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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地呼吸了几次后,聂秋半阖着双眼,总算是觉得胸口好受了一些。 从现在开始,他断了自己的后路,再也没有任何归处,真正成为了孤独的飞鸟。 都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饶是方岐生再耐着性子,也该要等急了吧。 聂秋没有给自己留更多的时间去缓解,恢复了一点精神后就准备扶着墙壁站起身来。 不过他没能站起,手指刚刚触碰到了硬冷的墙壁,就脱力一般,再也使不上半点力气了。 像雕成可笑模样的木雕一样,寸步难行,也失了言语,只是静默地停留在原地。 因为他听见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带着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 “聂秋?你没事吧?” 方岐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聂秋不知道自己到底想不想在这个时候看见方岐生。 应该是想的,因为他打心底里希望有个人能拉他一把,将他带离深渊。 或许又不想,因为他希望他在方岐生面前永远是冷静的、坚定的、毫无退缩可言的。 明明天际已经暗沉了下来,但当他仰起头去方岐生的时候,却觉得刺眼得很。 方岐生蹲下身子,双手按在聂秋肩头,直视着他的双眼,又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聂秋从一片模糊的视线中看他,脑袋昏沉,定了定神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是带了点焦急的关怀,明明白白,就摆在他面前,毫无遮掩。 方岐生看见面前的聂秋嘴唇轻微地动了动,却没听见声音,只能凑过去,将耳朵贴近他唇边,用上可能是毕生最温柔舒缓的声音,问道:“聂秋,你说了什么?” 他没等到聂秋的回答,却等到了他的回应。 脸色苍白的人将下巴抵在他的肩头——这是第二回 了,但是和上次的姿势不一样,心境也全然不同。紧接着,聂秋侧过了脸,埋在他脖颈间,方岐生甚至能感觉到他的睫毛扫在皮肤上的感觉,很轻,让他感觉就像一只易碎的蝴蝶。 方岐生有一瞬间想到,他现在应该极力掩饰住自己的小心思,免得暴露。 然后他又想,去他妈的,暴露就暴露了吧。 他的手臂环住聂秋,用上了力气,抱得很紧,像是想让他意识到自己还在他身边,掌心贴在聂秋的上下起伏的背脊上,慢慢顺着气儿,静静等着他絮乱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 方岐生不知道他们到底抱了多久,他只庆幸魔教的马车夫不是多事之人,没过来看。 别的不论,腿已经蹲得有些麻了,特别是这个姿势,真的挺累人的。 但是他又不敢动。 毕竟他刚刚看到聂秋时,聂秋眼神飘忽,脸色很差,问什么都不回答,一摸又发现他手指冰冷,仿佛只要自己一松手,面前这人就会化为一缕青烟随风散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方岐生偶尔会有这样的预感。 当初在清昌镇的时候,他们才认识没多久,方岐生从驿站里随便抓出来一个小厮,问了他市集的方向,等小厮哆哆嗦嗦地给他指了方向之后,他就转头去寻聂秋,准备和他一起过去。那时聂秋其实就站在方岐生身后的,没有挪动步子,脸上有笑意,身后是朝阳烈日,晨曦的光芒将他的面容轮廓晕染成水迹,模模糊糊,看起来和身后的凡俗格格不入。 很奇怪。 只要聂秋没有开口说话,孤零零一个人去做什么事,或是靠在窗边吹吹晚风,或是卧在软榻上看书,或是仰面看向天际,无论是在做什么,都让他有种割裂的距离感。 换句话说,方岐生有种奇怪的预感,他觉得聂秋甚至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在世间驻足停留,对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短暂的时间罢了。 或许是聂秋性格使然,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但是对于方岐生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欲要化为一缕青烟悠悠散去,方岐生就把门窗关严实了,不让风灌进来;欲要化为一股清泉倾泻而下,方岐生就倚在底下等着,等他流进自己臂弯中;欲要化为一弯明月高悬夜空,方岐生就将泥坛子放在高台上,拿月光来酿酒喝。 总之,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方岐生都不准备放手。 一阵悠长的静默过后,他感觉到聂秋的呼吸平稳,没有之前那么杂乱不堪了。 估摸着他的情绪应该也平静下来了,方岐生抬起手,五指穿过他的发间,轻轻拨开他垂在脑后的长发,试探性地捏了捏后颈上的软肉,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了。 话在嘴边打了几个转,还没说出口,就听见聂秋闷闷地问:“可以亲一下吗?” 方岐生起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了一会儿后又想通了点什么,身子都僵住了。 他忽然有些怀疑,他们两个人之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聂秋不是对男人没兴趣,察觉了他的想法之后还刻意躲着他吗? 那厢正想着,这厢,聂秋发现方岐生没动静了,后知后觉才发现他这话说得委实唐突,直接就从唇齿间泄了出来,都没过一遍脑子的。他想到这里时又觉得紧张,生怕吓到了方岐生,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于是就抬起头,从方岐生怀里挣脱出来。 “我没想吓着你,”聂秋叹息着,退了一步,单膝跪地,手指撩起方岐生肩头的长发,低下了头,垂着眼眸去亲吻他的发梢,一字一顿说得清清楚楚,“虽然这地方黑漆漆的,时机也不大对,但是我也不想继续跟你瞒下去了。” --