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季柯,那个老骗子,惯会沉溺于俗世万种风情之中的,见了美人挪不动眼睛,动辙喜欢让人暖床,还爱伸手揩油。这样的人,若是见了这花海,是否也会迈不动腿。 他这么弱,能不能像自己一样,随意就打破敌人的攻势? 起码丹阳有一点担心的不错。 季柯他确实迈不动腿。 只是不是那条腿。 第29章 魔都盛宴 远方不见天日,暗云厚重。洛尔沁山高高耸立,在云中忽隐忽现。阿波额那湖就在洛尔沁山脚之下,它和阴寒森冷的格调很不搭,静谧详和,像是天上不小心漏下的一捧清水。季柯身披红金大裘,手握长剑,脚底踩着龙皮战靴,将目光从远方的洛尔沁山上收了回来。 不错,是他熟悉的魔界。可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太对。烈风将他的鬓发吹打在眼上,季柯眯了下眼,紧了紧自己手掌,能察觉到指甲刺入皮肤的疼痛。 尊上。 一道声音从远及近而来,打断了季柯的思绪。 赤尔呼和骑着一头尖角犀牛奔来,离季柯三十尺时,飞身而下,落到他面前,喜气洋洋:大家伙儿都等着尊上开宴。您一个人在这做什么?说着,他的视线也落到了洛尔沁山上,虔诚地双手合十,朝那座巍峨的山脉拜了一拜,阿波额那。 阿波额那既是魔界圣湖,又是两千年前创界始尊的名字。湖中逢到五月会开满蓝色的莲花,传说是创界始尊的元神所化。赤尔呼和是正宗魔将,他的眉心至胸皆绘以蓝色花纹。季柯身上也有,不过只在腰侧绘了一小朵。他问:开什么宴? 赤尔呼和诧异道:给您老祝寿啊。他打量了一遍赤灵魔尊,忘了? 季柯揉揉额角,他还真忘记了。啧,但那些想不起来的事,总觉得不大愉快呢。 算了。季柯不再多想,大手一挥,先赤尔呼和一步往自己老窝飞去。 鎏金穹顶,四方八角镶以明珠,中间绘以星辰。燃的是金丝迭香,点的是无穷极火,在暗夜一般的魔界中彻夜不灭。奢华的魔宫,才是他睡习惯的地方。 魔宫中人多奔放大胆,作风豪迈。将士不分男女,衣着均暴露。他们已经喝得尽兴了一场,见大门敞开,赤灵魔尊大跨步进来,顿时举起手中杯盏,皆高呼道:见过尊上! 尊上万寿无疆! 气氛整一个打了大盛仗。 这种一呼百应的场景令季柯微妙地觉得心情不错。他心情好,眼角就带了笑意,挥挥手示意他们随意吃喝不必管他,随后就旋身一坐,懒懒倒在貂皮大椅上。四方龙脚杯中液体澄澈微黄,他微微晃了晃,里头的人影就散了开来。季柯仰起脖颈,一饮而尽。 两个字,痛快。 尊上。 身侧侍从识趣地端着装了葡萄的盘子过来,递给赤灵魔尊,见对方心情尚可,这才凑上前,大着胆子提议:狼王说他城中事务繁忙,无法前来为尊上祝寿,为表歉意,送来一份大礼。是否现在为尊上呈上。 魔界八大城主,十二魔将。狼王是将领之一。不想来是真的,被事务绊住脚跟才是假的吧。季柯啐笑一声,也不计较,懒洋洋道:呈上吧。他倒是想看看这头老狼能玩什么花样。 侍从应了声是,就放下果盘,拍拍手掌,厅中一阵铃响,门口扬起青雾。季柯咦一声,颇有趣味地微直起身。他还当是什么名贵的灵兽宝贝,如今瞧来不大像。 一串银铃脆摇中,一排妖娆的人影鱼贯而入,皆着纱衣几片,拿面纱蒙面。虽只露出眼额,却能看出绝色。哈,季大魔尊乐了,他翻身坐起,支起一腿,一手取过玛瑙葡萄扔进嘴里,边嚼边笑,看来他奢名在外,人尽皆知,连送礼都开始送美人了。 就这货色? 季柯一哂,侧目问赤尔呼和:我魔界难道缺美色? 赤尔呼和五大三粗,是个只知道玩犀牛的人。一个只会和犀牛玩的人,能回答他什么?但是狼王送的这个份量,作为同城兄弟,他还是知道的。 赤尔呼和凑上前道:美不美是次要,听说这是狼王从蓬莱找来的。不是咱们魔界的人。说着他伸手一指,大王,我看那个人就挺不错。 这声大王令季柯心口一堵。嘶,耳朵不太耐受。他闻言仔细瞧了瞧,命令道:你,把头抬起来,让本尊好好看看,这人界的美人,是不是还能比我魔界多出一朵花来。 为首那位十分顺从,抬起头,露出那双眼睛。古井无波干净动人。然而就那一瞬间季柯觉得像吃了一嘴的雪渣。奇了怪了就心里头空空还凉嗖嗖的。 周围部下议论纷纷,季柯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腾地起身,亲自走下去,盯了那领头美人很久,然后一抬手取了她的面妙。刹那间殿中议论声湮灭了,仿佛整个天地都停止不再运转。 面纱轻落于地,却无人相问。 眼前美人肤若凝脂,天地为之侧目,她的眼睛,远胜阿波额那的湖水。季柯终于明白狼王为何说这会是一份需要他本人亲自过目的大礼了。他只怔忡了一下,而后张狂大笑,笑毕,猛地一把将人抱起,揽入怀中,大步走向金座,旋身面向殿中众臣,铿锵有声。 诸卿!你们今日有后了! 她将会成为我的魔妃,你们的魔后! 底下众魔一片欢呼,嗷嗷叫的欢呼,一片欢声笑语中,季柯噙着一抹睥睨的笑,伸手摸上怀中美人的脸,声音刻意放得轻柔,问: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道:陛下呢? 朕?季柯面上带着笑意,你当然可以叫我夫君。 哦。婉转的美人纤纤玉手覆上了魔尊宽广的胸膛,莞尔一笑,我叫丹阳。 魔尊的笑顿时出现了裂痕。夸嚓夸嚓犹如轰隆雷响。 他的睥睨有些僵硬,动了动脖子。丹阳?倒是个好名字。就是听上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有种很生气的感觉。季柯心头那股兴奋莫名消退了一半,他迟疑着放下手里的女人。 再看一眼,就觉得她身姿似乎太嫌柔软,声音太过甜腻。 就比如胸前那两坨好像不应该有。 他推开了人,怀里的人却不放开他,反而依附上来,将头搁在他脖颈间,酥酥吹着气:陛下怎么了,不喜欢丹阳么?方才不是这样的。丹阳还想给尊上繁衍子嗣呢。 等会儿 季柯有些受不住对方将丹阳和这个腔调联系在一起了。他想了想一堆名叫丹阳的小魔崽子蹦蹦跳跳,忽然觉得身心疲惫。可是他刚定的魔妃已经嘟着红唇要亲上来了。 魔尊的脑子有些迟钝,但是怀中娇香可人,一想到要将丹阳此人压至身下,莫名就令他十分兴奋。季柯从来不是一个会委屈自己的人,他魔界行事作风相当随性,当下起了兴致,直接用披风将怀中美人一裹,扔下一句你们自己看着办,急匆匆就抱着人往殿后去。 轻纱曼舞掩掉了两人离去的身形,傻子都知道他们要去干什么。 赤尔呼和摸着下巴:我们要有魔后了? 万澹明,就是给季柯递葡萄的那个人,自己从盘子里取了颗玛瑙葡萄嚼吧嚼吧咽了:你也信。大王是何等男人的情怀,还能独恋一枝花? 赤尔呼和反驳:但是大王这么急色还是头一回。 万澹明打量了他很久,最后说:大王急不急色,赤尔将军怎么清楚的。 赤尔呼和沉默了一下,站远了一点。他不喜欢和爱搞事的人在一起,然而万澹明就是放眼魔界最会搞事的那一个。他搞不起。 自家部下是如何作想的,季柯管不着。是个男人在这种情境下还有心情管别人的,那都不叫男人。但是美人就躺在怀中了,柔软雪白的身姿和漆黑的床幔一贴合,简直让人血脉贲张。就是这样一个美景季柯却下不去嘴! 他怔怔的看着这个丹阳很久,终于还是下定决心,与那种凉嗖嗖的感觉做着无畏的抗争,硬是逼迫自己俯下身,去亲上一亲,一只手顺着衣服纹理往下摸去 绿木斜阳中,丹阳皱着眉头,眼看着季柯撅着嘴 死命冲他凑过来。 第30章 一把掐醒 对。 眼看着。 冷眼旁观。 玄花妙阵,重点在妙字上。这个妙不止说它的阵法妙,更因阵本身具有了灵性。一个人为创造出来的东西诞生了灵性,乃天下之大奇观。玄心宗一门,正儿八经道途不走,就爱走偏门。 公孙无昊满心钻研阵法,就被他搞出这么一个鬼东西,堪称打破幻相与现实的交界。其实某种层面上,公孙无昊也是个天纵奇才了,如果心思没有歪的话。 妙这个字,便在于这阵法精髓,它切实地将所困者内心最深重的欲望亦或是他们自己都不为人知的一面给展露出来。想人所想,示人所需,甚至能通过窥探阵中人的内心,从而进行变化。然而丹阳内心没有欲望 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玄心宗要给他看那粉嫩嫩的花海。 当然,大师兄永远也想不到玄花妙阵这鬼玩意儿,它看脸!换句话来说,它很可耻地被大师兄那张脸给迷的荡漾了一下。 忒好看的就得趁个粉嫩嫩的阵来匹配一下玄花妙阵是这么想的。 至于它精心准备的花被大师兄削得七零八落碾成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眼下。 丹阳蹙着眉头一根手指将季柯的脑袋顶远了一些,对方尤不知足,闭着眼睛,一副又陶醉又纠结的模样,真不知是陷入了什么样的幻境之中。 玄心宗的人还隐在暗处暗搓搓地随时想上来戳你一刀,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做梦的好场所。 丹阳原本想简单粗暴地把人打醒,又顾忌到二师弟实在太弱,手劲控制不好,把人打傻了还得麻烦丹门。裴成碧那个兔崽子,指不定开多少人情出来还。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青年已经腻了上来,虽然碍于丹阳冷冰冰的手指亲不着,但能抱能摸啊!而且手速极熟稔,若非丹阳心存防备,眨眼间衣服都要被扒了个光。 丹阳当即立断,一指轻点上额,一指轻点下守。两道精关一吃痛,大罗神仙都能从梦中惊醒。何况季柯凡身肉体。当下惨叫一声,捂着下面就睁开了眼。 刚醒过来,还有些迷茫。 怎么了这是?季柯惊魂未定,一只手捂着下面,有些迟疑,他好像做了一个不太愉快的梦,梦里他的下半身凉嗖嗖的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一样。 醒了?丹阳道,醒了就站着不要动。我打个架就回来。 话音犹落耳旁,不过是长袖在眼前掠过的功夫,丹阳已经不见了踪影。远处隐隐传来惨叫声,季柯顾不上心疼别人,赶紧趁没人撩开下裳确认一下。还好,什么都在。看来凉嗖嗖是错觉了,他这样安慰自己。 季柯松了口气,一抬起头。摩罗那正眼珠不错地看着他。 季柯道,你都看见了? 摩罗那说:是。 他很快又奇怪地开口:但是你看着自己衣服干什么,难道里面还藏着武器吗? 是么。你这么认为的么。 武器,是确实有一把。 季柯将想要灭口的心思藏起来,恍若无觉道:难道你衣服中不藏武器? 一说到这个话题,摩罗那眼神都不同了。高手不需要武器。他斩钉截铁,骄傲地就连纹在手臂上的蓝色花纹都更亮丽了一点。 这点倒不是他瞎说。 毕竟丹阳打人就赤手空拳,并不曾将惊鸿剑唤出来。 眼下丹阳不在,玄心宗不在,只有摩罗那和季柯两个人,这是多么好的密谋机会。季柯比较了下前嫌和现怨的得失,立马趁这个机会朝摩罗那招手:过来。 摩罗那还记恨着他的那一脚,一扭头:哼。 季柯:钱小姐的病 下一瞬摩罗那就贴到了他的眼前,有多近就多近,能多热切就多热切,除了他长得不够和善,眼神都是丑巴巴很诚恳那种。季先生,有事你说一声得了,何必妄动尊手。断了可怎么办。谄媚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火蠡兽嗷地叫了一声,喷了团火,丑巴巴地蹲在季柯脚背上,被摩罗那抱了起来揣在怀里。别说还挺配的。猛兽向往强者,它很想呆在那个清冷的剑修身边,但是被扔下来也没办法。火蠡兽灵智很高,它能感觉到这个弱不拉叽的青年对剑修还是挺重要的。所谓爱乌及乌嘛,它宽宏大量地原谅了自己,并且适时地卖起了萌。 很懂生存之道。 但是它也就吐了团火的功夫就被人嫌弃地拿了下来,因为太丑了。 季柯把火蠡兽夹在胳肢窝下,对摩罗那道:你离开这么久,没有想过回魔界吗? 刚才还兴致盎然的高大青年眼神顿时黯淡下来,他撇着嘴,抓了把头发:走都走了。哪里是说回去就能回去的。你不懂我们的规矩。 ? 规矩?季柯茫然了,他作为当今领头魔,一个定规矩的人,怎么不知道魔界有什么规矩。他们不都随性而至吗?要不然你他娘当年能因为一个不开心就离开魔界还活得好好的。本尊早就将叛徒挫骨扬灰了,还规矩。 兔子不吃窝边草。摩罗那这样说着,然后冲着远方虔诚地拜了一拜,但是离得再远,阿波额那也在我心里。如果魔界需要我的话。不管他到底懂不懂这句大陆话的意思,下一秒摩罗那黝蓝的手臂就被另一只白皙的爪子给抓住了。 他现在就很需要你。 季柯郑重其事地说,一脸诚恳。 摩罗那:你一个大陆修士说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花开两朵,暂表都表一表。 在季柯打算和往日旧部谈心的时候,丹阳正在解决当下的麻烦。 一剑生,二剑生,三剑仍是生。剑者,乃护身之法宝,非天生之杀器。丹阳虽然没有慈悲心肠,却也总习惯留一丝活口真的只有一丝。但是对于修道者来说,一丝生机,就是天大的善念。因为只要一息尚存,就足以翻天覆地,重掌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