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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先是在原地抖了抖毛,而后竖起尾巴,穿过一具具腐尸向着重九走来。 而在猫身后不远处,一团黑色的雾气突然腾起,先是在空中盘旋了一圈,而后落到地上成了个人的轮廓,虽看不清那人模样,却在周围都感觉到了冲天的怨气和一种行将就木地枯死气。 人影形成片刻停留后呼得向前一个俯冲,重九眼疾手快在黑气到达的前一刻将猫抱了起来,眼看着黑雾冲到眼前突然停顿。 重九抱起猫纯属下意识行为,但这一动作也让他在黑影面前没了对抗的时机,却不曾想黑影并没有对他做什么,而是直接绕过他继续向前冲。 重九下意识转身看过去,就见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远处略去,那里隐约有一个人的身影,面朝着这这个方向,半落下的太阳在那个人身后,那人逆着光,看不见容貌五官,然而身形却是重九在梦里描绘过很多遍。 重九双眼睁得老大,眼角处的疤痕又回到当初受伤的时刻,鲜血顺着脸颊处向下划,汇到下巴处形成个血滴。 “时矣……”重九脚下一个踉跄,他想要过去,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住,脚踝紧绷。 重九低头,几根枯黄的指骨正牢牢扣住他的腿,黑色的罩袍遮住一半,剩下的上面还挂着腐肉和蠕动不已的蛆虫。 饶是重九使用浑身解数,依旧没有成功挣脱,原本渗透到骨子里的阴气全都蛰伏了下来,确切的说,更像是找到了归宿。 再抬头时,远处那个笔挺的身影已经弯了腰,双手抱着腹部,浑身颤抖不已,像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长发如瀑般垂在身侧,时矣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重九感觉不止是身体被束缚,连心脏也被枯骨狠狠捏在手里,疼痛不已。 残阳如血,前面那人一身白袍逐渐变成红色,大片大片如同花般绽放,慢慢的,那件长袍逐渐与书店里搭在椅子上的那间一模一样,竟是重九常年在书店里穿着的那件罩衫。 重九双手脱力,手中的黑猫掉到了地上,他伸着手想要去抓住时矣,然而一只只腐烂的手拉住了重九的胳膊和双腿,让他寸步难行。 心脏好像已经被抓的千疮百孔,重九浑身疼痛不已,双腿颤抖着艰难地向前挪动,最后连半步都没有。 “时矣……”重九声音颤抖,好像这些年过着的都是虚幻,而他又回到了当初时矣出事的日子。 那天他没有在书店,回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重九曾无数次想过时矣到底是怎么死的,但无论什么样的场景最后都会被自己推翻,而眼前这一幕却从未出现在他的臆想里。 黑色的雾气正侵蚀着时矣的身体,将他一点点分解,很快身体变得千疮百孔,透着如血的光。 重九呼唤的声音很小,没飘多远就散在了风里,然而对面的人却依旧听见了。 他抬起头,看着重九的方向,好像是笑了一下,随后那双漂亮的眼睛逐渐没了弧度,狭长的眸子里透着冰冷的光。 两人这样的距离按理说听不见彼此的声音,可话却不偏不倚地传了过来。 时矣嗓音上染了沙哑,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不易察觉的血气。 他道:“这是你的目的吗?如今的成果可还满意?” 重九不做声,他不明白时矣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时矣离开后,书店里也从未给他留下什么话。 时矣道:“也怪我,起初你刚来时,我只当你是个特殊点的精怪,却没想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重九浑身一僵,他确实有别于其他精怪,早年的时候重九见过其余精怪,大多都会知道自己成精怪之前的记忆,如何从普通生命开了灵巧成了精怪的过程都能一一细数,只有重九,似乎从他出生的那刻起,他就已经是现在这个状态了。 时矣笑了笑,有别于后来的方未,他还是当初那副容貌,身上每一处都是精雕细琢,笑起来的时候衬得周围阴森的环境都像是镀了一层光,不再那么瘆人。 时矣笑了几声后便开始不停咳嗽,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也罢,现在我奈何不了你,便只能将你囚于书店之中,加天谴于身,既不能将你除去,便只能限制,若他日还能重返人间,定将你灭于天地间。” 最后一句话诅咒般在天地间来回回荡着,重九像个木雕一样呆在原地,脚下一具具腐尸攀在双腿上向上爬,他却置若罔闻,眼神空洞地看着已经被侵蚀一半的时矣。 这种说不准是幻觉还是域的环境里,通常说出的话都是信不得,但不知为什么,重九心里却因为这些事情掀起滔天巨浪,好像某些摸不到头绪的事情突然有了突破口,就这样大喇喇地摆放在面前,饶是再难以置信,确是唯一的解释。 地上的小黑猫坐在一侧歪头盯着重九看了好一会儿,轻飘飘地喵了一声,而后围着重九转了两圈后,身体突然一轻散成一团黑雾。 黑雾越飘越高,慢慢形成一个人的样子,竟是与重九一模一样的人影,除了眼角处没有那一小块红色的疤。 腐尸已经埋了重九半个身子,新出现的“重九”像是条蛇,趴在他的肩膀上。 冰凉凉的冷气将重九困在其中,重九只感觉肩膀上凉飕飕的。 那东西仅仅是攀在身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一言不发地压着重九,好像只是这么个动作,就能将他压垮成为地上腐尸中的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