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令 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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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她:“阿翡,下来。” “我不!你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静。” 沈琢没再说话,只是抬手示意孟辛走远些,自己站在树下。 “吧嗒——” 一截花枝砸在沈琢肩膀,沈琢抬头,就见戚如翡将脑袋藏在花叶后面,瓮声瓮气道:“你别站在那里,走开。” 沈琢不但不走,反倒还坐了下来:“阿翡,你在树上看风景,我在树下看风景,打扰不到你。” 这话柳柳也说过。 以前在无妄山的时候,每次她生气,或者心情不好的时候,都爱躲在树上,柳柳就会来找她,也会像沈琢这样,说她在树下看风景。 戚如翡沉默了好一会儿,闷闷道:“沈琢,我想柳柳了。” 沈琢嗯了声,把玩着手上的花枝,嗓音温柔道:“我记得,你说过,她是个温柔爱笑的姑娘,笑起来颊边还有酒窝。” “对!”戚如翡道:“今天看到张樱樱要死不活的时候,我就想,要是我救活的是柳柳,那该有多好。” 沈琢知道,柳柳的死,是戚如翡心里的一根刺。 所以在看到张樱樱跟柳柳有相同遭遇时,戚如翡才会不遗余力救张樱樱,她不愿再让一个姑娘,像柳柳那样死去。 可是没办法,世间深情的大多都是女子,但偏偏她们最容易为情所伤,最后落得个红颜薄命下场的人不在少数。 沈琢没再说话,戚如翡也没有,两人安静坐着,各自想各自的心事。 沈瑜出来时,像看傻子一样,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想要过去,却被孟辛拦了下来。 戚如翡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没一会儿,她就从树上跃了下来,稳稳在沈琢面前站定,她想通了:“反正能做的我也做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她想死就让她死吧!就像你昨天说的那句,不自救者,什么来着?” “不自救者,人弗救之。” “对!不自救者,人弗救之,”说着戚如翡揪了个叶子叼在嘴里,张扬明媚的眉眼里匪气横生:“老子又不是菩萨!干嘛要管别人生死!真是没事找事!” 说完,转身潇洒走了。 回程的路上,沈瑜叽叽喳喳的,嘴就没停过。 到了相府,他还在同戚如翡说话,沈琢落后几步,同孟辛交代:“去查查,是谁去公堂状告张樱樱的,还有祁国公府那边……” 话说到一半,沈琢又顿住了。 方卓是昨天死的,今日刑部尚书才去张家拿人,这说明刑部尚书已经知晓他们两人的私情,今日这事,只怕刑部尚书一半是想公报私仇,一半则是想向相府示好。 毕竟张樱樱诬陷了沈瑜。 “公子?” 沈琢摇头道:“只去查是谁状告张樱樱即可。” 孟辛领命去了。 沈瑜头上的绿帽子没了,整个人就开始收不住了,各种闹腾,被戚如翡揍了一顿,才老实了点。 他趴在桌子上问:“喂,病秧子……” “病秧子?!”戚如翡眯着眼睛,转头看过来。 沈瑜立刻改口:“沈琢,沈琢。” “沈琢?” “不叫沈琢叫什么?” “他不是你哥吗?” “是,他是我那什么,”那句哥太烫嘴了,沈瑜叫不出来,他立刻往后蹦了几步:“但小爷我当了十几年的相府独苗,他突然就蹦出来了,我叫不出来。” 沈瑜是真叫不出来。 可戚如翡一听这话,站起来,活动手腕,盯着沈瑜:“叫不出来没关系,打一顿就叫出来了。” “啊啊啊啊!” 沈瑜又开始被打的满院子里乱窜。 侍女绿袖进来上茶,看到这一幕,便随口说了句:“自从少夫人嫁进来以后,咱们院子都比往日热闹不少了呢!” 一句无心的话,似一枚石子,骤然落入沈琢平静的心湖。 沈琢原本已凑至唇边的茶盅,突然便又握在掌心里。 他偏头看过去。 院中花木葳蕤,沈瑜瑜被戚如翡揍的吱哇乱叫。两人的声音在院中回荡,有些吵,但却给院中添了人气。 在戚如翡没嫁进来之前,这个院子里,除了魏晚若会时不时来‘嘘寒问暖’之外,再没有外人踏入其中。 再加上沈琢喜静,平日里侍女小厮走路,脚步都放得很轻,更没有人敢大声喧哗。 整个院子,静的就像一汪死水。 回京一载,沈琢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空寂的日子,但戚如翡的到来,却打破这种空寂。 戚如翡嫁入相府,不过才大半个月,但他的院子里,却陆续多了不少她的东西。 戚如翡的衣裳;戚如翡从厨房拿来的蒲扇;戚如翡的刀;戚如翡的发簪,就连下人上茶摆果盘时,都会下意识放戚如翡喜欢吃的东西。 下意识这三个字,转换过来,就是完全没意识到这样有什么不对。 沈琢垂眸。 回华京之后,他一惯谨慎自省,这是唯一次,他忽略了一件事。 今日,若非绿袖无意说起,他竟从来没察觉到这一点,戚如翡正在一点点渗透他的生活,甚至在改变他院中的格局。这种在他眼皮底下显而易见的改变,他却毫无察觉,让沈琢眸色骤然一沉。 绿袖看见沈琢脸色变了,立刻不安道:“公子,可是属下说错什么了?” 沈琢冷冷道:“下去。” 回华京之后,沈琢待人向来都是温文尔雅的,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露出真正的情绪来。 绿袖心下一惊,立刻退下了。 戚如翡还在外面揍沈瑜。 沈瑜哀嚎道:“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喊不出来!” “那我今天就打死你!” “嘭——” 沈琢将手中的茶盅放到桌上,起身突然叫了声:“阿翡。” 戚如翡提拳正要揍沈瑜时,闻声转过头,去看沈琢。 几乎在戚如翡转头的瞬间,沈琢便敛去了眼底的冷意,又变成了平日病歪歪的模样,甚至他还平和的笑了一下:“葡萄来了。” 戚如翡一听有葡萄,立刻放了沈瑜,小跑到廊下,直接从窗口跳进来。 沈瑜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被戚如翡打怕了,不敢进来,便站在窗外,伸长脖子问:“你上次说,帮我查女刺客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了。” 戚如翡一听这话,立马坐直。 沈琢道:“是去年刺杀我的那帮流匪余孽,去年他们刺杀我未果,反被端了老巢,那些余孽怀恨在心,一直在伺机报仇,但因你在外面说,你是相府独苗,所以他们将你误认成了我,这才三番四次来刺杀你。” 戚如翡又歪下去。 认错这个乌龙,倒是跟她们当初杀沈瑜是一样的。 沈瑜脸都绿了。 他万万没想到,这事竟然是自己作出来的。 戚如翡吃着葡萄,口齿不清道:“这就叫那什么作孽,不可活来着。” 这次,沈琢一反常态的没接话。 但沈瑜和戚如翡都是神经粗大条的人,也没意识到沈琢的反常。 沈瑜问:“那两个女刺客抓到了吗?” 沈琢嗯了声:“抓到了,现在就在大理寺关着,阿瑜要去看吗?” “刺客有什么好看的!”想到那个女刺客差点削了他的脑袋,沈瑜就觉得头冷:“那她们既是流匪余孽,是会被处死的吧?” 沈琢点头。 沈瑜这才松了口气。 一直以来,女刺客这事就像把刀悬在他头上,沈瑜生怕哪天一个不小心,这把刀掉下来,自己就被咔嚓了。 现在这把刀卸下来了,沈瑜瞬间觉得心落了地,兼之前几天,他一直被沈勉之关在院中,现在听说刺客被抓了,沈瑜当即兴冲冲出门了。 刚才还闹哄哄的院子瞬间安静了。 戚如翡躺在窗边的榻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吃着葡萄,一边摇着蒲扇,摇着摇着,目光就落在沈琢身上。 她突然喊道:“你咋啦?” 沈琢“嗯?”了声,转头看向她。 戚如翡皱了皱眉:“我怎么感觉你突然怪怪的?!” “没有。” 戚如翡不信:“是因为那只花孔雀没叫你哥?” 沈琢摇头:“不是。” “那就是了!”戚如翡从榻上翻身坐起来:“你等着,我去把他给你抓回来。” “阿翡!”沈琢起身,一把拦住戚如翡,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是因为阿瑜,只是最近太累了,我的身体有些吃不消。” 戚如翡哦了声,这才重新趟回榻上。 之后一连好几天,沈琢都是这样,戚如翡撑着下巴想了半日,才终于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