长女纪无鲽。 鲽是鹣鲽的鲽,据说当年她出生时曾有道士断命,说她注定一生姻缘坎坷,一生都不能做到鹣鲽情深。于是纪老爷干脆给她取了这么个不吉利的名字,希望能以毒攻毒,但纪夫人长大之后,却仿佛应证了这个名字一般,自十五岁起,前后嫁了三次,结果都很惨淡。 纪夫人第一次姻缘在十五岁,许了明州刺史之子,但还没嫁过去,明州刺史公子便与其表妹暗通款曲,甚至珠胎暗结,明州太守主动退婚。饶是如此,百姓们也传言说,是刺史夫人听说了纪家小姐的命格,担心会克夫,于是干脆撮合了自己的儿子与外甥女,亲上加亲。 第二次在纪夫人十八岁,当时有个新到明州军营的校尉对纪夫人一见倾心,不管不顾就是要娶她。纪夫人如其所愿嫁了,但成亲不到三个月,校尉便在一场剿匪里中了流矢,还没抬回府里便去世了。那校尉的父母怒而将纪夫人扫地出门,纪夫人由是成了寡妇,她回到纪家,两个弟弟还不满十岁,她便一手撑起了纪家。 至于第三次,便是最近明州城里一桩大事,纪夫人以寡妇之身入了汝南侯府,成为侯府世子的妾室之一。虽说是妾室,但也是汝南侯世子正正经经地宴请客人承认的。 “也亏得汝南侯府里老侯爷已经不管事了,一味炼丹修道,侯夫人、世子夫人又去世得早,侯府里做主的是世子,否则的话,纪夫人哪能这般轻易就进了汝南侯府?”雪月来禀告的时候叹息道,“说来纪夫人也不曾害过人,只是无辜背了个命格罢了,一切都是命不好呀!” 真的吗?走在来花厅的路上时,周聘婷不断想着这点,真的有命这个东西,而纪夫人又真的认命么? 这一位明州首富,同为身在商场的女子,周聘婷不是没有注意过,但纪夫人的做法,她一直弄不明白。 纪家与苏州吴家有千丝万缕的姻亲关系,她的母亲便是吴家二房的庶女,与那日来周家闹的吴光吉是堂兄妹,若是纪夫人见了吴光吉,是要叫一声“堂舅”的。纪夫人被休回纪家后,便断断续续将纪家手上的丝绸生意脱手干净了,虽然银子赚了满钵,赢得了明州首富的名声,但是纪家名下已经没有任何产业了,不过是坐吃山空。而纪夫人将纪家名下的产业脱手后,便开始严妆华服赴各地的约会,无论身在何处,一定要艳压群芳。 那时,众人都说纪夫人想用纪家的银子与自己的容貌,再挣一个夫君。如今入了汝南侯府做世子的妾室,仿佛事情真如众人猜测的那般,但若果真如此,今日纪夫人来做什么呢? “总不会是来同周小姐再讨一匹荨麻布的吧?”忽然间,吃吃的笑声响起,周聘婷才看到,纪夫人已经转过头来了。 她穿着紫色的诃子裙,披着紫色的大袖衫,挽着紫色的披帛,头上松松地挽了个倭堕髻,上头簪了支金簪,簪头是一枚紫玉为瓣的重瓣玉簪花,花下垂着一串流苏,那流苏细细碎碎也全都是紫晶。寻常人做如此打扮必定俗气不堪,但她裹在这样深深浅浅的紫色里,却更有一股倦意,仿佛再耀眼的紫晶紫玉落在她身上,也要被吸走光芒,黯淡地认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