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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梦悦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妈——!你说什么呢?我真的很累,我觉得我……” 她忽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熟悉的表情,那种严厉的,苛刻的表情,像一位铁面无私的法官在审判犯人。 伍妈妈的语气越发严厉,“你自己的成绩自己清楚,不好好努力还天天不务正业!小说能出版又怎么?以后你能靠它吃饭吗!你就那么稀罕那几万块钱?我从小到大没给你少花钱!那些补习班辅导班多贵啊!妈妈不都让你去上了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现在还学会装病了!” 明明客厅一片灯火通明,现在也是带着热气的初秋,但是伍梦悦忽然感受到周遭一片寒冷。 她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寒冷的深海。 伍妈妈拿起桌上那一沓纸张,像是扔垃圾一样扔到垃圾桶里。 “啊——!”伍梦悦忽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绝望的尖叫。 她原本清秀的面容扭曲得不成样子,眼睛里满是空洞和麻木,妈脸上已经爬满了泪水。 “我没有撒谎!我现在恨不得去死!我整晚整晚睡不着觉!我看见窗户看见高楼就想跳下去!我成绩怎么了?我现在要是读文科成绩照样很好!我从小到大的文笔就好!我不比谁差!我说了很多次,小说是我在写完作业以后写的!我没有耽误学习。我辛辛苦苦写的小说不是为了别的!写作是唯一能让我自信的东西!” 她泪流满面,声音因为过度大吼大叫而变得沙哑。 “我没有想上辅导班,是你想让我上——!我一点也不感激你!我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 她忽然冷静下来,像是刚刚歇斯底里发疯的人不是她。 伍梦悦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来,看了一眼这个让她感到压抑和窒息的家,不带一丝拖泥带水地转身飞奔离开了。 伍妈妈惊疑不定地瘫坐在地上,刚刚那个疯狂的,绝望的人真的是她的孩子吗?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摸索过手机,哆哆嗦嗦地打电话。 伍梦悦的身影消失在黑暗里,那些黑暗里摇曳树林像是一只只张牙舞爪的魔鬼,在等待时机把她吞噬。 阮南晚踏进教室就发现氛围不太对,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着什么,完全没有平日里补作业和学习的积极性。 “晚晚!”宋苏苏一看到她就立马迎上来了,“晚晚你知道吗?伍梦悦出事了!” 阮南晚瞪大眼睛,“怎么啦?” 她昨天才看到班主任给三班老师打了电话,按理说不是应该都开导好了吗! “害!具体的文也不知道,反正今天一大早伍梦悦爸爸妈妈就开三班在问,问有没有人能联系上伍梦悦,据说都报警了呢!” 因为伍梦悦成绩挺好,在高一分班前跟这个班的同学几乎都认识,所以讨论的人自然也多。 “我刚刚出去听老师那意思,伍梦悦应该心理出现问题了,现在就害怕她自杀呢!” “啊?伍梦悦!我还记得她啊,她高一的时候不是挺开朗的嘛,而且我记得她写作超厉害的,当初还是文学社的副社长呢。” 早在高一上学期的时候,学校开设了不少社团,舞蹈社,文学社,篮球社一应俱全 直到他们高一下学期分班后被家长投诉,说现在学生的主要活动就是学习,学校不应该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耽误他们。 于是乎,那些社团就报废了。 一个女生忽然想起什么来,“怪不得呢,我前几天看见她就觉得怪怪的,她的眼神特别不对劲。” 阮南晚忽然觉得有些压抑和窒息。 她早就发现了伍梦悦的不对劲,甚至猜测出了她的心理方面有些问题,她却没有管她。 阮南晚无法想象那天伍梦悦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躲在厕所隔间里小声抽泣,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和人说“这是我写的小说。”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把放下书包就要出去,书包放进课桌里的那一刻,有一沓纸掉出来。 阮南晚的手在微微颤抖,她蹲下身去,捡起来那一沓熟悉的纸张——就在昨天,她还在三班门口亲手捡起它们。 那沓纸被一个粉色的夹子夹住,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的字体颤抖得不成样子,和稿子上清秀端正的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送给你,谢谢你。——伍梦悦。” 宋苏苏也看到了这一份稿子,她愣住了。 阮南晚抱起稿子冲出班级,飞奔到三班门口。 哭了一宿的伍妈妈和老师正在交流,警察在一边急得焦头烂额。 她举着稿子过去:“伍梦悦来过、来过学校!她把她的稿子给我了!” 此话一出,正在交流的警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伍妈妈都看向她。 警察把稿子接过来,确认和伍梦悦家里被伍妈妈扔掉的是同一个字迹。 阮南晚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她言简意赅地把所有事情说了一遍,从厕所隔间哭到昨天不对劲的对话都说了一遍。 最后她补充,“伍梦悦的心理状况真的不对劲,她很可能有抑郁症。” 伍妈妈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软软地瘫倒在地。 阮南晚看了她一眼,又想起那天和宋苏苏逛街时遇到的场景,她忽然想明白了伍梦悦口中那个不理解她,不认可她的人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