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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片刻,谢云嫣换好了骑装,又走了过来。 她情趣高雅,不爱花俏,故而那骑装也是纯色的,是紫藤花的颜色,仿佛春意在此,干净自然,不加粉饰。 夏天的衣裳本应是单薄的,那套骑装却是好几重轻纱叠在一起,每一重轻纱都薄若无物,仿佛紫色烟雾,下摆撒开,层层衣襟依次交替,从深到浅,随着步履的走动而飘拂,如同团在一起的花瓣在霎那绽放开。 女郎们眼睛都亮了,一窝蜂地拥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夸奖着,赛马有什么意思,姐姐妹妹们只想问问这漂亮衣裳是哪家裁缝做的。 谢云嫣被这火辣辣的热情吓得倒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只有豆蔻得意洋洋:“姑娘们,和你们说也无妨,这衣裳是我们府里的两个姑姑做的,她们当年是宫里尚衣局的奉御女官,料子是暹罗国上贡的水云香纱,三年才得一匹,这些都是寻常,难得是颜料,这是用紫骨螺染的颜色,一钱重的颜料要二十两黄金,这件衣裳单单颜料就价值五百金。” 在场的女郎谁不是名门闺秀,家中富贵自不必说,但此时听了豆蔻的一番话,也只有咂舌而已,不敢再提要跟风做一件了。 谢云嫣觉得有些眩晕,赶紧扶住了豆蔻的手,虚弱地道:“五百两黄金好重,我穿在身上都走不动路了,快给我换下来。” 豆蔻身为燕王府的丫鬟,颇为豪气:“这有什么,自从老王妃过世以后,府里的两个奉御姑姑都闲出毛病了,她们也难受,太皇娘娘每年赏赐的好料子堆得库房都放不下了,紫骨螺好像是王爷从高丽打战时带回来的,再放下去就要坏了,芳姑姑说了,好不容易有机会,赶紧全部用起来,别浪费了。” 这简直是□□裸的显摆,太过分了,女郎们听了,都笑着要过来拧豆蔻的嘴,豆蔻笑嘻嘻地躲开了。 温嘉眉在那边看着,眼眶都红了,半是难堪、半是嫉妒,她早知道燕王府权贵滔天,但如今这一桩桩摆在她面前,还是令她受不住这刺激。若是……若是和燕王世子定亲的人是她就好了,那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温嘉眉的心中燃起了炙热的火焰,恨不得立即就把谢云嫣踩到脚下去,她强忍着激荡的心绪,朝谢云嫣喊道:“姐姐,你还要不要比?” 那自然是要的,谢云嫣赶紧从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中钻了出来,招呼了飞廉一起过去。 温嘉眉和谢云嫣跨上了马,一起立在了马道的前方。 女郎们总算想起今天的正经事,纷纷坐回看台上,有一些平日里和温嘉眉交好的,挥舞着小手绢开始为她鼓劲,还有一些存心要讨好燕王府的,转而为谢云嫣叫好,一片叽叽喳喳的煞是闹腾,这其中就数豆蔻喊得最大声。 今天这场赛事,以鼓声为令,同时出发,从东头到西头大约有二里地,中间还有一段上下坡的丘陵,到了西头再折返回来,先到者为胜。 简单明了。 朱三娘依旧一袭红妆,艳丽万端,亲自过去,举起了鼓槌。 她朝温嘉眉微微颔首示意。 温嘉眉一声清叱,立即打马疾驰而出。 而后,“咚”的一声,鼓声方才响起。 这一前一后,已经差了一着,飞廉起步落在了后面。 豆蔻在看台上跳脚:“不行、不行,这不公平,温姑娘先跑出去了。” 亦有人反驳她:“阿眉跑的时候已经敲鼓了,是你家姑娘自己反应慢了,怪不得别人。” 两下又争辩起来,更吵了,好像有几百只鸭子在看台上一起叫着。 而那边,一黑一白两匹骏马已经如同离弦的羽箭一般,向前疾速奔驰着。 论脚力,雪里红略逊一筹,但是温嘉眉的骑术毕竟比那只两个月的三脚猫稍微好了一些,雪里红只要不去看飞廉,它就还是正常的,一人一马配合默契,疾如劲风。 飞廉岂肯示弱,撒开蹄子,发力疾驰,谢云嫣记得李玄寂教她的,挺直身体,目视前方,紧紧握住缰绳,放任飞廉如同风驰电掣一般在赛场上奔跑。 两匹马你追我赶,渐渐地,飞廉拉近了和雪里红的距离。 看台上,苏氏惊讶极了,忍不住埋怨道:“嫣嫣那孩子,几时学会骑马的?把我们瞒得倒好,白瞎了我这当娘的为她操了许久的心。” 豆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大不敬,捂着嘴缩到一边去。 过了一会儿,两匹马越过了丘陵,就看不太清楚了。 众女郎们只稍微安静了一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纷纷开始下注。 或是一两碎银、或是一个挂件、还有簪子戒指什么的乱糟糟的一堆,堆在两个大方盘子里,大抵赌谢云嫣赢的人多,毕竟,燕王那匹飞廉是绝世神驹,还没见过有什么马匹能够跑得过它的。 朱三娘微笑着,在其中一个方盘里放下了一只镯子,赤金缠花,上面镶嵌着三颗鸽卵大小的红宝石,流光溢彩,烁烁生辉,显然不是凡品。 “我押阿眉赢。”她慢条斯理地道。 女郎们呆了一下,免不得出言劝阻:“三娘子,快收起来,不过大家玩闹一番,值不得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朱三娘笑而不语,拾起曳地长裙,自顾自地走开了。 等了莫约半盏茶的工夫,远远的马道上出现了一个黑点,众人翘首望去,慢慢地看得清晰起来,果然是飞廉,黑马白蹄,踏雪腾云,快得如同闪电一般。过了一会儿,才见温嘉眉的雪里红从后面追赶着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