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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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远脱口而出:哇,这么巧! 晏暄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练剑,突然就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一向不符合这个年纪的镇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魂未定的波动。 二殿下?他收起剑,不敢确定地唤道。 岑远道:光天化日,又没有鬼,干嘛那副表情。 不是晏暄下意识地道,紧接着眼底就慢慢浮上了极难察觉的柔软:二殿下怎么来了? 之前不是说要来比一场骑射嘛。岑远眯着眼笑道,坐在墙头晃荡着双腿,今日我去向父皇申请使用京郊的围猎场,说要和你比试比试,他同意了,那我就出来找你了呗。 晏暄一愣:如此突然? 这算什么。岑远道,还是快点走吧,再晚我就赶不及回宫了! 晏暄微微点头,因为他本就是在练剑,身上正穿着一套黑色窄袖劲装,用不着再换轻便的衣服。他看了看依旧坐在墙头的岑远,又转身望向身后院墙的方向。 还愣着干嘛呀。岑远催促道,走了走了。 晏暄一脸复杂,将视线转回岑远身上:二殿下这是让我直接从墙走? 不然呢?岑远眨了下眼,马车就在外面等着呢。 晏暄:可父亲在家,出门必须得先和他报备一声。 岑远嘟囔道:这倒是 他垂眸思考片刻,紧接着回头与小厮说了一句:你先驾车去晏府门口等。 说罢,他从墙头一跃而下。 晏暄一看那身影晃动,条件反射地就伸出手去,但他与岑远之间有着一段距离,对当时的晏暄来说,当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岑远衣角的时候,对方的双脚已经沾上地面。 好在岑远只是在落地的瞬间晃了两下,站稳后甚至好整以暇地拍了拍白衣上不存在的灰,长出一口气道:呼,看来这轻功我还是练得少了。 晏暄问:二殿下这是 和你一起走啊。岑远道,既然你不肯直接和我翻|墙走,那本皇子就勉为其难,和你从正门走咯。 一墙之外,马蹄与车轮在石砖上或踩或碾而过的声音此起彼伏,让这原本静谧的后院陡然熙攘。 踢踢踏踏的背景音下,晏暄在直言不讳与含蓄委婉之间思忖须臾,很快作出取舍。 二殿下想如何解释,您为何会从我的院子里走出去? 岑远到底还是年轻,立刻倒吸一口气:你说得对,我没想过这问题。 晏暄: 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岑远出言夸张地道,看情况应付过去不就得了,难不成你父亲还能让人把我抓进诏狱去审问不成? 晏暄: 爬个墙而已,又不是什么罪不可恕的事情,自然是不至于被抓去诏狱的。再者,诏狱那关的都是由皇帝亲自下诏书的罪人,即便晏暄父亲任太尉之责,又怎么可能是他能够左右得了的。 晏暄本就不善言辞,这会儿在岑远这种语气下,也只能这么想着,更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几乎没发出声音地叹了声气,直至听见外面马车的声音越行越远,才快速说道:二殿下还是回马车上等候,让车夫驾车到晏府门口,我与父亲报备一声后出来正好。 啊? 对方这句话语速极快,岑远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下一瞬,晏暄却已一手扣在他的腰间,另一手圈住他的手腕,而后脚尖轻盈点地。 岑远下意识地惊呼:喂! 他不就是轻功差了点,落地有点不稳嘛!还不至于让人抱着走吧! 然而他的一句放我下去还未出口,晏暄已然带着他飞过墙垣,追上前面不远的车舆。驾车的小厮就见眼前凭空落下两人,赶忙扯住缰绳停下马匹的脚步。他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个是方才消失在晏府墙后的自家主子,另一个他不曾见过,但看样貌气质,和两人之间的氛围,应当就是他要去接的晏府公子。 二殿下,晏公子。小厮道,你们这是 晏暄松开桎梏住岑远的双手,朝小厮言简意赅道:晏府门口等。 说罢,他不等小厮或岑远有什么回应,便顺着来路再次翻回晏府墙内。 小厮: 大人物的心思真是让人猜不透,为什么一个个的都不爱走门呢。 那边岑远望着晏暄离开的方向,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没入墙垣之后,恶狠狠地道:什么人啊! 小厮小心翼翼地:二殿下? 岑远用力踩上小厮放下来的轿凳,没有发话。他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知这气由何而起,思来想去后将其归为技不如人的挫败感,归为身为男子的颜面尽失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被另一个男子抱着翻|墙而出,更夸张的是他还挣脱不开,成何体统! 二殿下。小厮在车帘外喊道,这是要去晏府门口等吗? 去什么去!岑远道,就在这等着! 小厮心里啊?的一声,但归根究底,这位才是他真正的主子,他不敢不从,便老老实实道了声是,留在了原地。 然而还没过多久,小厮就听见帘子后传来一道闷闷的声音:算了,等他再绕过来还得浪费时间,去门口等。 小孩子气生得快,消得也快。等到晏暄从晏府大门出来的时候,岑远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正从车厢窗口翘首以盼。 等到了围猎场,他早就将这事抛诸脑后了。 京郊共有两处供天子狩猎的场所,他们去的这个围猎场离长安城更近,规模也小,四周围栏环绕,连场中的动物也都是由专人饲养,凶性与外面那些野生的动物是无法比拟的。 另外一处则位于白鹿原上,名唤白鹿林,是一年四次狩猎活动的举办场所。正如其名字所言,与其说白鹿林是一处围猎场,倒不如说是一片天然森林。这里无论是场地规模,四周开放程度,还是动物的敏捷和凶险性,都与另一个围猎场截然不同。 等两人抵达的时候已是午后,驻守围猎场的小厮们已经准备好马和弓箭,等二皇子与晏公子一来,就直接可以使用。 岑远话也不多说,翻身上马后就扯了下弓试试手感,而后冲晏暄道:我们一起走,不看运气,就看谁能反应更快,射得更稳。 他一身白色劲服,发丝高束成一道马尾,额头绑有一抹额带,整个人都显得飒爽倜傥,更衬得眼底的眸光潋滟粼粼。 晏暄更是不遑多让,翻身上马的姿势干净利落,马上挺拔的身姿已然像是能够驰骋疆场的将士。 听见岑远的提议,他没有异议,道了声好。 反正这里有围栏,你们就别跟着啦,丢不了的。岑远转身对几个正要上马的下人道,到时候要是我们手一快,可就不保你们的小命了。 说罢,他扯起嘴角笑了笑,手中长鞭一挥:驾! 下人还未来得及答话,就见另一个孩子也同样驾驭起马匹。不多时,那一白一黑的两道人影就一同消失在了树林丛丛中。 岑远驾马快速穿过林间,身后另一阵马蹄声逐渐朝他接近,没过多久就到了身边,连同劲风一起刮过耳边。 驾!他再次在马上挥下一鞭,就在这时,前方树丛的叶子猝然抖动,岑远立刻取箭拉弓,只听刷的两声,两根弓箭同时朝树丛后的一只兔子身上飞去,最终黑羽的弓箭更胜一筹,先一步刺穿兔子的胸膛。 嘶岑远吸一口气,道:看来我得认真起来了啊。 晏暄收回放完弓的姿势,看向岑远,朝对方淡淡地一笑,就好似在说:放马过来吧。 第 13 章 平安 岑远记得,这天他们一直跑到了围猎场边缘才停下,而最终结果是他赢了,只不过晏暄成绩也不差,只比他少猎到一只兔子。 猎物之后有人处理,岑远不急着回去,就这么骑着马,沿着围猎场的围栏边转悠。他看向围栏外,不甚满足地道:除了春夏秋冬四场狩猎,父皇都不曾允许我独自去白鹿林那里。但这里的围猎场实在太小了,每次感觉还没尽兴就到了头。 晏暄同样骑着马在他身侧,闻言后望向围栏外的那一片宽阔草原:猎场辽阔,陛下不让二殿下去,定是怕二殿下一人会在那里走丢。 哪儿这么容易走丢啊。岑远道,我都已经参加过三次狩猎了,从来没有迷失过方向。 晏暄想了想,又道:陛下也是担心二殿下。 嘁岑远小声咂舌,自言自语地嘟囔:我倒希望他别这么担心我。 兴许是听见他们的交谈声,不远处的树丛突然扇动了两下,紧接着就从里面蹿出一只兔子来。 既然比赛已经结束,两人都不约而同没有取出弓箭,就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兔子朝远离他们的地方飞快地奔跑离开。 岑远将视线从兔子转移到晏暄身上,而后又看了眼自己,蓦地笑了起来。 晏暄一脸迷惑:二殿下笑什么? 笑什么?岑远笑意更深,径自翻下了马,就地往猎场的草地上一躺。他一手撑在脑后,另一手随手扯了根杂草,高举于空中。 笑我们这黑白双煞,他道,明明方才所到之处没有一只猎物能够逃得过我们的手掌心,此时离了比赛,竟然就这么傻愣愣地看着,让一只脱兔轻易逃走了。 晏暄看了眼兔子消失的方向,又转头看向岑远,一时间没有答话,过了好半晌,他下了马,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二殿下穿青色好看。 啊? 晏暄道:我去太学堂的那日,二殿下就是穿的青色的轻袍。 岑远将杂草丢了,坐起身来,再次低头看了眼自己今日穿的白衣。 他对衣物没什么挑剔,每日的衣服都是由宫人们准备的,他自己根本就不记得哪天穿了什么。 印象中,他的青袍还不止一件,经晏暄这么一说,他竭力去回想对方来太学堂的那天,却依旧想不起自己究竟穿的是哪一件。 他这么一回想,便为两人的对话滋生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晏暄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实在是有些没头没尾,若是换个对象,说这句话的自己就宛如一个不着四六的登徒子。 他顿觉羞愧,连耳朵尖都红了,急急忙忙转移开话题:二殿下为何不猎那只兔子? 啊?岑远反应仍慢了一拍,过了片刻才缓过神来:哦,为何不猎那只兔子 他顿了顿,扯出一个回答:大约就是一时心软吧。 晏暄因为不敢看岑远,便一直侧对着他,手上一下一下地抚摸着马背。闻言,他手中动作一顿,手指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 那二殿下对人都心软吗?他问。 岑远一怔,认真想了想才道:不是都,得看对象是谁。 听见这话,晏暄也不知为何,心里暗自松了口气,低下头去,手上不自觉地揪着马毛。 片刻后他又听岑远说:但你可不能对人过于心软。 晏暄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对方:为什么? 岑远反问道:你以后准备做什么?也想你的父亲一样,上战场,保家卫国吗? 晏暄立刻应道:是。 小将军。岑远笑着喊道,在沙场上,自然是不能对敌人心软的呀。 听这解释,晏暄方才明白对方的话,而那称呼更是让他耳朵一热。 他手里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加大了力道,引得马匹登时情不自禁地鸣叫了一声,让晏暄一惊。他连忙安抚马匹,不自在地道:我还不是将军。 岑远依旧淡淡笑道:那有什么,迟早有一天会是的。再说,青出蓝胜于蓝,我相信你总有一日,能成为威名四方、让那外寇闻名丧胆的大将军的。 这会儿晏暄就不只是耳热了,连带着整张脸的温度都在这一刹那间升腾起来。 岑远兀自玩着杂草,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又想到什么:哎对了,还记得上回狩猎之后的晚宴,父皇同北军的齐中尉闲聊,我听见些许。听齐中尉说,他们军中的将士们身上都或多或少会携带一些类似平安符的物件,比如玉佩、布囊之类,晏大将军出征时也会带这样的物件吗? 晏暄敛着眸,稍稍回忆后道:母亲以前佩戴的香囊,算吗? 当然算。岑远道,没想到晏大将军的重甲之下也有如此柔软的东西。 话音未落,他猛然看向晏暄:既然说到这个,那干脆我也送你一个如何? 晏暄一怔:香囊? 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玩意儿。岑远道,紧接着他立即起身,胡乱拍走了身上的杂草,直接翻身上马。他扭转马前行的方向,往来时的路疾驰而去。 晏暄很快御马跟上他,问:那送什么? 岑远想了想猎场的环境,只说:这里除了弓箭也没什么东西,先给你写个条子,等日后你首次出征前,再给你换个更正式些的吧。 一直等回到围猎场外,晏暄都没想出这条子会是个怎样的玩意儿,就见岑远还没等马匹完全停下就径直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下人,随即喊道:哪儿有笔墨? 小厮忙带他去供人休整的殿内,拿纸研墨。 岑远问:有小的布囊吗? 小厮忙道:有。接着从木柜中翻找出一个不曾用过的布囊。 行了,你先下去吧。岑远挥退小厮,认认真真将纸撕出一片巴掌大小的纸片,拿笔沾了墨,却迟迟没有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