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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略略一望,聂秋正在收拣萧雪扬先前去药房抓的药。 方岐生侧着头看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考虑好了吗?” 这房间内就他们二人,他这话肯定是说给聂秋听的。 如同松柏一样挺直的背脊僵直了片刻,白衣公子转过头来,眼中似有一丝无奈,他抿唇浅笑,答道:“我不是没得选吗?” “我要听你亲口说。” 聂秋思索片刻,搁下手中的草药,几步过来,蹲在床边平视着他。 “那……教主大人?”他咬字清楚,又带了点绵软的尾音,表情认真,语气却是调侃的。 这就算是从皇帝眼皮子底下抢人,而且被抢的人还欣然答应,弃明投暗了? 方岐生摸了摸下巴,承了这声“教主大人”。 “其实你没必要让周儒去断了我后路。”面前的人继续说着,指节分明的手指从床沿的黑木上缓缓滑过,指腹下泄出点细微的声响,“我本来就无处可去。” “如果教主肯收留我,那我当然是不会拒绝了。” 从“方弟”到“教主”的称呼变化,也就用了将近一个半月的时间。 方岐生垂眼看去,聂秋的黑发柔柔地搭在床上,从床沿处向下流泻,宛如瀑布。 或许是看起来手感委实不错,他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 “你已经与周儒见过面了吗?” 绸缎一样光滑细腻的长发在他指间翻滚缠绕,又从指缝滑下去,贴在掌心中。 聂秋点点头,“也就前两天的事情。” 那双桃花眼稍稍斜过,看向方岐生的手,勾勒出一笔山泽湖泊的温软朦胧。 “周儒来皇城与贾家交涉,”方岐生颇有些心烦,“季望鹤真是会搅事。” 他总算是放过了那一缕头发,说道:“?过几天周儒应该就会过来找我一趟了。” “你还要去朱雀门吗?” “不去。季望鹤身上没有任何值得我屈尊纡贵去朱雀门的东西。” “那你准备多久回魔教?”聂秋问道。 “我近来也没事做,大概在皇城把伤养好之后再离开吧。”方岐生想了想,“你还有什么事要解决吗?我等你一起。” 有,戚潜渊,覃瑢翀,还有聂家。 聂秋先把覃瑢翀的邀请告诉了方岐生,随即说道:“我要等到半个月后的结缘灯会。” 方岐生也是听说过皇城出了名的结缘灯会。 他没有思考太久,便回道:“好,那我等你。” 虽然那夜大抵是皇城最热闹的夜晚,聂秋想,但是那些热闹应该与他无关。 和聂家决裂,这件事无论怎么处理都会闹得两边不愉快。 于是聂秋试探性地提议:“如果你那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 方岐生当然是没有什么事要做的,欣然答应了下来。 夜色渐深,聂秋让店小二熬上了药。 用来内服的,用来烫洗的,皆是散发着浓郁的苦味。 交代好事情了之后,聂秋想着方岐生或许吃不惯苦涩的味道,就又要了些蜜饯。 回到房中,他们二人反正也无事,索性闲谈了起来。 聂秋先是问方岐生他是如何让白虎门门主石荒低下了头的。 此时方岐生正半倚在床上,腰下背后靠了几个软垫,衣裳半解,露出纱布包裹的胸膛,他闻言,指了指身上的虎爪伤口,“石荒那人就是那么个性格。强者便拜服,弱者便驱逐,所以想叫他低头倒也不难,打赢他就行了。” 白虎门赫赫有名的白虎阵,石荒的弯刀,他是全体会了一遍。 石荒这个人就是犟,他才不管现在的这个魔教教主到底是不是上任教主的徒弟,也不管他到底长得什么样,要是敢踏进他白虎门,想让他低头,那就得做好迎接考验的准备。 他完全没有给方岐生留半分情面,方岐生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就是你说要打的吧,好,那我就和你打。 聂秋看着方岐生身上交错遍布的伤痕,皱了皱眉头,“他下手也太狠了。” 难道没有想过,如果魔教教主死在了白虎门,之后的魔教该怎么办吗? 聂秋觉得自己没办法理解魔教的这一点。 方岐生却是眯了眯眼睛,毫不在意,“我下手也狠,他若是下手不狠点,怕是会被我打成废人。黄盛说他接到消息来白虎门之后,看见的就是我们二人那副血淋淋的样子。而且我还没有停手,他以为我是真要让石荒葬身于白虎门。” “我在白虎门昏迷了将近五天,而石荒断断续续地昏迷了十天,等到悠悠转醒,他就将消息传出去,说白虎门臣服,不久之后他就要亲自去魔教总舵献虎。”方岐生说道,“我师父和我讲过石荒的为人,我曾经也见上过好几次,他不是会记仇的类型。” 他稍微讲了讲在白虎门所遭遇的事情,聂秋只听他平淡的描述都能想象有多凶险。 “对了。”方岐生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还记得我离开霞雁城,去青龙门的那几天吗?” 聂秋应了声:“记得。” “虽然整个魔教都知道我师父是从青龙门所出,总舵向来与青龙门关系亲近,但是新教主上任这件事毕竟不是儿戏,所以门主即使是我师叔,我也得去走个过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