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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着碌碌百年或是健康着灿烂十年,曹襄将自己代入曹寿的处境,大约也会选择用燃烧生命的方式换取功业。 否则他都无法保护好自己的家人。 不过他还是警惕地向曹盈道:“盈盈你可不许这样,我可没想着让你来挑起什么担子,爹娘必也是这么想的。你得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生活很久很久,一直幸福着,听到没有。” 对于父亲曹寿将逝去这件事,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在曹寿一夜白发后,父子二人之间就已经有过谈话了。 曹寿没有向他说明一切的原委,但是嘱咐他往后需肩负平阳侯府的荣耀,延续曹家的名望,更重要的是需要照顾好母亲和妹妹。 父亲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他是曹家的男子汉,往后需要为妹妹担起外面的一切风雨。 而母亲也需要他孝顺看顾,不可让别人欺负了。 曹襄没有问为什么父亲不自己去保护好母亲。 他还不至于过分天真,听不出父亲话语中的深意,因此只是认真向父亲承诺了下来。 但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愈发恼怒平阳公主一走了之。 明明父亲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母亲怎么还不珍惜这难得的家人生活时光。 “娘亲从前不知晓这件事,只当是爹爹不珍惜身体才虚弱下去的,许是也想通过离开逼着爹爹往后重视自己吧。” 曹盈看出哥哥生出的怨怼情绪,为平阳公主说了一句话。 如果平阳公主知道曹寿的生命是在不可逆地倒计时着,一定不会选择离开曹寿的身边。 只是曹寿一直隐瞒着她。 兄妹二人就望着被寒风裹着片片雪花翻飞眼前,听见了房内传来女人细细的呜咽声和含糊不清的话语。 终于室内平静了下来,曹寿从屋里走了出来,神情有些复杂却又如将重担卸下般带了些轻松。 他走出来时还将门又合上了,防止外头的冷风灌进去。 曹盈心中咯噔一下,以为是平阳公主听完后无法接受,曹寿却道:“你母亲说让她冷静一下,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跟咱们回家。” 他俯下身将曹盈抱了起来。 女儿非常轻,但是对如今虚弱的他仍然是不小的负担。 可他仍然坚持抱着,眼弯成月向兄妹两道:“咱们一家一起去采购年货。” 这个年过的不同以往。 平阳公主没有强再要求曹寿不许这不许那,只看着曹寿抱着曹盈行在雪地上,曹襄将爆竹点燃。 温馨又和睦,看着如美好的画卷。 爆竹炸开在眼前带起片片星花,曹寿转过头来张口轻唤了她一声,她便抬步走入了这画卷中。 今年她推了赴宫宴的邀约。 刘彻派人来问了一句,她只淡漠地答了一句平阳侯情况不大好了,刘彻那边如有明悟,也就没再来追问这件事。 曹寿叹气向妻子道,这样一来她就更远离曾执着追求的政坛了。 无论是什么身份,如果一直不与朝臣不与皇帝联络,都会渐渐被淡忘。 平阳公主不甚在意地告诉他,她曾经汲汲于政只是因为她想要向曹寿证明,他不需要那么拼命,自己也能为他守好平阳侯府。 她是希望他能将心思更放在他自己的身体上。 但是眼下知道曹寿身体的真实情况后,她对朝事已是意兴阑珊:“反正已半年不曾管那些烦心事,再多空些时间也无碍。” 按照她往常的性格,说到这里的时候大约就会打住了。 但是想想如今这样美好的日子已是过一日少一日,她到底又有些生硬地道:“我还是想多陪陪襄儿、盈盈... ...和你。” 这类似情话的语句说得她自己脸颊与眼眶一同发热。 曹寿将曹盈交给曹襄带着,走到妻子的身边拥住了她,叹息般地说道:“阿慧你别哭,你不知我有多庆幸能够遇见你,多庆幸我将一切都告诉你后你能原谅我。” “曹寿,我很想你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咱们一起共白头,但你已做出的选择我也改变不了结果。” 平阳公主将头轻压在他的肩膀上,低落地道:“我能做的只有与你一起负担起这个结果。” 在绚烂又热闹的背景下,夫妻二人的拥抱却看得人眼涩。 曹盈将视线收回,吸了吸鼻子,曹襄连忙回声关切她是不是觉着冷了。 听她用软糯的声音否认后,曹襄的目光在父母身上停了一会儿又故作不在意地移开,向曹盈道:“盈盈你放心,哥哥以后都会照顾好你的。” 他承诺过的事情,他就一定会做到。 年节后,冰化春水,刘彻原本就要颁布的政策也试探着朝臣的反应一条条地公开了,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 曹寿的身体也按他自己预想地衰败了下去,虽然外里仍只见瘦弱不见病症,但是内里其实已被掏空。 他开始日夜咳嗽不止,十分痛苦。 不过他还是服了稍缓痛苦的药物,陪曹盈过了七岁生辰的宴会。 曹寿将小姑娘抱坐在自己膝上,又把来为她庆生的霍去病唤到了身边。 “你们两的情谊深,原也不需要我嘱咐什么。” 曹寿因常日的咳嗽,声音不复过往温润,但口气依然温和:“但往后平阳侯府无我支撑,襄儿独当一面也会艰难,照顾盈盈怕是无暇。他承我侯位,如何困难都需他自己去担,只是盈盈我想要托付你多照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