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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个人,能有比他们更多的时间得到雪无霁指点。 ——“小师弟”江岭绯。 这少年说来也是个苦命的,他是雪无霁有次出任务捡到的。无父无母,无名无姓,孤儿出身,被卷入了那次凶险的除魔任务里,差点死了。 雪无霁瞧他可怜,又有些天赋,就带回来了。 观如是没有表态,但也默认了江岭绯是二师弟。虽然江岭绯不住在峰顶、而是和众弟子住在一起,但他确实有更多机会接触观如是和雪无霁。 “人的命啊,真是羡慕不来。”那女弟子道,“他还有峰主亲自指点造化道呢!” 江岭绯的天赋与雪无霁不同,却是在造化道上的天才。观如是修造化道,造剑天下闻名,便也会顺手指点江岭绯。 连“江岭绯”这个名字,都是观如是取的。观如是也给雪无霁取过字,因此在众人心中,江岭绯除了没有行过拜师礼,已经是第二个关门弟子了。 众弟子沉默了一会儿,道: “快起来快起来!练剑了,雪师兄已经很一视同仁了,教的又好!” “我下次一定要让他表扬我!” “是吧,做得好、进步大的雪师兄都会记在心里,我们可不能怠惰……” 少年们三三两两地爬起来,刚列好队,就听得一声剑鸣长唳。 “……啥子声音?” “啊!我的耳朵好痛!” “疼——” 有几个弟子立即大叫起来,捂住耳朵,眼露惊恐。剑鸣是从山脚下传来的,并不清正,不是他们听惯了的任何一个长辈的剑鸣声。 “结界?” “不好!第一重结界碎了!” 那剑鸣其实并不难听刺耳,却无端让人心中发颤,诡异无比。在这声剑鸣里,竹津峰山脚下的第一重结界瞬时破碎。 众弟子皆是呆住,都想起了上个月才发生的魔族入侵事件。 “快去找雪师兄!” “快,也去喊观峰主!” 话音未落,就有一道红色身影自山阶上跑来。那人瞧着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红衣如火。 正是他们刚刚议论过的人之一——江岭绯! 江岭绯一到他们面前,就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手中佩剑也滚落出去了。他身后是蜿蜒血迹,面色白得惊人。 众弟子全都炸开了锅。 江岭绯总穿一身红衣,面容又清秀白皙,眼眸大而明亮,让人见了就容易心生怜惜,因此平日里也有不少女弟子偷偷爱慕他。 此刻见他血流一地,好几个吓得腿都发抖了,不知是该上前还是退后去喊人。 江岭绯嘴唇发白,拼着最后一口气道:“去叫……雪……” 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那剑鸣停止了,似乎暂时没有再起的意思。 最开始讲故事的那个男弟子一咬牙,上前给江岭绯试图包扎,发觉他腹部是被一剑贯穿的。那把剑应当十分轻薄,剑刃较窄…… 他想着,却忽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一种灭顶的灵压,突然之间劈头压上,他的骨骼肌肉仿佛都战栗尖叫起来,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 “哈,都被吓跑了么。” 一道人影出现在他前方,头顶上方传来青年轻笑的声音。 男弟子僵硬着脖子,慢慢抬起头。 一个高挑的玄衣青年站在他面前,低眸看着他,似笑非笑。 他面容极为俊美,眉目含情,肤色苍白,嘴唇鲜红,乌发如檀。额心一道扭曲的焰状朱砂印,妖异如魔。 直面这张面孔的第一眼,男弟子甚至有种眩晕的错觉。既是因为他惊人的美貌,也是因为那双黑沉得如同深渊的眼眸。 青年乌黑的剑尖还在滴血。 而那带血的剑,轻轻点在了江岭绯脖颈上。 * 竹津峰副峰之上。 栖寒阁被连绵的竹海簇拥着,犹如山顶的一颗明珠。游廊屋檐,无一不精致。 临近南面的窗边栽着一树粉白玉兰,花枝姣美,粉玉兰开花时不生叶片,只有一树繁丽花朵。 玉兰之下,窗影绰绰透出两个对坐的人。 “我昨日出关,便听闻了岁歇宴一剑。这算是你的出师之战了。” 说话的人一袭青衣,宽大罩衣上有竹影暗纹;肤色白皙,左眼上别着一片金边的琉璃镜。扮相斯文,整个人看起来却依旧冷淡又疏离。 青衣人对面是一雪衣人,容色极美,眼眸浅透。他垂了下睫毛,道:“师父过誉了。” 观如是闭关半年,错过了岁歇宴,是以昨日出关后才听闻一剑霜寒之事。 这对师徒初看气质相似,但细看来却迥然不同。 观如是有一双狭长凤眼,俊美却无情,是一副谁也看不起的、很不好相与的模样。 也确实没有弟子敢在他面前妄言,因为观如是不仅冷漠,说话还不留情面。 他喝了口茶,看着手里的书简,皱起眉来:“江岭绯还没有入第三重境?” 雪无霁道:“师弟进步显著。” “差太远了。”观如是微微眯起眼,他肩头上忽然窜出一道绿影,缠住了他手中的书简——那是一条翠青欲滴的竹叶青蛇。 竹叶青吐着舌头,发出“嘶嘶”的声音,黄色无机质的眼睛里是细细的竖瞳。观如是安抚地摸了摸它的头,“青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