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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叹了口气,从兵器架后面走出来,拨了下被谢如琢跑乱的头发,说道:“陛下不用道歉,臣明白的,陛下还愿意相信臣就好。” 谢如琢轻“嗯”一声,道:“我不信你信谁?” 沈辞又笑了,感觉到谢如琢没有那天情绪敏感,便问道:“那臣可以问陛下为何非要这时候与衍王宣战吗?若权衡利弊,臣以为,陛下的性格会更愿意选择暂时结盟,事后快刀斩乱麻。” 这一世谢如琢在此时硬要选择与衍王划清界限确实不是有利之举,孙秉德直到现在仍觉得他的做法惊世骇俗,不可思议,但孙秉德眼里更在意利益,不会真去探究他为何定要这么想。而沈辞显然更在意的是他,也就会想着探究他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 “朕与文官的关系本就貌合神离,又刚安抚好吴显荣、齐峻茂,裴元恺和宋青阁还僵在那儿呢,这时候再插进来一个衍王,只会更乱。”谢如琢解释道,“所以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而且朕说动了吴显荣出兵,不会耽误我们攻打许自慎。” 沈辞锁住谢如琢漂亮的桃花眼,这样的解释或许能令孙秉德信服,但他还是无法轻易接受与上一世完全相反的变数,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太多巧合,他已难消疑虑。 但谢如琢似乎还没怀疑过他,也显然对有些事过于在意,他一时又不想这么快地去揭开答案,仍将自己置于茫茫大雾之中,依旧选择迷糊。 沈辞略作沉默,点头道:“好,不管陛下做什么决定,臣都会站在您这边。” 谢如琢红着脸抿嘴笑,嘀咕道:“你到底被谁带坏了,又是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又这么、这么会瞎说八道。” “臣自学成才。”沈辞指着桃花笺上的字,“陛下去看桃花吗?” 谢如琢哼了一声,道:“都四月了,哪里还有桃花?都谢了吧?” “有的。”沈辞道,“臣之前说过,靠近南谷那一带有桃花,绥坊毕竟冬季长,桃花开得比坪都那边晚,四月正是花开的时候。” 谢如琢自然是想去的,但听见在靠近南谷一带,就不得不出京了,皇帝离宫可不能说走就走,怅然道:“有点远啊。” 沈辞才不管那些破事,只管谢如琢开不开心,想不想去,道:“陛下想去就去,您是天子,没什么是不能做的。” 谢如琢笑道:“你真是……行,去。后日休沐,朕就说自己身体微恙,要静养,然后朕让伴伴派东厂的人偷偷送朕出宫,我们走山道溜出乐州。” 溜这个字让沈辞无端生出他们是要携手私奔逃离乐州,低头闷笑,点头道:“好,听陛下的。” 谢如琢比来时更高兴了,一想到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和沈辞单独出门,还是去做赏花这样的风雅之事,越想越是脸红得厉害,实在受不了了,才气急败坏地转头撒腿就跑,道:“后日见。” 两日后休沐,宫里传出皇帝身染微恙的消息,内阁担忧地来问情况,都被“只是小病,休息两天就好”给打发走了,问宫里的内臣也问不出什么来。 而身染微恙的谢如琢卯时刚过就已经换上了一身黑色圆领袍,领口向外翻,露出绣在领口内侧的银色卷草纹,银灰底的腰带上则饰以宝蓝色的卷草纹。 脚上也是新做的缎面儿短靴,但半年来谢如琢又长高了些,约摸脚也长了一点,尺寸还是按照从前做的,又是新鞋,穿上时略微紧了些,何小满要他换一双还非不肯,就要从头到脚打扮一新,连头上的发冠都得用簇新的,活像是待嫁少女终于等到出嫁之日。 东厂的人将他塞进马车送出城去,沈辞已等在了乐州往南谷的山道口,他跳下马车就冲了过去,没等身后人再嘱咐几句,他就让沈辞拉他上了马,喊一声“快跑”,跟着沈辞转瞬就奔进了山林之中,留给身后人马蹄扬起的烟尘。 谢如琢也觉得自己幼稚,跟谢明庭一般大似的,好不容易被放出来玩一次就撒了欢,还要拽上个人陪他一起疯。 所幸沈辞极其配合,他说跑就跑,纵马在山道上飞驰,没过多久,身后的声音就全都消失了,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逃离了繁华喧闹,抛下一切去浪迹天涯。 沈辞也发觉谢如琢今日特别兴奋,那双手握住他的手时都因激动而在微微颤抖,他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又有点心疼。 没有人生来就喜欢背负那样重的担子,日日在波诡云谲的棋局中如履薄冰,提心吊胆,逼着自己不能走错一步,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做,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绑在龙椅上。 十一岁时的谢如琢向往江南的烟雨,现在的谢如琢并不是不喜欢了,而是不敢去想了。 身为皇帝,他却不能去好好看看自己守护的天下,以至于能离开皇宫一天都足够他如此欢欣雀跃。 “我们什么时候能到?”谢如琢兴奋得想大喊大叫,但那样太傻了,说话声音却还是不自觉地变大了不少,“最好晚上就回程,我们要抓紧时间玩!” 沈辞笑回道:“知道了!现在还早,我们途中不歇息,这匹马跑得快,走得也是近道,下午就能到。” 谢如琢早已笑得不住咧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能这么开心,一想到是和沈辞一起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就更是开心得要疯癫。 真是越活越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