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五章 隔代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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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乌云向着天上的月亮飘过去,月光慢慢地衰弱、给浓黑遮掩了起来。若是在无火的时代,这样的黑暗足以为匍匐于地的生灵带去恐惧的气氛,但在如今地表闪耀遮掩天空星辰的年代,一朵乌云的到来根本算不得什么。 屋里灯光很暗,那些女仆们环绕着身穿西装的人影,众星拱月之中颇有些古代愚人的神明崇拜的味道。在隐隐的灯光中瞧见了那人的面目,爱丽丝一声惊呼,而后连忙上前鞠躬行礼,眼泪也顺势婆娑而下,滴在了满是肮脏灰尘的土地上,说话间,那声音已经是带了哭腔:“老爷子,您、您终于回来了!” 闻言,男人伸出一只苍老的手扶住爱丽丝的胳膊,将她轻缓温柔地搀了起来,并在那昏暗中沉声说道:“起来吧,别哭。” 爱丽丝闻言,从昨天开始悬着的心此时似乎终于有了着落,抽泣着直起身来看向对面。 灯光下,杨业兴的面容比平日要憔悴许多,他面无表情、目光深邃,胡子也因为紧闭的嘴巴而微微向下耷拉着,好像将深藏在内心的不悦都通过那胡子表现了出来。 “各自忙去吧,不忙的就休息去,去吧去吧。”老人的言语随和而慈善,女仆们闻言纷纷鞠躬告退,只剩下爱丽丝还恭立原地,一边抬手将眼泪擦去一边听候杨业兴的安排。 老人看了看爱丽丝,转身往客厅走去。 客厅已经残破得不成样子,要说装修队施工到一半差不多会把客厅弄成这样——吊灯的四个螺丝松了三个,如同即将愈合的伤口上最后一点粘连不肯掉落的血痂一样耷拉天花板上;地面的瓷砖碎的碎、裂的裂,脚踩上去能明显感受到一层砂砾和浮土;至于茶几和摆设就更惨不忍睹,此时的状态就好像已经从龙头铡上下来的陈世美,大抵能从些残余的细节里一睹其还是家具时的精美,仅此而已。 “这些都是游书打的?”老人环视着这惨烈的客厅局面,惊讶之余抬手摸了摸一字胡,“他可真是大闹了一场啊……”在进来山庄的时候,保安队的人见到杨业兴纷纷敬礼,在开车把他送往宅邸门口的路上便把昨日发生在山庄的来龙去脉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爱丽丝闻言点点头:“我当时躲在门口偷偷看见了,姑爷先是和柳先生斗了一阵,后来忽然就动弹不得了。而后柳仕良想要杀害姑爷,是艾琳娜救了他!” “艾琳娜?” “嗯!”爱丽丝笃定地看着杨业兴,“是真的老爷子,艾琳娜其实是个很厉害的人,虽然也有那种预感,但是昨天我才真正确认她是个了不起的人。她救了姑爷,又保护着姑爷跟四五个人同时周旋,最后就输了……” “那后来呢?” “在后面,姑爷把柳先生给狠狠抓了一把,抱着艾琳娜逃了出去。唐雨寒先生这时候闯进山庄来救人,没过一会儿柳先生和公司的人就撤退了,再后来我跑到客厅,姑爷就晕过去了。哦,对,还有菲利克斯先生,是菲利克斯先生来把姑爷接走的。” 爱丽丝一口气把自己所见所闻的那些片段都讲给了杨业兴,但随即她的声音就开始弱了下去:“再后来……再后来……就看见少爷带着大小姐……” 再后来,在门口等了一下午的爱丽丝看见一行车队从外面开进山庄,欧阳思从车上下来,怀里抱着已经一动不动的欧阳知。爱丽丝还以为大小姐睡着了,可看那一行人的气氛却分明是压抑至极的,于是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在此成为了现实—— 大小姐欧阳知,死了。 杨业兴深吸口气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那爱丽丝下一步想做什么?想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去做些别的事情?” 闻言,爱丽丝哭的更伤心了:“我一直都是侍奉大小姐的,如今大小姐不在了,我、我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嗯,”杨业兴沉沉点头,爱丽丝和艾琳娜与其说是女仆,不如说更像欧阳知的丫鬟,从小服侍欧阳知、和欧阳知一同长大,所以这乍一说让她自己做个打算,她说不出来才是正常反应。 杨业兴想了一会儿,随后拍拍爱丽丝的头:“你去休息吧。” “那老爷子呢?” “自然是去见见那个小畜生。” ……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欧阳思坐得屁股痛,便站起来走到了欧阳知的遗体前,端详着她的仪容自问道: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想的,自己只是想要让小知不再阻拦出云科技的发展,不再阻碍《artod计划》,可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妹妹死了,出云垮了。 现在整个钟城的人都闻风而动,企图重现当年欧阳家势微之时人人前来分羹的场面。怎么可能,欧阳思怎么可能让那些蝼蚁来钳食自家的食粮,那些不知感恩的狗杂种、那些贪得无厌的白眼狼! 想到这儿,欧阳思紧紧攥住了拳头。 “老爷子?!”门外传来一声索菲亚的惊呼,欧阳思震了一下,但他知道这一刻迟早是会来的。 果然,脚步声沉重而迅速,简直不像是一个老人应该有的步调。不等欧阳思整理形象准备迎接,杨业兴“砰”地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而后冲进来扬手先给了欧阳思一个大嘴巴。 柳仕良在旁边看着,虽然为那记响亮的耳光感同身受般地皱起眉头来,但却根本没有胆量上前阻拦。 欧阳家的滔天权势如果说是在欧阳志承手下膨胀,在欧阳思手上达到了顶峰,那么这帝国的奠基者、如同罗慕路斯之于罗马的男人,就是现在站在欧阳思眼前气极一时,甩手给他一耳光的老人,欧阳业兴。 当年欧家出走,欧阳业兴与堂弟欧阳业宁都还只是两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分家离开钟城,欧阳业宁改名欧业宁,而老来隐退的欧阳业兴一直怀念曾经的宗族情义,于是去了已离开钟城的“欧”字,隐姓埋名只叫“杨业兴”。至于大洋彼岸欧业宁的孙子,就是后来天上云城的少东家、被塞洛斯科技逼迫走投无路不得不回到钟城,却最终惨死欧阳思枪下的欧彦君。 “你做的好事?!”杨业兴中气十足,一声斥责不仅令在场的欧阳思和柳仕良感到心肝发颤,就连外面的女仆闻声都忍不住打个寒战。 欧阳思的脸被打的火辣辣的疼,但他不敢抬手去捂脸。他知道,在祖父面前,他不配有脸。 杨业兴瞪了欧阳思一眼,而后迈步走向欧阳知的遗体,定定地站在了那里。 看到欧阳知遗体的那一刻,老人终于还是忍不住颤动,花白的头发连带嘴上的胡须都根根颤抖,浑浊的老眼流下泪来。 “小知……”隔着那罩子,老人想要再去摸摸孙女的脸都做不到,“她从小就漂亮,就算是去世了,也还是漂亮……” 欧阳思站在老人身后不敢作声,垂着头静静听着。 老人哭了一会儿,扭过头看向欧阳思:“当年你父亲去世,我以为白发人送黑发人已经不能再惨了……小思……你到底干了什么?” 欧阳思抿着嘴,沉默许久后开口答道:“爷爷,是实验事故。” “放屁!”杨业兴暴怒而喝,又是震耳欲聋的责骂,“上一次见面,我就已经提醒了你。你大了,有能耐了,把老头子的话都当耳旁风。那也就罢了,我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想,故步自封、没有了见识。但、但我至少不会连自己的至亲都保护不了!!” 欧阳思被杨业兴呵斥得哑口无言,然而眉目中又流露出多数青年人被长辈训斥时的那种厌烦与恼怒。 “欧阳思,你不要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是怎样的高尚,怎样的天衣无缝!”杨业兴见孙子不说话,心里一百个清楚他只是面服心不服而已,他也不在乎孙子服不服,他这次就只是要狠狠责骂他,将自己痛失孙女的哀痛与对孙子无能的愤怒统统发泄出来,“我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当年我为了让欧阳家能独占鳌头也是党同伐异、朋比为奸,但我至少明白谁是敌人、谁是朋友,我做这些又是为了打倒谁、为了造福谁!你呢!在你眼里,难道只有欧阳家一家,你心里只有欧阳思一人不成?!” “老爷子……” “你闭嘴!伥鬼!!”不等柳仕良来劝架,杨业兴回头一指双目如炬,“你给我孙女女婿干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 柳仕良闻言往后一缩,悻悻地闭了嘴。 “爷爷!”就在这时,欧阳思终于还是开口了,“您不要说了,这次事情错在我,是我做了错事,害死了小知。我对不起您,也对不起我爸,更对不起小妈,当年的誓言我没做到。” 说完,欧阳思扯了扯领带,屋子里冷气足,温度已然很低,但此时欧阳思却还是沁出一身汗来:“还有,我现在要做的事情,小知阻止过、李游书也阻止过,现在这件事已经做不成了,你们应该满意了吧!” 老人斜了欧阳思一眼,摇了摇头:“你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的错误么?” “我从来不觉得错误能被弥补,只有错误造成的损失能被弥补。”欧阳思沉着脸看向杨业兴,爷孙两个此时的神态竟然出奇的相似,让人即使不了解也一眼便可确认这杨业兴一定就是欧阳思和欧阳知的爷爷。 闻言,杨业兴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缓解干涩并向欧阳思问道:“小知的那些女仆,你想怎么处理?” “想要留下的就留下;不想留下的,可以在欧阳家产业里找个事情做;不想再留在欧阳家的,给一笔钱,拿钱滚蛋。” “好,”杨业兴点了点头,虽然孙子语气粗暴,但安排得还算妥帖,“你总算是没有让小知死后还要失望。” “难道您一定要一遍一遍地重复小知的死吗?!”闻言,欧阳思也终于爆发了,“是我要小知死的吗?!是她自己非要扑上来救我!我本来都已经打算牺牲自己来保全她,可是为什么她偏偏要把我救下来!凭什么她就可以成全自己,活下来的我就要面对你们的斥责啊!!” 说着,欧阳思一把扯断领带扔到了地上:“说到底,您、我爸、还有我妈和小妈,你们从来都不在意!不、在、意!你们只知道欧阳思应该付出,欧阳思应该奉献,欧阳思应该牺牲!!所以一旦我有一点做的不好,你们就、你们就……!!” 咬牙切齿地说着,欧阳思几近词穷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罢了,小知还在这里,不吵了。” 杨业兴倒也没有因为欧阳思这通歇斯底里地发泄就怎样震惊,他还是跟刚刚一样冷着脸,看了欧阳思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说道:“你知道么,你最可悲的地方就在这里——你的志向把你自己束缚住了,而你却在痛苦中把这志向归罪与我们的强加。” 说着,杨业兴迈步向门外走去,留下了最后一句: “可是小思,我们从来没有要求你做这些,从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