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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驰景偏过头去,对着乔菱耳侧低语道:“刚才听她声音、观她身形时便觉得有些不对,没想到……真是女子啊。” 乔菱也偏过头来,认真道:“斐隐兄,你觉不觉得,她有可能是一个人?” “我们在京城又没有共同认识的女子,怎么可能……”沈驰景突然想到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凉气:“除了你我之外,剩下的那个女进士?!” 乔菱点点头。 那混子口口声声叫着“周大人”,摆明了她是名女官。而这次允许女子入仕的科考是开天辟地第一次,以往自然不会有女子做官的先例,那这周大人就只能是那名女进士了。 可是…… 趁着周大人还在安慰那舞姬之时,沈驰景抓紧时间道出心中疑问:“你不是说,宫中在职的女官只有你我二人吗?” 乔菱理直气壮道:“没错啊!宫中女官只有你我二人,那她定是宫外的咯!” 沈驰景:“……有道理。” “多谢两位义士。”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只见那周大人得了空,辞别舞姬向她二人处走来,拱手道谢:“刚才那个是个惯犯了,前几日刚放出来,今天就又来惹事了。方才在下看到二位义士有搭救这位姑娘的意思。像二位侠义心肠的人多一些,京城治安便能好一分啊!” 沈驰景尴尬地摸摸头上的冠帽,硬着头皮开口答道:“小意思,小意思,大人不必介怀。” 现在轮到姓周的吃惊了:“侠士是……女儿身?” “是。”沈驰景承认的同时不忘出卖队友,指指乔菱道:“她也是。” 虽说这里只接待男客,但有顾济垆带着,进这平康坊根本没什么问题。顾济垆要她们扮作男人模样,只是为了防止有的男子喝大了把她们当作这里的姑娘动手动脚,而并非是办什么要紧的案子,因此只是束个冠、换身衣服意思意思罢了。远看发现不了,但明眼人凑近一瞧,再一听她的声音,猜也猜也八九不离十了。 乔菱好奇得紧,迫不及待开了口:“恕小人多嘴,周大人可是今年及第的进士?” “快莫叫在下周大人了。”看见她二人都是女子,那周大人笑得更爽朗了:“说来惭愧,在下确是今年的进士,但诸位大人面试时都有自己的考量,并未有合适在下的职务。现下只不过跟着京兆尹做事,帮大人处理些琐碎的事务,并没有什么正式的官职,两位姑娘莫要抬举我了。” “在下周伯期,字松筠,二位随意称呼便好。” 三人聊着聊着,颇有相见恨晚的架势,便找了个位置坐着,和和气气地讲了许久,也都互晓了对方的进士身份。 聊得越多,沈驰景越恨不得将头埋到地缝里去。 说到底,这事得赖自己。人家按部就班读书升学,本来能顺顺利利地能进户部做朝官,谁料突然杀出自己这么个程咬金来,把人家位置给顶了。 想来所有人的轨迹都是与书中相同的,所以自己去了户部之后,就只剩下兵部的位置了。宁大人当时又一心想和顾济垆争得自己,便没对周伯期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剩下的大多数官员都和那徐丞相一样,对今年这些新科女进士不屑一顾。于是就出现了史上最尴尬的一幕: 堂堂正正凭自己本事考进来的周伯期,竟沦落到了无人理睬的地步。 据周伯期所说,最后的确只剩兵部尚书那里尚有一个空位,但她对兵法、军队等都只是稍有涉猎,实在无法胜任。最后,还是京兆尹宽厚,说是能安排她到自己那里帮忙,问她愿不愿意。拼死拼活考上的进士,哪能说放弃就放弃,她自然同意了。为今之计,也只能边在京兆尹处帮忙,边等着职位空缺了。 “松筠。”沈驰景冷不迭冒出一句。 周伯期话锋截然而止:“啊?” 沈驰景终于捋直了舌头:“如果有人占了本来是你的职位,你当如何?” 周伯期听得莫名奇妙:“什么叫占了‘本来是我的职位’?沈兄是指……托关系、走后门?” 沈驰景回想了下自己的经历,立刻把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不不不不不!就是以这个人本来的擅长,她是该去另一个职位工作。但由于种种原因……她去了你擅长的职位面试,然后把你给挤走了!” 听到此处,周伯期哈哈大笑:“沈兄言重了!这算哪门子占了我的职位?这不就是正常走流程面试、择优去劣吗?” 见沈驰景一副焦急的样子,周伯期宽仁一笑,安慰似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沈兄是为我的遭遇不平,也知沈兄所问之事多半与在下相关。可倘若真如沈兄所说,此人却是没错的。百官参与面试,是想要选择心仪的属下;进士参与面试,也是想选择喜爱的部署。沈兄说的这人,想必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那他自然是大人们争着抢着想要的人,他愿意去哪便能去哪,又怎么能说是占了我的位置?” “再者说,兵部原本是有一个职位的。说到底,是怪我自己不争气,涉猎不够广泛,无法胜任,实在怨不得旁人。” …… 听至此处,沈驰景心中虽说不上豁然开朗,但也像是顿悟了什么。 她原不知,书中一个只被描写了寥寥数笔的小人物,竟也有这般心胸。 虽说这事说起来,自己没托关系没走后门,旁人怎样的确怪不到自己身上。但以自己方才的描述,换作常人,就算是出于好奇也会想着问一句那人是谁、为什么没去一开始想去的职位。但于周伯期而言,旁人再怎么样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她不愿、也不屑置喙别人的人生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