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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文大神重生在1927 第40节

    “但周围都是白肤和除了黑色以外的眼睛,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只不用说话,站在那里你便知道自己也绝不属于那里。”昏黄的灯光里,叶校长看着目露迷茫的少年。

    她轻声说:“后来便因此想来这里,于是也想自己是因为归属感,所以宁愿留在这样的一个国家,再后来,一转眼半生过去,才发现答案其实在玛丽对我的教育中。”

    “她从小便教育我,保持灵魂的高洁才能死后进入天堂,得到与上帝面对的机会。”

    “这导致我在小时候就明白了一件事,玛丽给我的教育让我深刻的明白,我们终有一日会迎来死亡,这是无论是谁,任你伟大还是平凡,任你高尚还是卑劣,只要是这世间的生命都绝逃脱不了死亡。”

    “我心里其实很怕,越是害怕越要多做些事情,忙碌起来也渐渐就遗忘了。”叶校长看着面前这年轻的作者。

    她异常的郑重与坚定的说道:“每个人都会死亡,唯有一生所追求的精神不会灭亡。”

    “您追求什么?”过于年轻的作者问道。

    “躯体必定消亡。”1927年秋季,病床上的叶校长回答这位作者,“但在每一代的残酷时代中,仍有虽九死其犹未悔、一生为自己所追求前仆后继、仍怀着希望以自身为原料燃烧的人们,这样的精神从未断绝过。”

    “我非常的害怕死亡,因此我追求这样长存不灭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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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天的时间玛丽女士只给了半小时,当少庭被叶校长所说的追求震撼到时,没来得及再说两句话,玛丽女士便不客气的进到房间,相当冷漠无情的请他出去。

    “安其拉该休息了。”玛丽女士琉璃似的眼珠子冷冷的瞪着少年。

    许少庭想说些什么,见叶校长面色,也只说了短短一句:“叶校长,我也肯定的告诉您,这样的精神从前未曾消亡,如今未曾断绝,未来也绝有数以万计的青年们继承下去。”

    便在玛丽女士的低温度目光里出了房间。

    房间外张求仁见他出来,就直接问:“都聊了些什么?”

    许少庭走了两步,心里十分烦躁,这股躁动来的似乎很没理由,叶校长说的话实在有些理想主义,也实在过于有重量,他本该因此“沉”下去,但心间只有莫名的燥火。

    沈灵均比张求仁更善于观察到人的目光脸色,他走近这男孩,出声安抚的问:“要不要喝冰镇汽水?”

    “这里怎会有卖?”

    “开车带你去买。”

    许少庭看一眼沈灵均:“你不守着这里了?”

    沈灵均便笑道:“也要有自己支配的时间。”

    从学校出发离开了约莫十五分钟,开到了沪市商业圈里,两个人大男孩似的坐在家西餐厅中,沈灵均要了加冰的柠檬气泡水,又点了甜点,张求仁老师则因要守着叶校长,便是不肯一同来占沈灵均这个便宜了。

    加冰的汽水喝了半杯,沈灵均看着面前少年:“还觉得心情不好吗?”

    “我心情不好吗?”少年反问,问完自己苦笑一声,“只是……突然明白了这世上有些事情,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无能为力。”

    “我只是为自己的无能而气愤罢了。”

    “人人都有无能为力的时候,所以我们的成长过程,便是一场不断与自己和解的过程。”沈灵均笑道。

    结果惹得对面少年瞥他一眼,非常纳闷的夸了句:“沈先生,你的国语其实非常好。”

    沈灵均便只笑,笑了会儿才对少年解释:“我前十四年跟着母亲生活的多,她和我父亲一样,明明都很不喜欢华夏,却都无时无刻与我讲中文,让我从没有因为生活在英文环境中,就忘了中文怎么说。”

    许少庭猜测:“华夏人在外,也是忘不了自己的文化传承。”

    沈灵均略微刻薄调侃的回道:“我父亲是很体现了,百分百的英国出生长大,也很好的继承了华夏男人娶了好多小妾的传统。”

    许少庭:“这个……只是男人的劣根性,或者该说对于雄性生育成本太小,基因里刻着传播后代拥有更多雌性的本能。”

    “再加上人类文明。”沈灵均嗤笑一声,“女人越多也越是地位财富的象征。”

    于是二人齐齐得出个结论:卑劣的人类雄性。

    继而双双无语,许少庭也笑了:“说的好像我们两个不是人类男性一样。”

    “能写出《春风的故事》,我想知行先生肯定还是不一样的。”对面的苍白英俊青年粲然一笑。

    许少庭便微微的发呆,然后嘴上说:“你来沪市之后,追你的女孩子也不少吧?”

    沈灵均讨饶似的摇头:“并没有,我每天都是工作,和你一起上张老师的课,根本没有机会接触什么女孩子。”

    “哦。”许少庭狐疑的点点头,心里想你这个年龄了,难道还缺人介绍吗?

    但是开口,问道了曾经问过的问题,但这次擅自给人加上了答案:“你是因为归属感的原因,所以才选择来了华夏吗?”

    问完不等人回答,自己先后悔的赶紧说:“我不该问的,你不用回答我的。”

    谁知这次,对面的青年直直看着他,答非所问的回道:“你要听听我和叶女士的对话吗?”

    “我问过叶女士这个问题,问之前先告知她:我从小生长在英国,从未来过华夏,因为营养十分好,也或者是遗传原因,我从未在身高体格上输过任何一个同龄的白人男孩。更因为优异的家世,无论是亲生父亲母亲还是继父,都让我获得了百分之九十白人男孩也难以获得的教育、成长环境,也因此虽周围有不好的声音,但整体来说,我都是同龄人中被人羡慕、夸奖的那个男孩。”

    “但只要我每照一次镜子,我就明白我和他们,和白人是不一样的。”沈灵均无奈笑道,“尤其是学校中的华夏留学生因为肤色外表,被白人学生老师歧视,我站出来为他们说话。”

    “我那些平日里彬彬有礼的同学老师说:莱恩,你为什么要同情这些华夏人?他们身上有跳蚤,还会巫术,不讲究卫生,没有绅士精神,也不尊重女性,你不该同情他们。”

    “我回答他们:事实上,我也是个纯种的华夏人。”沈灵均说到这里,有些迟疑,“接下来的回答会比较负面。”

    “是……什么样的回答?”少庭还是忍不住疑惑。

    “我的白人同学老师说:你已是英国籍,也从未去过华夏,你便是英国人。”

    “我只能告诉他们:我的肤色外表决定了,我不能看着他们被你们这样不尊重。”

    “可你和他们不一样,你英俊高大,出身优越,你看看除了眼睛头发肤色,你和一个白人没什么区别。”

    “我想,他们绝不会对一个白人说:你和一个白人没有区别。而像是一个白人,这竟然是一个夸奖?”沈灵均语气渐轻,“在那时候我便明白了,也许他们觉得这是夸奖,可是出身家境优越、体格高大的我,一直在优渥的环境中长大的我,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是莫大的侮辱了。”

    这话落下,两人无声了好一会儿,都在整理自己的心情。

    这样的事情由沈灵均说出来,许少庭也不知该说什么,安慰说你是个彻底的华夏人:那沈灵均认吗?他都不是华夏国籍了。

    若是安慰说你不要在意他们的话,这安慰未免也太过轻飘飘的没有实质作用。

    许少庭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沈灵均却又开口:“后来,那些华夏留学生们也对我说过:莱恩先生,你并算不得华夏人,也请求您不要再发扬所谓的善心,您这样的身份不知为我们带来了多少嘲笑。”

    许少庭:“这不是你的错!他们……”

    也算是他们的错吗?

    但真正的原因是在国家,没有强大的国家作为自己的支撑,任谁都能嘲笑你。以沈灵均的身份为他们说话,许少庭也猜到华夏留学生们会遭到什么样的嘲笑。

    无异于:在英国出生长大的华人莱恩·沈高大英俊,富有人格魅力,也许还有成绩优异,博闻强识等优点。

    而土生土长的华夏人,有了这惨烈的对比,于是沈灵均的优秀没有证明华夏人也可以这样优秀,反而证明了那个古老东方国家的落后贫穷。

    “在与叶女士交谈中,她也提及这个问题,并且说了这样的话。”

    沈灵均回忆到那场交谈与面前的少年也有点关系,他清晰说道:“叶校长说,她对那些关于反驳知行先生《春风》的评价,失望至极。”

    “那些人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沈灵均叹息一声:“叶女士说,你写的不仅是华夏的女子,她看到的却是如今的这个华夏。”

    第五十四章 读者寄来的信

    谈话到此, 渐渐又进入了某种让人感到沉重的氛围里。

    沈灵均率先转变语气,刻意放松的说道:“只是少庭你说的很有道理,华夏太大,二十年前的事情尚且没有让它被列强们瓜分掉, 如今比起八国联军打入北平, 再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加上在国与国之间的博弈中, 未免不能走出一条生路。”

    少庭看一眼沈灵均, 沈先生便也惊异于这少年坚定的语气:“不出百年, 这片土地上白人绝不敢再说一句华人与狗不得入内,沪市也绝不会再是美国日本、法国意大利、英国等国家的国中之国。”

    “你知道吗?”沈灵均笑叹一声。

    “知道什么?”许少庭说完, 又变成支蔫蔫的如同支霜打的茄子。

    他说的是事实,只是迎来华夏真正的崛起, 八国联军侵华不过是一个开始,在这之后尚且有着更加黑暗的时期,无论是对日本的,华夏自己人与自己人的,乃至于内部的。

    人类的文明——文明两字本该说明的是一种精神上的传承,一种体面的社会规则, 但纵观人类文明,似乎从未跳脱出达尔文理论。

    文明的外衣下弱肉强食从未消失,甚至从低级的撕咬拼杀已然进化成卷入整个生态环境,跨越地区、大海, 直至几乎要带着地球一起毁灭的战争。

    “你说的太过笃定,甚至让我以为你说的是事实——是你亲眼见过,已经发生的事实。”沈灵均笑道,“换作任何一个人看着如今的华夏政府, 执政者对白人、日本人有求必应的态度,自己先矮化自己成为二等人的模样,听到你说的话,都要觉得是天方夜谭。”

    许少庭郁闷的把剩下半杯冰柠檬气泡水一口喝了个干净。吁出一口带着冰冷的柠檬味长气,他无不不甘的说道:“不要看我整日宅在家里,额,宅就是呆在家里的意思,很多事情我都是知道的。”

    “沪市租界里,倘若一个华人与白人产生了争执,无论是华夏警察还是租界内的白人警察亦或日本警察,都是万万不敢寻求他们的正义执法。”

    “二等人?事实上华人应当连二等人都不是。”许少庭道,“不都竖了牌子和狗是一个级别了吗。”

    沈灵均:“其实我听你说这些话,总觉有点尴尬……”

    许少庭端过来甜点,拿勺子填进嘴里,咬着勺子好奇看沈灵均,含糊的问:“让我猜猜……还是身份归属问题?”

    “我的英国同僚与同学、朋友们,几乎个个对我说过莱恩你和一个英国人没什么两样,但事实上,每当看到白人对华人高高在上的模样,我也会觉得十分气愤,气愤之余便又茫然。”

    沈灵均说到这里,顿了一会儿,看对面少年叼着勺子,一双平日里总是半垂着眼皮,像是总睡不醒也像是睡了太多的模样,这时到是睁开了,是双形状分明杏核形状的眼睛,黝黑的眸子总是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人都不一样。

    不仅是与大多华人要么麻木,要么总是充斥着如同时刻要为国捐躯的激进情绪不同。

    也不同于那些家境出身良好,但无论华人还是白人都因处于这个世界大变革的时代,即使目光自信也总是会不时对这个处在风口浪尖时代的自己,宛如大时代中被随波逐流的片叶,于是也难免会偶尔露出茫然神色。

    这个名为许少庭的少年,他眼中的茫然褪去,总会显露出一个虽略带漠然,但也比之这个时代大多数人没有的笃定目光。

    就像是他为了要说服你,便先说服了自己,使自己相信着自己说的话,于是让听得人也无不向往的去想那美好的未来。

    沈灵均鬼使神差的将那少年时问过父母,但只得到一个失望的答案,于是再也不曾与人说过问题,对面前的少年问出了口。

    他脱口而出:“但我气愤的立场又在哪里?说是要平等对待的每一个人,这样高尚的答案当然是自欺欺人,我只是看到和我一样肤色头发眼睛的华人受到欺辱,我竟会联想到自己。”

    “可我也不曾认为自己是个华人。”沈灵均道,“更不会认为自己是白人。”

    “英国是白人的英国,华夏是华人的华夏。”沈灵均自嘲一笑,“我沈灵均又是哪个国家的沈灵均?”

    许少庭自然不会这时候开玩笑:你有英国国籍,自然算是英国人。

    想一想,他老实的答道:“师兄,以我的经历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以我的经历,只能告诉你活得自在,按照自己的想法不要在意别人过完这一生就好了。”

    只是这样的想法放在百年后的和平华夏,自然是很有道理,大家都能吃饱饭上学有工作,当然是实现自我价值最重要。

    放在百年前这个时代,个人的自我在国家危急存亡之刻则完全是个错误的价值观了。

    国家都快亡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时个人的自我、小情小爱,在战争面前,在生死危机间也没得实现了。

    沈灵均果然对这个答案也想到了什么,他相当委婉的回道这少年:“可生而为人,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在意他人的活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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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顿柠檬水加甜点的谈话,本是打着缓和心情而去,最后反而带的另一个人离开时,也神色略带上了惆怅。

    更悲惨的是似乎老天爷都要来添乱,俩人来时还是个冷晴的惨淡秋日,出了西餐厅天空便灰蒙蒙的一片,只是幸而没有如同上次那般下起暴雨,这次倒是非常温柔只是飘起了牛毛似的细小雨丝。

    上车前许少庭便与沈灵均开玩笑:“这次不用再害你淋湿衣服,否则你又要穿不合身的衣服回家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