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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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琅看他一眼,目光平移到别处,有点儿。你也遇到那群女鬼了? 你说十二她们啊,秦小琮叹气,都跑了,一个没抓着! 你似乎认识她们? 以前见过,我头一次知道她们这么讨厌我。秦小琮略失落。他自认为和墓里的灵物都是朋友呢,突然发现自己被嫌弃得这么厉害,心里还真不是滋味。 你年纪不大,倒是有很多奇遇。贺琅道。 听他提起年龄问题,秦小琮笑了,枕着双臂往树干上一靠,得意道:我可比你大得多,绝对超出你的想象。 难道堪比大椿,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 秦小琮呆了下,应该是比不了。 自己到底多少岁了,秦小琮其实也算不清楚。他从生出灵识起总得有几千年了吧,不过修炼出灵体也就是近几百年的事,反正不管怎么算,都肯定比身为凡人的贺琅大。 贺琅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的薄汗和绯红已经完全下去,见笑了。 秦小琮不是很明白,什么? 看他表情单纯,不似作伪,且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贺琅微怔,随即摇头,没什么。六福,起来了。 贺琅声音不大,六福却如遭雷击,猛地弹跳起来,头乱晃了一阵,大概是发现自己突然睡到了荒郊野外,大惊失色,公子,那道观果然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 六福道:闹鬼呀!我一进门就觉阴气重重,果不其然。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说话间,六福突然感到一股小风从耳后擦过,他不敢回头,突然意识到刚才贺琅并没有说话,那,那是谁在问他话? 六福觉得,贺琅一直在看他身后。六福快哭了,公子,你别吓我,我后面有人吗? 贺琅点点头。 一只手猛地搭上了六福的肩膀,说谁家闹鬼呢? 啊啊啊啊啊啊 六福过了好久才平静下来,发现藏在他身后吓唬他的是秦小琮,而不是他想象的鬼怪,又开始絮絮叨叨了,公子你也真是的,竟然也不提醒我?为什么让他跟着我们呢,他看起来就很可疑,那道观是人住的地方吗 待六福平静下来,他们主仆二人就和秦小琮结伴上路,一路上,六福都在碎碎念。 六福大概知道贺琅不许他妄议是非,所以一直在控制音量,跟只苍蝇样嗡嗡嗡嗡的。 在秦小琮看来,贺琅这样的主人真是很大度了,没有直接来个符咒让六福禁言。不像那位高冷的墓主人,只要秦小琮多说两句,就会被禁言。他不过是看他整天自己孤零零躺着,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那么无聊,就忍不住想陪他聊聊天。当然,这种聊天只是秦小琮单方面输出,墓主人从来没有回应的。 六福还在碎碎念,看到他,秦小琮就会想起墓主人身边的那只金蟾,又胖又蠢,能每天都不重样地数落秦小琮。那只金蟾是整个墓里的唯一一只活物,也不知道是怎么钻进去的,进了墓后就赖在墓室里不走了,最大的本事就是制造噪音。 大概它觉得自己是活物,就比秦小琮他们这些灵物高贵几分吧,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看到什么都要批评。 想着那只金蟾,再看看眼前的六福,六福的胖脸和金蟾长年鼓着的腮帮子就重合在了一起,秦小琮忍不住笑场了。 六福敏感道:你在笑话我? 秦小琮拼命摇手,没有,哈哈哈!他笑弯了腰,一手抓住了贺琅的手臂,浑身乱颤,哈哈哈! 六福又迷惑又生气,注意到秦小琮整个人几乎半挂在贺琅身上了,贺琅竟然还不推开他,不由上前去拉,别抓我们家公子! 贺琅突然道:安静。 秦小琮止住笑,他也听到了,又是鹤鸣! 那声音太过凄厉,似乎在遭受极大的痛苦。 六福四处张望,你们在听什么,我怎么什么都没听到? 贺琅道:是怨气传声。你若将浪费在口舌上的时间匀一半到修道上,也能听到。 六福委屈地低下了头。 秦小琮同情了一把六福,贺琅的话真是,伤害性不大却侮辱性极强,偏偏让人无法辩驳。 走吧。贺琅道。 秦小琮点点头,刚迈步,一阵剧痛从背后袭来,他一下就失去了意识。 第8章 玉微瑕(二) 秦小琮醒来时,先看到的就是贺琅,他正坐在他身边,在端详着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贺琅这个人长得真是俊啊,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气质更是洁净出尘,就是那种,这人一看就是个品行高洁之人,值得信赖。 他他醒了!秦小琮听到六福的颤音。 秦小琮看过去,发现六福那小子离他远远地坐在门口,一看到他就抖了下,那表情,仿佛是白日里见了鬼。 秦小琮暗道不好,伸出双手一看,果然,他的手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还泛着淡淡的青绿色,不只是手。他起身掀开被子,发现他全身上下都成了半透明状。 完了,被发现了。 秦小琮捂脸,他这段时间在外面跑太久了,没有及时回到墓里去休养,身上的伤一发作,他又成了这副鬼样子。 这种半虚化的灵体被凡人看到,肯定会被大叫:鬼啊!看六福都被吓成什么样了? 你醒了?贺琅看向他,表情竟然没有异样,看他那口气,就好像秦小琮只是正常地睡了一觉而已。 那个秦小琮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他这种状态,关键是,他也不太想欺骗贺琅。 秦小琮突然看清贺琅手里拿的是什么了,那是他的宝贝琮玉啊! 还给我!秦小琮往前一扑,想夺回他的玉,谁知贺琅略一侧身,秦小琮没摸着自己的玉反而一把抱住了贺琅的腰。 贺琅的身体微微一紧,很快放松下来,将琮玉还给秦小琮:你晕倒时它掉了下来,我一时好奇拿来看看。 秦小琮顾不得尴尬,双手捧住琮玉,将它贴在心口。 这是你续命的法器吗?贺琅问。 秦小琮犹豫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也可以不解释,无妨。贺琅道,你若信得过我,就进去修养几天,我可以帮忙带着。 等等!六福实在忍不住了,他家公子脑子进水了吗?这个叫秦小琮的明显就是妖物,公子不但不问他的来历,还要贴身携带他的邪物,这怎么行! 老实说,从秦小琮出现起,六福就觉得贺琅不太正常了。这一路过来,他处处跟着秦小琮,简直像被勾了魂样。这下好了,这妖物自己露了真身,公子不赶紧收了他,反倒还要养着他,这怎么可以?! 六福鼓起全部勇气,正要劝阻,却发现自己的嘴张不开了。六福一惊,抬手摸到嘴上,发现不知何时有张黄符封住了自己的嘴。 唔唔唔!六福大怒。 贺琅却不管他,只是在等秦小琮的答复。 他如此坦然,秦小琮反而不好再遮遮掩掩,他凑近贺琅,你就不怕我是什么邪物,吸干了你? 贺琅不闪不避,直直看着他,不怕。 这么凑近了看,秦小琮发现贺琅的眼睛很特别,不是一般凡人的黑色,而是透明的青黛色,非常漂亮,还有点眼熟。 他凑得太近了,都能从贺琅的眼睛里看到两个小小的自己。这个场景让他想起他在墓里的时候了。 大墓里除了奇珍异宝,没有留下任何文字,秦小琮对墓主人的身份、来历和生平一无所知,墓里的灵物们提起墓主人来要么一头雾水要么语焉不详。包括秦小琮自己,他们对各自到底是怎么来到墓里的完全没有印象。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他们都是墓主人的陪葬品,墓主人就是他们的主人。所以,大家对墓主人都是敬畏有加的,像秦小琮这种隔三差五跑到墓主人身上去的大胆狂徒,整个墓里找不到第二个。 有段时间秦小琮对墓主人的来历很好奇,可他既出不去墓门,也无法从墓里得知,墓主人更不可能主动告诉他,好奇心无法满足的秦小琮窝了一肚子火,就转而将气撒在墓主人身上。 墓主人虽然很严肃,可架不住他不能动啊,他全身上下裹在金缕玉衣中,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只不过这双眼睛大部分时间都是闭着的。 于是秦小琮就威胁他:不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把你的衣服全扒光,他们可都想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呢! 平日里对秦小琮的胡言乱语,墓主人基本不予回应,那次却是一下就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就是类似于贺琅的青黛色,但可比贺琅凶多了,秦小琮一下就被冻住了。 他是真的被冻住,完全动不了了。 秦小琮生性好动,最烦不能动弹,那次却是被迫变回原身在墓主人身上呆了足足一个月,每日还要忍受那只金蟾的嘲笑,什么捣蛋鬼吃瘪喽云云。 从那以后秦小琮再也不敢开这种玩笑了,墓主人是个好面子的人,要谨记! 从出墓门以来,秦小琮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眼睛。他的一颗心突然狂跳起来,贺琅会不会和墓主人有什么关联,比如是他的后人什么的。能不能从贺琅这里探知到墓主的消息呢? 我们之前见过吗?这次是秦小琮问这个问题了。 贺琅摇头,确实想不起来了,我记性不太好。 怎么个不太好?秦小琮摩挲着手里的玉,这是我很重要的东西,要是被你忘记了弄丢了可怎么办? 贺琅认真思考了下,缓声道:我不知道怎么描述,我确定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还丢了一个很重要的人,可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在哪儿。但是我又很清楚我是谁,来自哪里。师傅说我这种大概是前缘未了,时机到了我可能自己就能想起来。先不提这个,你不放心的话,不如我们来立个契?我发誓会用生命守护你的东西。 那边六福震惊地忘记了和那张符纸搏斗,急慌慌跑过来,一副拼命也要阻止的样子。还没跑两步,又被贺琅一张符纸贴住面门,生生被定在了原地。 秦小琮被贺琅惊到了,你为什么 说不上来。贺琅轻笑了下,大概只是为了让你放心吧。 霎那间,一股热流从秦小琮心中淌过,又仿佛有阵春风从心田上拂过,顿时开出了喜气洋洋的小花。 在这股热流和春风的怂恿下,秦小琮迷迷糊糊地就与贺琅击了掌,两人掌心相合后又分开,各自掌心处都出现了一个莲花形的印记,那印记闪了闪就消失了。 秦小琮看看自己的掌心,再看看贺琅,你这样有点吃亏啊。 这是个单向的誓约,贺琅用生命起誓要守护那块琮玉,秦小琮却不需要对贺琅做什么。 贺琅没说话,只是向秦小琮伸出手。这次,秦小琮一点也没犹豫,将那块琮玉放到了他掌心,而后身上青光一闪,他也钻了进去。 进到玉里后,秦小琮长出一口气,还是这里面舒服。 这块玉灵气十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裂痕?贺琅的声音传进来。 秦小琮被问到了伤心处,闷声道:被雷劈的。何止是大墓四分五裂,连他也没能幸免,身上的伤完全不能见人。无瑕才是美玉,都快被劈成两半的玉算什么呢,唉! 对了,我们现在在哪儿?秦小琮问道,进来前他好像躺在客栈里。 晋城边陲的一个小村庄,鹤神乡。 鹤神乡?秦小琮来了精神,这里可是怨气的源头? 不是。这里没有怨气,也没有灵气,但这不正常。 从贺琅口中,秦小琮得知,晋城,原名鹤城,因为当今王朝皇家姓贺,为了避讳皇家才改名为晋城。晋城内多湖泊,水路纵横交错,滩涂遍布,是名副其实的水城。这里自古以来就栖息着大量的水禽,这些水禽中又以仙鹤数量最多。 晋城一直流传着鹤神的传说。相传鹤神一直守护着晋城,保佑晋城五谷丰登,因此,晋城人从来不捕杀仙鹤。这鹤神乡就是传说中鹤神栖息的地方。 贺琅把秦小琮挂在腰间带了出去,他很快就体会到了贺琅为什么说不正常了。 第9章 鹤神殿(一) 大凡人类栖息的地方,都有灵气和怨气的波动,而整个鹤神乡却仿佛是一处死地,一点气息波动都没有。 贺琅他们落脚的客栈是整个鹤神乡最气派的一家,但里面除了他们,只有零星的几个住客,大多数旅客是来此简单歇息下,即停即走,仿佛巴不得快点离开这里。 客栈里装潢陈旧,很多地方的漆面和彩饰已经脱落,店里的伙计们也都无精打采,整个客栈从里到外透出萧瑟。 走到外面这种萧瑟感更强,明明是春末夏初,该是热闹的时候,路上却没多少行人,摆摊的都是老人,偶尔路上跑过几个孩童,也会很快就被家长拉回家。 道路两旁的水田大多已经荒废,杂草丛生,很多里面还泡着动物的尸体,臭不可闻。 贺琅带着秦小琮和六福,沿着鹤神乡最宽的一条路走到尽头,一座暮气沉沉的神殿出现在眼前。 这座神殿占地面积极广,坐落在半山腰上,屋檐上翘如伸展的羽翅。通往正殿的台阶皆是玉石砌成,每隔九个台阶两侧都伫立着一只雪白的仙鹤,这些仙鹤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大概是因为无人养护,它们身上都落满了灰尘,且距离神殿越近的几只白鹤雕像损坏得越厉害。 种种迹象表明,这座神殿虽然现在落寞,原来也必定有香火鼎盛的时期。 鹤神殿?秦小琮从玉里冒出半个头,他目力极好,一眼看到正殿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这地方真的有神吗? 六福被他吓了一跳,快缩回去,大白天的你想吓死人啊! 秦小琮想想也是,就把自己缩成拇指大小,爬到玉上盘腿坐下,这样呢?这样既不用离开玉,他也可以自由活动。 贺琅低头看看如此迷你的秦小琮,嘴角弯了弯,抬起食指在他身上轻碰了下,秦小琮就整个变成透明的了,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