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华夷之辨
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只需一人便可使出,但这也是七证阵中难度最高的阵法。此招的剑意乃一“知”字,千古难明,唯有自知。“知”之一字,看似简单,实则难逾登天。知晓他人招式的长短优劣甚易,知晓自己则甚难,知晓自己不如他人更难。此招乃是用于敌强我弱之时,知晓己方劣势,将剑势内敛,如同浮云,忘记是非、荣辱、胜败、生死,只有做到荣辱不惊、物我两忘,方能发挥此招威力,以弱胜强。 每个人都高估自己的实力,就连自卑者亦是如此,区别只是程度不同罢了。而这一点在男子身上比女子更加明显,因为女子更加高估的是自己的美貌以及男子对自己的感情。这便是一元七证阵“云在青天”的难度所在,并且女子修炼起来,则比男子容易得多。赵谦的心境修为还远远达不到物我两忘的境界,但他自小清心寡欲,并无太大的争强好胜之心,因此修炼此招也较他人更为容易,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未能练熟。好在他在水竹之居曾向诸葛渊请教此招,经其指点后,他也能将此招的威力发挥三四成。 陈孝见此招威力不俗,喝道:“四德阵,四方来较。”三人同时后退半步,运劲于地,随后身子向前急冲,挥刀向赵谦砍去,赵谦被困中间,避无可避。 刀在四方,要在中央。强敌执要,四方来较。此招乃是四人处于对手四方,同时攻击中心一点的招式。刀乃兵中霸者,靠的便是势如猛虎。陈孝三人手执环首刀,将毕生功力聚于刀刃,本就势不可挡,再加上同攻一处,虽是四德缺一,但已是威猛惊人,霸道难挡。 凭赵谦的修为,又怎能敌得了这一招?刀剑相交,赵谦手中长剑被震飞,身上又中了数刀,衣衫上血迹斑斑。索性四人并无杀敌之心,要不然,赵谦身上早就多了几个透明窟窿。毕竟,他们几个江湖前辈联手对付一个后生晚辈,如果再下死手,定会被江湖人士笑掉大牙。 陈孝将环首刀架在赵谦脖子上,并将其带进屋内,陈孝对甄良道:“堂主,此人正是赵谦。” 甄良仔细打量赵谦,问道:“身手果然不错,不过你竟然主动跑来送死,还真是勇气可嘉呀。” 赵谦勉强站直身子,道:“你不会杀我,杀了我,你就找不到道家隐宗了。” 甄良冷笑道:“你太天真了,杀了你,道家隐宗就会找我们报仇,何愁找不到道家隐宗?” 赵谦道:“我与道家隐宗只有萍水相逢,他们怎会为我报仇?” 甄良道:“若真只是萍水相逢,他们又怎会教你剑法?” 赵谦道:“抢劫赈灾银两的果然是你们,否则你们怎知我的剑法大进?” 甄良道:“你与陈孝等人三次交手,要猜出是我们所为,亦非难事。” 赵谦道:“三次均是全力御敌,无暇观察剑法,也只是大致猜测,现在总算可以肯定了。”随机他转头对陈孝道:“杀死我师父的,就是你吧。” 陈孝笑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赵谦凛然道:“我迟早会为我师父报仇的。” 陈孝道:“你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报仇?” 赵谦不理会他,转头对甄良道:“敢问甄堂主,你们抢劫赈灾银两,为何留下我一个活口?” 甄良道:“你是赵云后人吧?” 赵谦暗想:“我是赵云后人一事,只有师兄弟们知道,看来翰墨门果然出内奸了。”便凛然道:“正是。” 甄良道:“我敬重赵云忠义无双,故而不愿杀你。” 赵云太过低调,因此并无显赫名声。元嘉六年,暨公元429年,裴松之奉宋文帝之命,为《三国志》作注释,弥补原书之不足,较原书多出三倍。其引用《云别传》,才使赵云这位文武兼具的英才渐渐被世人所知。 不过此时赵云尚不出名,甄良说其敬重赵云忠义无双,实难以使人信服。赵谦也并不相信,冷声道:“甄堂主做事无所不用其极,怎会敬重他人忠义无双?” 甄良道:“你可知我所做一切,是为了什么?” 赵谦道:“为何?” 甄良正色道:“五胡入据中华,杀人屠城,手段残虐,中原大地白骨遍野,千里无烟爨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此仇怎可不报?”他似乎情绪激动,声音也高亢了些许。 赵谦怒喝道:“你抢劫赈灾银两,所杀之人,十有五六,乃为汉人。” 甄良道:“他们数典忘祖,效忠鲜卑,死不足惜。你们翰墨门以儒门正统自居,却甘愿对胡人卑躬屈膝,岂不有愧孔谆孟嘱?” 赵谦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只要百姓安居乐业,端坐龙椅之人,是汉是胡,又有何区别?” 甄良道:“少侠此言是认贼作父吧?” 赵谦道:“老子有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万物本无高下,遑论汉胡。中原之内,无论汉胡,只要尊崇华夏文明,便均为炎黄子孙。” 孔子作《春秋》,主张大一统,明华夷之辨。“华夷之辨”乃是根据礼仪来区分,强调华夷有别,夷不乱华。国学大师陈寅恪在研究南北朝的文化问题时,曾言:“汉人与胡人之别,在北朝时代文化较血统尤为重要。凡汉化之人即目为汉人,胡化之人即目为胡人,其血统如何,在所不论。”故而,赵谦所言,并无错误。 甄良冷笑道:“炎黄?儒家祖述尧舜,何曾把炎黄放在眼里?若非道家,又有谁会把自己当做炎黄子孙?孔子做的唯一对事,便是提出‘华夷之辨’、‘尊王攘夷’。现在胡人残虐好杀,又怎会尊崇华夏文明?百年以来,胡人早已利用佛教,将北方文明毁得一干二净。” 赵谦道:“正因如此,才更应该恢复北方文明。” 甄良道:“要想恢复北方文明,辅助南方平定天下,岂不是良策?” 赵谦摇头道:“天下统一的希望在北方,而不是南方。” 甄良道:“这是为何?”若是旁人如此说,甄良自是懒得理会,但他对赵谦调查颇详,知道其从不妄言,虽言辞极少,但所言必中,故而因此纳闷,为何其如此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竟然下如此定论,认为天下统一只得由北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