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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晏澜慢慢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未殊没有回答。 晏澜道:“你究竟知道多少?” 未殊嘴角寥寥一勾,几乎令人看不出来那是一个冷笑,“王爷问的是什么?” “你少给我摆这套花架子!”晏澜突然来了脾气,大声吼,“我是担心你才会问你,这事情若闹到圣上那里去,看你有几个脑袋!” 未殊岿然不动,整了整衣襟,“你不如问问你的莫姑娘。”晏澜脸色一变,而他已镇静地站了起来,“我随你去,要三百人。” *** 阿苦醒来的时候,满嘴里全是过夜不洗漱的苦。她呸了好几口,才扶稳了额头,定眼望去,暗沉沉的空间里散发出一股特异的霉味,一只豆灯悬在外头,阴惨惨照出几堆柴垛,柴垛旁……竟然是……三头……猪。 她的眼睛睁大了,睁圆了,好奇满满地看着那三头猪。它们可全不看她,只管互相推搡着将脑袋搁进食槽里,咕噜噜拿鼻子去拱槽中青青绿绿稀泥也似的食物,肥厚的下巴颏儿随着一动一动的,耳朵也时而扇两下。 她小心翼翼地伏低了身子蹩过去,伸出一根手指来,在就近一头猪那胖墩墩的一身皱褶上戳了戳。 咦,这猪竟然不理她。 皮这么厚? 她玩心上头,又一戳,再戳,狠狠戳。 那猪好像终于感觉到了异样,笨重的身子忽而转了过来。她“啊”地大叫一声往后跌去,双手捂紧了脸:“别过来,别过来!” 然而老半天了,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战战兢兢地扒拉开一条手指缝儿望过去,却见到一张安静的脸,此刻那清隽的眉头微微蹙起了,眉下两汪深潭似的黑眸,正凝注着她。 她呆呆地问:“你是猪妖吗?” 他没有理她,低下身子就将她抱了起来。她一把搂紧了他的脖子哇哇大哭:“师父我讨厌你,臭师父,坏师父,世上最讨厌的就是师父……” 他像抱小孩似地抱紧她,任她在自己身上扑腾抓挠,带她飞快地离开了这个猪圈。她百忙之中还记得回头看一眼,圈里三头猪不多不少还在淡定地拱食,嗯,这是真的师父,不是猪变的。 未殊将她带到了一间堂屋里才放下她。她张望半天,只觉这屋子怎么看怎么熟悉,而屋中已经站满了人,全都是九坊的邻居叔伯们。她对着一个熟识的道:“鲁伯伯,你们来做什么呀?” 鲁伯伯转过脸去。 她一怔,只好牵住了身边师父的衣袖。 有人发话了:“她今日若跟你走了,往后便再也别想回来。” 这声音好冷,冷得如一块玄冰,却偏有种矜持的文雅。她循声望去,吓了一跳——竟是莫先生,一身缥青的褂子,不像说书先生,反而像个官儿。 她想起来了,这不正是小葫芦家的堂屋么! 未殊还没有回答,已有人代他回答了:“今日之事,孤不与你们计较了。以后,记得横城门上的例子,凡事不要胡来。” 这话软得过分。未殊不由看了晏澜一眼,晏澜只有苦笑。 这一整晚将九坊翻了个底朝天,连阿苦都找着了,他却没有找见莫嫮。 阿苦拉了拉未殊的衣袖,“师父,你们在说什么?” 未殊静了静,在她面前蹲下身来,好像对着一个孩子般,抬头,温和地道:“阿苦,你愿意跟师父走吗?” ☆、第36章 穷途 刹那间,一屋子人的几十双眼睛都射过来,好像要将她全身上下都盯出窟窿来才罢休。她有些惊着了,腰板却挺得笔直,声音凉得发颤,可到底还是端住了:“愿意啊,怎么不愿意?” 未殊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好像很开心,可他不会表达出来。忽然人群中嗤笑一声,“真是个吃里扒外的浪蹄子。” 未殊听不懂这话,阿苦却听懂了,柳眉一竖:“你说什么?站出来!” 那却正是扶香阁的花魁纤露姑娘。此刻她看向阿苦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好像阿苦才是出来卖的那个,浑身上下都是脏的。纤露甚至不愿再多看她一眼,“姑奶奶说的,怎么着了吧?小王爷要杀人,尽管来杀,杀光了九坊算个完!” 晏澜慢慢地、似乎很艰难地道:“孤自然不会杀你们。” 纤露冷冷道:“你也不是没杀过。” 阿苦转头问未殊:“他们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未殊道:“与你没有关系。” “小葫芦呢?”阿苦踮起脚尖往人群里张望。 “她不在。”未殊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阿苦,你愿意跟师父走,对不对?” “对啊。”阿苦笑道,“你怎么这么啰嗦。” 未殊道:“也许你不能再回来了。” 阿苦一怔,旋即摇了摇头,“不会的,我还会再回来的。” 未殊沉默了。 阿苦问人群中的窦三娘:“我娘醒了没有?” 窦三娘没好气地甩了甩手,“醒了醒了,在床上喘气呢,别惦记了。” 未殊道:“走吧。” 阿苦“哦”了一声。未殊便往前走去,人群给他让开了一条道。不让不行,因为他身前是三百禁军,身后是小王爷晏澜和数十个精壮的舍卢汉子。阿苦牵着他的衣袖亦步亦趋地跟随,她没有明白,自己睡一觉醒来以后,这些街坊邻居似乎都变得很陌生,变成了她所不认识的另一个世界里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