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林嫣被许爱珍和周爱梅拉着也去看热闹，结果刚钻进人群，就看到人群当中站着个默不作声，不停地掉眼泪的小女孩子。 旁边两个半大的孩子打成一团，其中一个长得胖胖高高的，明显比另一个男孩要高出一个头来。但是两人在一块儿打架，那个矮点的孩子反而带着股狠劲儿，被叫做大宝的胖高男孩拿他没办法。 小女孩看着他们打架，头发也乱糟糟的，眼眶红红的，一边用衣袖擦眼泪一边哭。 林嫣认识他们，她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小男孩还跟着一群孩子欺负小女孩，后来小男孩为了一颗糖答应林嫣，会保护好小女孩。 这小女孩叫苏小满，后来林嫣在大队上婶子的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她的事情。 苏小满家重男轻女，再加上苏小满又不会说话，所以苏家人都不怎么管她，小小年纪要干不少活不说，还经常吃不饱饭。村里的小孩都叫她‘小哑巴’，经常欺负她，看着怪可怜的。 小姑娘模样其实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身上有些脏兮兮。 而且别看她年纪小，还被人说成是哑巴，可内心很懂得感恩。可能是为了感谢上次林嫣帮了她，苏小满偷偷往知青点门口放了好几回东西，虽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有时是地枇杷，还有螺蛳，一两颗野鸭蛋。 一开始林嫣还奇怪这是谁放的，知青点的人开玩笑说莫不是有田螺姑娘。直到后来林嫣亲眼看到苏小满放下东西走了，才知道原来苏小满就是这个田螺姑娘。 就在林嫣感慨的时候，那边狗蛋已经把大宝打趴在地上了。他坐在大宝的身上，眼睛里满是狠劲儿，咬着牙问：“服不服，服不服！以后还敢不敢欺负苏小满了！” 大宝挺不服气：“我就是不让小哑巴看电影，她一个哑巴看什么电影。” 狗蛋又踹了他几脚：“苏小满是我保护我的人，她就能看电影！” 大宝挣扎了几下，只能哭着求饶：“我服了，我服了，狗蛋你快从我身上下来！” 狗蛋这才打算松开大宝，就在这时，一个妇女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一把就揪住了狗蛋的耳朵，一边用力地拧一边骂道：“好你个小兔崽子啊，谁让你打我们家大宝的，你作死啊你！” 大宝见他妈来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告状：“妈，狗蛋他打我，还把我当牛骑，妈你快收拾他！” 狗蛋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能打得赢大宝，但对大宝妈这种成年人没办法。 但是他冷着一张脸，一脸的不服气，反驳道：“是你们家大宝先欺负人苏小满的，这电影又不是你们家开的，大宝凭什么不让苏小满看电影，他凭什么揪苏小满头发！还让苏小满滚，凭啥！” 要真遇上个讲道理的家长，听了狗蛋这话，心里也明白是他们家孩子理亏。 可大宝妈明显就不是个讲道理的人，听了这话非但没有脸红不好意思，呸了一口反驳道：“我呸，狗蛋你家是住海边啊？我们家大宝欺负苏小满，关你狗蛋什么事情？他欺负你了吗，你是苏小满的谁啊，她爸妈都不来说啥，你替她出什么头啊！” “你管我是苏小满的谁，苏小满爸妈不管她，我管她！反正以后你家大宝欺负一次苏小满我就打他一次，有本事你就天天守着他别让他再欺负人，否则我趁你不在我还往死里打他！”狗蛋根本不在怕的，甚至还开始放狠话。 大宝妈被气得半死，在地上捡了根棍子准备好好收拾狗蛋这个‘天生反骨的小兔崽子’。 “你个狼崽子，还敢威胁起我来了，我今天非替你爸妈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林嫣看明白了前因后果，见狗蛋咬着牙一脸的大无畏，再看一旁虽然哭着，但显然因为有狗蛋在，而没有受伤的苏小满。 她心中明白，狗蛋是个说到做到的好孩子，她没找错人。 她也不可能眼看着大宝妈这种不讲道理的大人欺负小孩子。 林嫣从一群看热闹的大人们当中站出来，也不着急制止大宝妈，而是走到得意忘形的大宝跟前，伸出纤细的手指，学着大宝妈的样子，一把拧住大宝的肥耳朵。 大声地说道：“刚刚我都听清楚了，是你先欺负人在先，狗蛋是为了保护苏小满才跟你打起来的。本来只是小孩子打打架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你妈不想着教育自己的儿子别欺负人，反而去教训别人的儿子，那好，那我就帮他教训教训吧！” 大宝的耳朵被揪住，立马鬼哭狼嚎：“哎呦妈，快救我！” 大宝妈莫名其妙又一脸火气的看着林嫣，心想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她教训狗蛋关她什么事，她咋的还来教训起她们家大宝了！ 手里拿着棍子，连打狗蛋都忘了，气急败坏地问林嫣：“你是谁啊你，我的儿子要你来教训，你算老几啊你？” 林嫣撇撇嘴，下巴一抬，哼道：“那你又是谁啊？别人的儿子要你来教训，你又算老几啊你？” 一句话又把大宝妈给怼回去了。 是啊，大宝妈凭什么说别人啊，她自己不也是越俎代庖要帮别人教训儿子？自己的儿子都还没教育好呢，就管起别人的儿子来了。 林嫣的话让看热闹的众人忍俊不禁，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跟着林嫣一起反问大宝妈。周爱梅和许爱珍一开始见林嫣冲出去教训大宝，都吓了一大跳，此时见林嫣吃不了亏，也就放下心来。 反正这回他们知青点的人都来了，就算到时候势头不对，他们也会护着林嫣不让她受伤的。 大宝妈到底只是个没读过两年书的乡下人，哪里说得过林嫣，一句话就被林嫣给堵死了。 闹了个面红耳赤：“我管你是谁，你赶紧松开我儿子，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哦，我也不管你是谁，你赶紧松开狗蛋，否则我也对你不客气。”林嫣直直的看着大宝妈，一点也不在怕的。 就连狗蛋这么小的孩子都能为了那一个诺言，不怕她，难道林嫣还会怕吗。 大宝妈气得咬着后槽牙，可是眼看着她儿子龇牙咧嘴地叫疼，自己手底下的狗蛋却是硬生生的一声不吭。她心疼自己儿子，一把松开了狗蛋，推过去：“我松开了，你还不赶快松开大宝！” 林嫣见罢，这才松开了大宝的肥耳朵，讽刺一笑道：“别这么看着我，我教训你儿子可是为了他好，遇上你这种不讲道理一味护短的父母，毁的是你的儿子。你现在不教育他，将来进了社会，自然有别人教育。” 说完这话，林嫣也不理他们了，扭头看向铁蛋，见他的耳朵都被拧的通红，一看就疼，可是他刚刚偏偏一声都没吭，林嫣心中后悔，刚刚拧大宝的时候力气真是用小了，亏了！ “疼不疼？”林嫣问他。 林嫣是全公社最漂亮的知青，狗蛋当然还记得她。冲她摇摇头，说道：“不疼。” 林嫣皱了皱鼻子，心道撒谎，耳朵都被拧成这样的，怎么可能不疼。 她正想说些什么，就听见狗蛋说道：“我没让人欺负她。” 苏小满走过来，泪眼汪汪地看着狗蛋，又看看林嫣。 “行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林嫣点点头，朝他们说道，“是不是还没占到位置？正好我们这儿有，你们跟我过来吧。” 闹了这么一出戏，电影都已经开始放了。之前那些看热闹的人都散了，林嫣和许爱珍、周爱梅带着两个孩子走到了他们占的位置处。 张晓佳和李浩峰还没来，陈学文正打算把多占的那两个位置让出去呢，林嫣带了两个孩子过来坐正好。 林嫣从自己带来的零食里面抓了一把送给狗蛋和苏小满，里面有瓜子、花生还有小麻花酥，上面还裹了一层芝麻，吃起来香香脆脆的。 苏小满一开始不敢拿，最后看狗蛋拿了她才敢拿。 许爱珍正在向周爱梅解释是什么情况，大家得知苏小满的身世，都挺同情她的。 又夸林嫣聪明，一颗糖就让大队的所有孩子都不敢再欺负苏小满，今天狗蛋跟大宝打了一架，恐怕从明天开始，就连红旗大队的小孩也不敢再欺负苏小满了。 林嫣的性格绝对不是圣母那一挂的，她甚至不是那么喜欢小孩子，因为有时会觉得小孩哭闹起来挺烦人的。 但她到底是个善良的人，她也挺喜欢苏小满这个孩子，她觉得在自己有限的能力下，稍微帮一帮这个可怜的孩子，不是什么坏事。 **************************** 陆晋河因为别的事情耽误了一会儿，所以来得晚了些。 等他到了看电影的地方时，电影已经开场三分钟了，但是并不影响观看就是了。大大的一方幕布，放的是《青松岭》，这电影陆晋河早在部队的时候就看过了。 林胜华来的比较早，占了个中间的绝佳位置。 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注意着陆晋河的身影，一看到陆晋河，就赶紧招了招手，叫了声‘晋河哥’。 陆晋河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林胜华，穿过人群走到了林胜华身边坐下。 一边在人群当中搜寻林嫣的身影，一边听着林胜华抱怨道：“晋河哥，你怎么才来，你不在的时候，林丽娟来找了我好几次，非要坐我旁边，我强硬的告诉她这是我给你留的位置，她才肯罢休。估计你再晚来一会儿，这位置就真被他占了。” “这不挺好，方便你照顾亲戚。”陆晋河补刀。 林胜华被损得万箭穿心，说道：“晋河哥，我照顾不照顾亲戚的不重要，我主要就是可惜你来晚了，错过了一场好戏，一场关于林嫣的好戏。” 陆晋河收回目光，转过头来看着他：“什么意思？” 林胜华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顺便把之前林嫣智斗大宝妈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了陆晋河听。当时他也在场，全场盯着的，就预备着大宝妈要是敢跟林嫣动手，他绝对冲出去保护未来婶娘。 没想到林嫣实在是太伶牙俐齿了，一点都不吃亏。 “她几句话就把大宝他妈臊的脸都红了，连电影都没看，把大宝抓回去了，估计少不了一顿打。啧，将来晋河哥你……” 林胜华原本打算说将来陆晋河要是跟林嫣在一块儿了，肯定处处说不过林嫣。 可是一对上陆晋河的眼神，立马咳嗽了一声，做出十分正经的样子，直接把剩下的话给咽回去了。 算了算了，这种玩笑他不敢开。 “晋河哥，这电影还真不错，咱快看电影。”林胜华岔开话题。 陆晋河见他这个样子，似笑非笑。 其实林胜华过于紧张了，他已经猜到林胜华要说什么了，可是他心里头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反而期待着林胜华说出来。 然而林胜华没敢说。 陆晋河也没多说什么，又扫视了人群一圈，这才注意到，原来林嫣就坐在他的斜前方。 他们之间只隔着两排的距离而已，之前是有人站在那儿挡住了林嫣，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 林嫣的坐姿明显要比旁边的人要端正得多，她侧过头朝旁边的许爱珍说了几句什么，许爱珍朝她点了点头，又交代了两句。 她的声音很小，放电影的声音又太大，陆晋河压根听不清楚。 接着，林嫣就从马扎上站起来，朝狗蛋和苏小满说道：“你们两个就坐着这儿看吧，我随便走走。” 狗蛋和苏小满可听她的话了，忙不迭点头。 从人群当中走出来，林嫣呼出一口气。那儿人太多了，再加上天气热起来了，人一多，就感觉味道有些难闻。 再加上她对放的电影不太感兴趣，就更不愿意在那儿呆着了。听说今晚会放两部电影呢，下一部好像是叫什么《铁道游击战》，不过林嫣照样不感兴趣就是了。 林嫣不感兴趣，但是别人却十分感兴趣，听说还有人看了两三遍了，还看得津津有味。对此，林嫣只能说彼此口味不同。 许爱珍也看的挺来劲儿的，她也不好意思让许爱珍陪自己出来，干脆就自己走了。 抬头看了看天空，黑色的幕布上布满了星辰，可以预测到明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离开了人群之后空气清新了许多，风吹过来，很是舒服。田边还能听得到‘呱呱’的青蛙叫声，还有蛐蛐声儿，在谱一段夏日乐章。 听得林嫣的心情大好，她打算就在这附近走走，散散心。 然而她也没往前走多一会儿，就感觉身后好像有细微的脚步声，慢慢的，慢慢朝她靠近着…… 借着月光的光辉，林嫣注意到一个影子朝她靠近了过来！ 林嫣吓得心口一滞，没有表现出慌乱，而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想要快点回到人群当中去。 不论跟着她的人是什么心思，只要她回到了人群里，那就安全了。 陆晋河发现林嫣一个人走开之后，一开始以为她是要去方便，就没敢跟上去。 不过后来发现她一直朝前面走着，猜出她应该是想散散步，并不是他误会的那样，于是也很快跟了上去。 可是跟到后来，就发现前面还有个人也在跟着林嫣。 “你跟着前面那个女同志想干什么？”他将那人拦住，就着月光看清楚这人的长相，发现正是红旗大队的人，外号叫大傻。 冷不丁被个影子给挡住了，大傻人都吓傻了，愣了一下发现不是鬼，而是陆晋河之后，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没、没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