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
他们脸上既无悲痛,也无欢喜,好像被一根根线操纵的木偶人。 大街上人烟寥寥,纸钱被风吹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送葬队伍行到跟前,有些拥挤。苏隽立即揽住魏宁和,从队伍中快速穿过。 “大师兄?” 第20章 上辈子的花孔雀 走过送葬队伍,冷不防听见身后的呼喊声,魏宁和回头,就见巷角处走出一名雪色羽衣的少年。 少年模样温雅,头戴鹤羽,衣轻若云,一身典型的衍花宗子弟装扮。出门在外,竟也不知乔装打扮,简直明晃晃告诉别人:我们出自仙门三大宗之一的衍花宗门下。 魏宁和眉头下意识皱起,糟糕,碰上谁不行,偏偏碰上衍花宗弟子! 这里不得不说说仙门三大宗了。 排行第一,衍圣宗,苏隽的亲师门,典型的剑修宗派; 排行第二,衍虚宗,医修宗派; 排行第三的,就是这个衍花宗,杂修混合宗派。 三宗宗服皆是通身雪白,很多人分不清。上辈子魏宁和就碰上许多个魔修,把衍圣宗剑修当成衍花宗修士,态度傲慢轻视,结果被捅个透心凉。 其实,对于女修来说,仙门三大宗的弟子很好分辨。衍圣宗崇简,宗内剑修云集,是以宗服通体大半雪白,只左袖深玄,身无多余饰物,寓沉稳庄重,一如宗内子弟,端雅孤傲; 衍虚宗遍地医修,又称药王谷,宗服为质朴素净的雪白色,给病人以踏实、可靠、安心之感; 衍花宗万种修士汇集,符修为主,阵师、符师、咒师、炼器师、傀儡师、风水师……百业汇聚,品类众多,因此宗服也是最花哨的,白鹤羽冠、白鹤羽衣,此外一身配饰数不胜数。仙门皆知,衍花宗修士喜好装扮,酷爱形象。 魏宁和上辈子与一个衍花宗男修联手夺宝,落下百年阴影:男修打扮得花枝招展,性子张扬任性,她直接叫他花孔雀。花孔雀修为高深,打起架来却磨磨唧唧。那一战风云翻涌,艰险异常。她耗尽灵力,花孔雀也被捅成了血棍。 后来,她拼尽全力将花孔雀拖出战场,打算找个医修。 谁知,奄奄一息之际,花孔雀非得跑出去找一面……镜子。 她那时才注意到,花孔雀下半身快被剁碎,但一张脸依然白净如初,完好无损。跑出去以后,好巧不巧,又撞见一个魔修。魔修见到虚弱的魏宁和,那叫一个欣喜若狂…… 那一次魏宁和险些被拖累死,从此,对衍花宗男修深恶痛绝。 这离开村子第一站,居然碰上个衍花宗修士,还是个男修!男修!! 魏宁和脸色抽搐,扭头就走。苏隽自然妇唱夫随,揽住魏宁和离开。 “哎?……大师兄!大师兄!!” 同门相见,少年万万没料到是这种情况,激动的表情僵在脸上。 “大师兄,弟子有事相求,请救救弟子吧!”眼看苏隽要走远,少年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喊。 魏宁和这才顿住。 苏隽:“你在此处做何?” 少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师门历练任务,镇守天谕镇,保护镇中百姓。可……不知何故,镇中百姓每天都有人死去,弟子愚钝,原因始终查不出……求,大师兄援手!” 苏隽眉梢一凝:“天谕镇气息非同小可,你们接任务前,可曾打听过?” 少年羞愧:“未曾。”苦修数十年,终有机会下山,他们只顾着激动去了。挑选任务时,大致摸清楚些情况,就急吼吼赶了过来。谁曾想到,一个小小的镇子,隐藏这么大的危险。 苏隽:“…………” 魏宁和心道:“该。”做事冲动,天谕镇给的教训还是轻的。 “是弟子失误,回去自当领罚。” 少年战战兢兢抬头,这才看清楚,大师兄身旁这个个头娇小的公子,眉眼清丽,样貌秀极,只是脸色苍白得过分,气息虚浮,身绕一团死气,是……早夭之相。 少年呼吸一窒:“你——” 魏宁和瞥了苏隽一眼,突然暗笑一声:“我叫魏宁和,是苏隽结拜小弟。你怎么称呼?” “罗、罗宋。” 魏宁和:“罗罗宋。” 少年摇摇头:“我名罗宋,罗宋汤的罗宋。抱歉,方才有些失礼。” 罗宋大吃一惊。大师兄竟然也会同人结拜?实难相信。 仙门三宗上下皆知,大师兄无亲无故,筑基前在衍圣宗莲华峰闭门修炼,剑术精湛到宗主自叹弗如。后二十多岁下山,做了衍圣宗史上最年轻的执剑长老,禁欲冷酷,铁面无私,同门师弟师妹们畏惧不已。罗宋一向循规蹈矩,乐于助人,三宗好友遍布,却也不敢亲近大师兄。 没想到,几年没见,大师兄竟然有了结拜兄弟。 看这位小兄弟身上毫无灵力波动,不像修士,反倒……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哎,前阵子三宗一直议论大师兄四处寻药,要救的,难道就是此人? 虽震惊好奇,罗宋却知道不该问的别问。彬彬有礼问候道:“魏小兄弟你好。” 魏宁和:“你好。” 罗宋说完,略过魏宁和,眼巴巴看向苏隽。是他们托大,没有掂量自己的实力,护不住百姓。 可大师兄不一样。 大师兄像他们这般年纪,掌门就说已经没什么可以传授。那时,他早已出色完成历练,脱离弟子范畴,成为衍圣宗史上最年轻的剑修老师。再后来,下山历练,以金丹初期修为,一举捣毁元婴大能的魔窟,震惊整个仙门。 大师兄为人虽严苛,可弟子们对他既畏且敬,争抢他剑修课上的名额。 魏宁和:“诛魔歼邪,人人有责。苏——大哥,你说呢?” 苏隽:“依阿宁所说。” “弟子代天谕镇中百姓谢谢大师兄!”罗宋大喜过望,天谕镇百姓有救了! 罗宋带路,领苏隽和魏宁和去他们的落脚处,那里藏有剩余的天谕镇百姓,由他们一行十多个历练修士保护着。 不知为何,罗宋总觉得大师兄对待魏小兄弟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 唯一能感受的是,三人行,他是多余的。 魏宁和:“方才送葬的那些人,怎么回事?” 罗宋黯然道:“那是镇中百姓,虽有我们相护,还是莫名其妙死亡。镇中习俗,人死七日必须安葬。我们只得派出几个同门隐藏在队伍中,保护送葬百姓。” “安排倒挺妥帖。只是,那些百姓怎么死的,死前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都调查了么,有何发现?” “没,镇中出了这么可怕的事,谁都不敢出去。他们一直待在客栈,所见,也尽是同镇中人。我们也很奇怪,好像人莫名就没了。” “可曾找过死者魂灵询问?” “没有机会。人死后,魂灵全都不见,只剩下一具空荡荡肉身。” 一边赶路一边说话,三人弯弯绕绕,来到一处低矮房门前,罗宋向苏隽和魏宁和拱手示意,上前去敲门。 “谁啊?”门内传出一道清朗男声。 罗宋悄悄对上暗号:“除恶务尽!” 门内咬牙切齿地说出下一句:“邪魔杀光!” 罗宋回头,不好意思道:“这暗号是秋羽师弟想的,这几日镇上百姓不断失踪,秋羽师弟也是自责,恨不得将邪魔……” 魏宁和:“明白明白,”她低声问,“秋羽是谁?” 衍花宗内,姓秋的可不多。秋家是仙门鼎盛几百年的大家族。 苏隽为她解惑:“衍花宗,秋长归长老唯一的孙子。秋家到他这辈,嫡系子弟只剩秋长归、秋叶和秋羽,秋羽是秋家唯一的孙子辈。” 秋长归?魏宁和略知一二。他是仙门之中,唯一一位以长老地位,却掌管整个宗门的人。 魏宁和进入门内才发现,这是一个内藏乾坤的地下客栈。不知老板何等巧思,竟想出办法,在地底下建造出一个二层客栈。客栈比寻常客栈大上几倍,能容纳百余人。 “罗宋,你又从外面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黑暗出走出一名羽衣少年,看模样比罗宋更年轻些,羽冠点缀红羽毛,羽衣配上红腰带,腰间挂些羊脂玉、仙纹玉、红血玉以及各种五颜六色的锦囊,足下踏白靴,白靴秀红线玉丝…… 活脱脱一花孔雀。 魏宁和眯起眼睛,这人打扮可真熟悉呵。 少年没看到魏宁和的注视,只在瞧清楚苏隽那张脸的瞬间,魂飞魄散:“大大大师兄!!!” 衍花宗的混世魔王,见到苏隽瞬间怂了。他当年被大伯送去衍圣宗学习剑道,没少被苏隽修理,留下深刻阴影。 魏宁和愈发觉得秋羽这张脸熟悉,脸色阴深:“秋羽?”带有咬牙切齿的意味。 秋羽见苏隽身边站着个比他还显小的男孩子,惊讶不已,道:“是我。你是?” 魏宁和皮笑肉不笑:“魏宁和,你大师兄的结拜二弟。” 秋羽不可置信:“大师兄也会跟人结拜?!” 罗宋急忙捂住他惹祸的嘴,“嘿嘿,还不曾问,魏小兄弟来此处做什么呢。” 魏宁和:“一路除魔卫道,听说此地有邪魅,骚扰一方安宁,就过来了。” 话虽如此,秋羽看着魏宁和弱柳扶风的样子,心里莫名气愤。是个凡人,还是个病秧子,凭什么做大师兄的结拜二弟! 苏隽揽住魏宁和,往身后一藏,秋羽的冷刀子顿时全落在他身上。 秋羽立刻蔫巴巴别过眼。心里愈发愤愤不平,脸憋得通红。 罗宋尴尬地笑了笑,先走入客栈二楼,将搜罗来的饮食全部分发给百姓。然后,才回到苏隽身边,魏宁和、苏隽、罗宋、秋羽坐在一张桌上,其他衍花宗修士站在桌子周围,共同商量解决此事的办法。 虽说共同商讨,罗宋与秋羽却想不出什么法子,只能将所见所闻事无巨细说明。 “客栈已被秋羽师弟布下阵法,每个角落一人守卫,镇中百姓出入有弟子随行……” 魏宁和与苏隽对视一眼:“夺舍。” 罗宋苦笑:“我们也怀疑过这种可能。然而夺舍之邪魔,气息尽数掩藏在别人的肉身里,难以分辨。” 若真是夺舍的魔头,魏宁和再熟悉不过,她点评一句:“阵法不行。” 秋羽咬牙:“你说谁阵法不行?” 魏宁和扭过头,笑了笑说:“你啊。” 秋羽正欲发怒,被罗宋拦住,“啊,弟子学艺不精,不知魏小兄弟有何办法。” 魏宁和:“换个阵法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